云闵面露犹豫,“郡帅,寒冬将至。”
“本王实在是不甘心,云闵,依你看,若我等奋力一战,胜算几何?”
云闵道:“此人心思沉稳,他不会与我们交战。大魏军实力虽不堪一击,但是人数盛,攻城也不是明智之举。”
“本王谋划了这么多年,竟要栽在普阳一线。”
“郡帅,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云闵很想说的是,大势已去。南州那群墙头草也倒向陈正新一边了,他们已经完全没了胜算。玉沙也不愿在滞留大魏……
陈正宏重重叹了口气,有声音于帐外道,“王爷,宋姑娘她……”
“她如何了?”陈正宏立马起身,离开了主帐。
“我没事。”宋荃面容有些苍白,“就是有些担心你。”
陈正宏替她将被褥盖好,道,“你怀有身孕,本不该来,行军环境如此恶劣,你身子又弱,怎么能吃得消。”
“王妃……姑娘,快将安神汤喝了。”阿普河快走了进来,突然看见陈正宏也在,忙改口,朝陈正宏行了一礼,“王爷。”
宋荃淡淡道,“阿普河,不必改口。”
阿普河面露诧异。
宋荃看向陈正宏,“王爷,你说是吗?”
陈正宏愣了片刻,才明白宋荃话中的意思,一时触动,握住宋荃纤细的手,“阿荃,你……”
“念儿也长大了,”宋荃回握住他的手,拉到自己腹中,“下个月,他就要当哥哥了。”
阿普河眼里蓄了泪水,默默退了出去。
陈正宏有些动容。
宋荃端起一旁的安神药,朝陈正宏笑,说了她多年前最常说的一句话,“王爷,药太苦了,你先为我试试。”
……
战事落幕。
京畿军班师回朝那日,雍京落了初雪。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是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时,徐聘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他隐匿在重重人群中,看着那个人轻裘青马而来。
徐聘忍不住去看陈正新神色,内心同时起了一丝担忧。
出乎他意料,陈正新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就如他往日在庙堂之上一样,看柳晟的眼神,与看众大臣,并无不同。
那人走近了。
惊呆了一干大臣。
“幸不辱命。”柳晟那双桃花眼也染上了一层清寒的风霜,漆黑的眸子依旧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以及,还有一丝,徐聘无论如何也不愿承认的无情。
徐聘眼睛死死叮嘱柳晟,喉头发紧,未语,眼眶已经发热,他别过身子,再也不看马上那个身形削瘦的人,心里却道:回来就好。
陈正新道:“徐爱卿此等大功,想要朕赏你什么?”
柳晟跳下马,“好酒便行,还有,我不做官。”
众人皆面露诧异,陈正新却毫不生气,一口答应,“好。”
柳晟目光朝某个方向看了一眼,继而收回,淡淡道,“今日真是过足了英雄瘾,我心念故土,就不多留了。”
陈正新沉默片刻,终是道,“好。”
柳晟轻笑一声,一跃上马,调转马头,公然离去。
陈正新微微眯起了眼睛,直到那道身影在自己视线中消失,心里自嘲地说了一句,“阿霁,我这样做你可满意?”
待众人都散去的时候,徐聘才傻呆呆想起往回走。
早已离开的柳晟不知从什么地方出来了,叫住了徐聘。
徐聘满脸失措。
柳晟却微笑道:“此去经年,怕是再也难见。你多保重。”
不论烈火燎原,兵荒马乱,那些惊天骇事在若干年后的人眼中,不过是夹在两指间的尺纸之书罢了,所有的惊涛瀚浪,到头来不过是后人饭后茶余的谈资。
岁月残忍,它令美人迟暮,将军白头,岁月也仁慈,倏忽间便冲刷了一切深重的创伤。
什么江山倾覆,也只是朝代换了个姓罢了,江山从未曾变过。
而人情世故却在弹指吹灰间瞬息万变。
徐聘千言万语皆锁在喉间说不出来,只是呆呆嗯了一声,再一次静静看着这个风华无双的男子逐渐远去,消失在雍京腊月的天光中。
他开怀大笑三声,将前尘过往咳出肺腑,旧日渴求功名利禄,经年已成蓬篙人。
也罢。
死后葬入脉脉青山,直至白骨化作一抨土,任它渭水南流,风雨苍苍。
————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的结局都是新的开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