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姝色昀昀 (板桥酒)


  齐正越走越快,最后跑了起来,不一会儿出了村子,骑上马一路往荒郊僻野去,到了一座荒山下,他已经泪流满面,滚下马来。
  “啊——”
  齐正跌坐在地上,他想到了以前在乡村的时光,那些日子陪在自己身边的有父亲、妹妹、张老先生、村里其他的人……他们都淳朴善良,看天吃饭,生活虽然辛劳却也充实而满足。而现在,这一切都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些他完全不认识的人。
  他现在不再想去搞清楚自己的身世,也不再去想权力斗争,他只想大哭一场。自他中榜为官后,再也没有回过家一趟,今日回来,却发现物非人非,过往痕迹再也不可寻。就连那些亲密之人的尸骨,都无法找到了。
  流民,暴动……齐正深切体会到了大康朝百姓之苦,这些年来,多少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事件上演,他并非不知,但此刻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才终于能够感受到这种切肤之痛。
  此刻,荒山之下大风吹得厉害,风声像是阵阵呜咽。齐正止住了眼泪,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君王无能、奸臣当道造成的。此刻,他不再一心想着权力欲望,而是发自真心的想要改变大康,就如齐铁柱和张老先生当初期望的那样,做一个为民的好官。
  齐正在山下直坐到天黑才骑上马返回建康。回到建康时也是晚上,他没有回齐府,没有去管多日不上朝的后果,而是直奔陆昀住处去了。
  陆昀正躺在床上打算睡了,他放下书又吹灭了灯,刚刚合上眼睛却听见门开了,随着几声脚步声,一个人影撞进了他的怀里,是齐正。
  “昀儿,齐家村没了……都没了……”陆昀从未见过齐正这般失态的样子,头发散乱,脸色疲惫,好像有天大的悲哀笼罩着他。
  陆昀知道,此刻自己说什么齐正都不会听,怀里的人心里比谁都清楚道理,他此刻需要的只是安静的陪伴。于是陆昀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用手揽住齐正的身子,轻轻拍起来。齐正嗓音嘶哑,断断续续将此去遭遇说了一遍,陆昀听完亦是大恸,更加抱紧了齐正。
  很久之后,打更人已经喊了好几次,齐正才终于抬起头来道,“昀儿,如今我只有你一个了,求你不要离开我。你说得对,你我二人在一起便足够了,何必追求那些权力虚名呢。我真想离开这里,和你一道畅游天下。”
  陆昀心里一暖,齐正终于能够感知到自己的心意,他双手捧着齐正的脸道,“你知道便好。”
  “可是昀儿,我此一去,真切知道了大康的处境,民众生活水深火热。我想做到父亲和先生期望的那样,为民真正做一些事情,铲除朝中毒瘤。这一来,我还是不能放下一切带你走,你可会怪我?”齐正伸手覆上陆昀的手,担忧道。
  “你要为天下苍生做事我怎么会怪你,只是我父亲手段狠辣,我不知他要做些什么,你还是小心为上。”
  “知我莫若你。”齐正忍不住吻了上去。情到热处,二人一夜缠绵,裂痕自此修复。
  那边齐府中的周韶柔却得知,齐正回了建康径自去了陆昀处,心中不快,一改往日柔顺性子,将婢女骂了一通。情爱总不免让人疯魔,这样和顺贤淑的女子如今也变成了个妒妇,满心只打算着如何争得心上人的宠爱。
  周韶柔一夜无眠,晨起心中有了一计,自得地勾唇一笑。这一计却让齐正陆昀终于分道扬镳。


第25章 第 25 章
  隔日,齐正收拢了心绪,回了齐府处理这段日子离开建康发生的事情。他这一来回,尽管日夜兼程,可也用了小半个月,好在朝中有周重文斡旋,影响不至于太大。但是事情也堆了一箩筐,用了三日才处理完。
  朝堂上陆安贤的攻势越发厉害起来,对他频频弹劾。皇帝却不知为何,没有听陆安贤的话降罪下来,加之一些官员为自己说话,暂时没什么事。只苦了苏鹤山,陆安贤心中对他的恨意不比对齐正的少,很快寻了个由头降了他的职,将他赶去了安陵。
  而查探大皇子之死一事却再也没有进展了,陆安贤行事极为干净,根本找不到铁证。要靠这件事情拉陆安贤下马是行不通了。
  “不若我们杀了二皇子,再嫁祸给陆安贤吧。”齐正狠了狠心,对白思启道。
  “残害皇族,你这样做又与陆安贤有何区别?”白思启却是不同意,皇帝虽然昏庸,但他还是做不来这种弑杀皇族的事情。
  “此一事是为天下苍生,与陆安贤为一己私利怎能相提并论。皇帝无能被陆安贤控制,两位皇子也都没有大才,不若牺牲一个皇子早日让陆安贤垮台,才是为民之计。”齐正将其中因果娓娓道来,陆安贤一派早一日垮台,黎民百姓便能早一日从泥潭中脱身,他这么说确实没有错。
  “这……”白思启最后还是点了头。
  于是手底下的人便展开了行动,很快二皇子李梓苍便中毒而亡,正死在陆安贤上下朝走过的那条路上。王淑妃得知消息后哭得惊天动地,边哭边去了清心殿,求李柯为皇儿做主。李柯正在美人身上,听得此事也是一悲,直接晕了过去,龙床上的妃子吓了一跳。好在太医施针之后李柯便醒了,但短时间内连丧两子,李柯心绪波动,身体再一次的衰败了下去,竟是卧床不起了。
  第二日大臣们按时到了太极殿,迟迟不见皇帝,最后是福喜公公出来,报说皇帝身体不适,今日早朝免了。诸位大臣有担心李柯身体的,也有心中暗喜的,各怀心思散了去。齐正却在之后被叫去了清心殿,这正合他的心意。
  清心殿还是那样的布置,香气袅袅,不过这次李柯身边却没有美人了。
  “爱卿来了,坐到朕面前来吧。”李柯声音有气无力。
  一个小太监搬了椅子到李柯的床前,齐正坐了下来,面前的这位皇帝比上次见到时还要消瘦,一阵风都能把他吹走。这绝不是正常人应该有的样子,可太医日日诊脉也诊不出个所以然来。
  “朕怕是快不行了,皇儿也尽数死去。爱卿长得像朕的小皇叔,每每见你便觉得亲切。朕也想过你是不是皇叔的儿子,可你说过自小长在雁北,皇叔却镇守南面,便应当不是了。朕这次召你来,是想让你去找一找皇叔,朕只知道他在南面,却不知道具体位置。”这么长一串话说来,李柯像是耗尽了力气般,喘得厉害。
  “陛下自会长命百岁。只是微臣惶恐,有些事情不知当讲不当讲。”
  “爱卿不必骗朕,朕的身体朕自己知道。爱卿既说了这话就是想说,你说吧,我不怪罪于你。”李柯身体衰败了下去,头脑却清醒了不少。
  “自大皇子死后,臣觉死因蹊跷,便细细查探了一番,发现杀死大皇子的不是北戎军却是陆安贤。而这次二皇子之死,恐怕陆安贤也脱不了干系。”
  “怎么会……陆相一心辅佐大康,断不会如此的。”李柯到底还是有些不清醒,仍然相信陆安贤。
  齐正又细细说了此中种种线索,并捏造了这次李梓苍死亡是为陆安贤所害的证据。可李柯仍然不信,说道最后甚至有些发怒了。
  齐正只好止住话头,李柯又说了不少他小皇叔的事情,絮絮叨叨一阵居然把齐正当作自己的皇叔了。
  “皇叔,柯儿过的真苦啊,旁人都道柯儿是昏君,可柯儿也不想的。不过,皇叔回来便好,这江山有皇叔看顾着一定会好……”李柯说着说着,竟有几分哽咽,想必他心中也很苦吧。
  齐正见皇帝将自己当成了端肃王,心中有了一计,他将殿内的小太监支远了一些,又将声音放低沉,手抓上李柯的手,轻道,“柯儿,皇叔回来了,可你整日只听陆安贤的话,放纵他杀害皇子,可真叫皇叔失望。”
  “皇叔不要失望,是柯儿做错了,柯儿不该信他的,不该信……”李柯抱紧了齐正的一只手臂,像是怕他突然跑了。
  齐正伸出另一只手抚上李柯的背安抚他,只觉手下的身体瘦骨嶙峋,这位皇帝娇养在宫中,滋补汤水轮番上,怎么会成如今这样?他压下心中疑问,诱哄李柯道,“这本来也不能怪柯儿,是陆安贤太狡猾,蒙骗了柯儿,柯儿如今知错能改便是好的,皇叔就不怪你。”
  “柯儿能改的,皇叔要柯儿怎么做?”李柯听此高兴起来,他现在的精神实在不正常,行为举止像是将自己当做了孩子。
  “柯儿是皇帝,遇到这种奸佞小人,一道旨意除了便是。”齐正心中暗喜,没想到事情竟然以这般模样做成了。
  “好,柯儿这就下旨。”
  齐正动笔写了圣旨,让李柯最后盖上玉玺。考虑到陆安贤毕竟是陆昀的父亲,郑氏更是陆安贤正妻,圣旨便只是流放陆府全府至上陵,男子充军,女子作为后勤。
  很快,旨意便宣到了陆安贤那里。陆安贤汲汲营营多年,万万想不到此时要被流放。他虽然权势极盛,表面上却都是依靠控制李柯而来的,这般圣旨下来,他不能抗旨不尊,更何况御林军已经包围了陆府。
  陆安贤接了圣旨道,“还容宽限陆某一日,家中人数众多,犬子也还未回来。”说罢又塞给此次负责押解的都司厚厚一沓银票。那人是陆安贤罢了苏鹤山职后,提拔上来的,也是个见钱眼开的蠢货。他接了银票,便带着手下兵士回去了,心中想着宽限一日也耽误不了什么,却可以拿到大把钱财,何乐而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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