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机会我会去南疆的,只是现在不行。”陆昀垂下眼睑,将肩上的手拂开。他确实向往南疆,向往葡萄美酒夜光杯,但他现在走不了,他舍不得建康,舍不得郑氏,舍不得齐正,再缓一缓吧,他心里想。
“你们康朝的人,做事情真是婆婆妈妈的,人生在世不若及时行乐,想做什么何必拖拖拉拉,到最后什么也做不成。”赫连去卑搓了搓被拂开的手,之前只是随口一提,现在被拒绝了,他心中倒是一阵失落。
“各人有各人的苦衷,你闲的慌就出去逛一逛,别扰我做事了。”陆昀不再看赫连去卑,转过身子继续修剪花草来。
赫连去卑见此,再不识趣也知道陆昀是恼了自己,便离开自去了厨房。这里厨师做的清蒸桂鱼甚合赫连去卑的心意,他连连吃了几天还不过瘾,过不久回了南疆怕是吃不着了,今日便再去叮嘱做这道菜。
不过,他最后还是没有吃到这菜。到下午的时候,宅子中突然闯进来一个人,头用罗帐遮住了见不着脸。他进来悄无声息,一路到了赫连去卑住处,仆婢都没有发现异状。
“王子,属下来迟还望恕罪。”来人一出声竟是个女子,她掀开罗帐,赫然一个异域美人,大眼睛高鼻梁,自有一股大胆艳丽的风情。
“没事,你来的还算快了,我之前估摸是两天后呢。”
“还请王子速速随我回去,二王子游说国王陛下发兵建康,已经要成功了。”那女子很是急切,说话语速极快。
“哼,我这弟弟可真是耐不住气性。”赫连去卑冷笑一声,又想到那清蒸桂鱼,心里一叹,竟是吃不着了。
事有轻重缓急,眼下情形赫连去卑必须要回去了。他去到书房,找出纸笔写了东西,用镇纸压在桌上,便和那女子走了。
直到晚饭时,陆昀见赫连去卑迟迟不出现,还以为他旧伤复发,便去寻他。找了半天也没见着人影,想着他或许有事出去还没回来,也就罢了。饭后陆昀去书房,却在桌上看到了信,上面的墨迹早就干了,字写得恣意狂娟,一看便知是赫连去卑。
“事急先走,望公子保重,救命之恩日后再报。赫连去卑。”
陆昀笑笑,将那纸用烛火烧了,免得招来祸端。陆昀禁不住怅然,这人走也走得这么急匆匆,他走了生活虽然平静下来却似乎也少了乐趣。
另一边,周家小姐周韶柔嫁来齐府已经好几日了,她初时本也是拿这门亲事当做权宜之计,只待日后风波过去得以脱身,可新婚之日看到齐正却一见误终身,喜欢上了这个俊朗男子。
“小姐,这齐大人整日在忙些什么呀,成婚过后一日也没来看过小姐。”
“他是有大抱负的人,自是忙些朝堂之事。不过他整日这么忙,身体也不知吃不吃得消。抚月,你去吩咐厨房做点滋补的东西,我去看看夫君。”
待抚月将羹汤拿来,周韶柔打扮一番,主仆二人便向云卷阁去。她们到时,齐正正在看一封信,信上不知写了什么,他眉头紧锁很是不快。
“夫君,妾身看你整日辛苦,今日要厨房炖了些东西给你补补身体。”周韶柔轻轻走到齐正身边,放柔了声音,垂下头一派温婉样子。
“有劳你了,只是周小姐,相信周大人也和你说过这门亲事不过是权宜之计,你大可不必如此。”齐正放下手上的信,望向周韶柔,这女子人如其名,是个温柔贤惠的女子,长相也是那种没有攻击性的好看。齐正心想,若她嫁给一个心无所爱的人,大概也可以成就一段佳话。
“夫君,做戏也要有做戏的样子,我现时嫁给了你便是你的正妻。正妻才刚过门便受冷落,外人又会怎么想呢,夫君若是体谅我,还容妾身把戏做全吧。”周韶柔听此却也不恼,只轻抬手臂将那羹汤递到了齐正面前。她知道齐正有一个相爱的人,还是个男子,可如今自己过门是为正妻,每日朝夕相处,总有一天会让齐正的心放到她这里来。来日方长,她不必急于一时。
“如此是我想岔了,委屈你了。”齐正觉得她这番话确有道理,女子嫁人后夫君便是天,他这么冷落周韶柔确实会给她造成不便,想到此他便接过那羹汤。
晚上,齐正去了周韶柔的屋子,两个人合衣睡了一晚,外人看来却是老爷夫人和好,琴瑟和谐。
次日,齐正总算得了空,下午就去找陆昀。他去时,陆昀还是在修剪花枝。陆昀必须做一点事情,否则他会忍不住去想齐正,平添痛苦,那树每日被他修剪都快要秃了。
“昀儿,我看这树都要被你剪坏了。”齐正一下就看到了花草中的雪白人影,放轻脚步走到陆昀身后,手一揽他的腰。
陆昀被他这样突然出声吓了一跳,手上剪子都掉了,过后知道来人是齐正,心里又酸又涩。转头看到齐正对着自己笑,不禁心中又一甜。
齐正却不知道他的百般心思,只笑道,“好久不见,昀儿可有想过我?”
“嗯。”陆昀忍不住扑到了齐正的怀里,他触着齐正的衣服,鼻子里是熟悉的味道,好像一切都安稳起来,又好像有什么浓郁的香味慢慢散开,让他甘愿沉沦。他拿齐正,真是没有一点儿办法,如果自己不是这样的身份境遇,齐正也并未入朝为官,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可惜没有如果,陆昀轻叹一口气。
齐正见陆昀这般热情,心里一软,紧紧抱住了怀中的人,“好啦,等我解决了这些事情,一定把你我之事昭告天下,从此日日不离。”
这两人久别重逢,都自动将那些不快的事情避过不提,以为会有一段欢快平静的日子,到晚上却被拉回了现实。
晚上,抚月寻到了这宅中,门外小厮不让她进,她却不停拍门,说是要找齐正。响动闹的很大,齐正和陆昀本要睡觉了,此时也被这声音惊动,便让小厮放人。
抚月进到屋内,看到齐正穿着中衣,旁边坐着一位美人,大概便是传言中齐正的那位宝贝外室了,可惜到底是个男子,身份也不明,比不上自家的小姐。
“老爷,夫人突然肚子剧痛,找了大夫来也不知怎么回事,府内没有个主心骨乱成一团,还请老爷随奴婢回去看看吧。”抚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磕头。
“你不必如此着急,韶柔是不是吃坏了肚子?”
“今日吃食和往常差不多,夫人一直哭喊腹痛,奴婢实在害怕,求老爷回去看看吧。”抚月此刻说话带上了哭腔。
齐正不想走,但这婢女哭成这样,话里话外都在逼自己回去,他转头看向陆昀。只见陆昀定定看着抚月,神色莫名,不知在想些什么。
抚月还在苦求,半晌,陆昀轻道,“你便回去吧,出事了可就不好了。”他说这话时头却没有抬一下,仍是盯着抚月。
齐正感觉嗓子发涩,他看着陆昀的侧脸,挤出一个好字,穿上衣服和抚月走了。他走时和陆昀道别,陆昀却仍是那个姿势一动未动。齐正心里觉得不好,想反悔留下,但身边抚月声声催促,他还是走了。
门打开又合上,屋内微有烛花响声,陆昀倒在床上,深吸了一口气,胸中憋闷无比。“韶柔”,是周家女的闺名吗?老爷,夫人,那自己又算什么呢,男妾还是外室?
陆昀一夜无眠。
作者有话要说: 孽缘啊……周日大放送,勤劳作者双更!我真是太勤快了~禁不住给自己鼓掌……
第23章 第 23 章
自齐正被抚月叫走之后,又有数日不曾和陆昀相见。陆昀不知是好还是不好,他想念齐正,可看到齐正他又免不了想到周韶柔。
时光便这样流逝,转眼就是七月底,正是建康最热的时候。陆昀这几日不知怎么了,食欲不振极为困乏,并且他的葵水也没有按时来。不止如此,陆昀还常常心悸、情绪不稳,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不禁既害怕又有些期待。
这日,陆昀看着桌上的饭菜,完全没有胃口,并且又是一阵心悸。午后,陆昀支开了馨儿,乔装打扮成一个女子并戴上罗帐,自己一个人去了医馆。
入得医馆,却见到了上次来府中为他把脉的大夫。那大夫见来人是个女子,且孤身一人,不开口也不上前,以为这女子害羞,便招呼道,“姑娘是来瞧病?还请这边坐下,老夫给你把把脉。”
陆昀听此便坐了下来,递上手腕,道,“我之前整夜失眠,现在却极为困倦,而且吃不下饭。”
“姑娘这么说倒是像有喜了。”大夫笑起来,上手开始把脉,同时也觉得奇怪,这姑娘遮面独身而来,不会是与人珠胎暗结不敢让人知道吧。
大夫初时把脉还笑着,但随着时间流逝,他眉头紧锁起来,“姑娘这脉真是好生奇怪,初时以为是滑脉,可细细把了却又不是。”
良久,大夫终于收回手,“依老夫看,姑娘是忧思过重,又加之之前少有睡眠,故而才这样,老夫开一方安神方子给姑娘,最重要的是你自己要会调节,不要思虑过重。”
“谢过大夫了。”
陆昀接过大夫的方子,却并没有去抓药。他本来也是以为自己有喜,故而装扮成女子来医馆。现今这结果出乎他的意料,他内心一阵怅惘,些许遗憾。继而,他心头又一松——如此也好,少了一个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