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说了等于没说,但是说拿,那就是属于自己的东西,苗疆……他神思百转,心里有了底。
“你可见到蛊人了?”
喻怀瑾松懈下来,疼痛感慢慢回来,龇牙咧嘴地说:“不然呢?我这一身伤是自己摔出来的吗?”
容华噎住,眼神幽幽地看着他,喻怀瑾指着他义正言辞地说:“你不要这样色眯眯地看着我!”
容华:……他有时候很想掐死这个人。
“后面有水,你去清理清理。”眼不见为净。
喻怀瑾点头,带着鼓囊囊的包裹走进去,“不要偷窥我啊。”容华额角跳着青筋转过身去,“我不好男色。”
那人回嘴:“你都没试过怎么知道自己不好男色,万一我唤起了这方面的爱好就不好了。”
容华:……说不过,就忍。
喻怀瑾简单地清理了手上的伤口,皱着眉头解开脖颈上的纱布,他穿的是黑色的衣服,所以容华看不出来血已经浸透了。伤口没有及时上药,又被瘴气刺激,已经完全裂开了,血肉黏纱布上,像是渴血的水蛭。
他紧紧抿着唇,咬紧牙关把那些纱布连同碎肉一起扯了下来,轻轻出了口气,清理了一下上好药包扎好又解开了上身。
果然身上也是,那些曾经变成粉色的伤疤又变得血红,有些疤痕凸了起来,像是随时会裂开。他皱着眉,拿出一颗药咽下,实在没想到会出这样巨大的变故。眼下容华来了,是个不小的助力。且行且看吧,车到山前必有路。
他这样宽慰着自己,像以往任何一个性命攸关的时候一样。
容华看时间有些长,心道这人伤势不轻,等人出来了他才回头。两人坐在一起交换着情报。
“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在路上快马加鞭赶了一月才到镇,刚下马就听说禾孝支的大祭司不见了,说消失在这边。我要找的东西和他有很大的关系,还不得来找他。”
喻怀瑾神情郁郁,“谁知道这鬼地方瘴气这样重,又全是密林,我在里面迷路了,前几天晚上我终于听见响声,以为走出去了,谁知道是蛊人的老巢,也不知道是谁养了那些多的蛊人,养了也不养好,他们都脱离掌控了,看见活人就上,不耗死不罢休的。”
容华点头,“我也是来找东西的,眼下看来,这是一个计谋。”
喻怀瑾探究地看着他。
“一月前,有人给我传信,告诉我我的东西就在这里。”
“所以你就来了?”
“这些年,我也查到一些,这次来,一是想碰碰运气,二则要揪出这个幕后之人。”
喻怀瑾冷笑一声:“我也加入,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畏首畏尾的藏头鼠辈!”
他说这话时气势陡然一变,像是那个握剑砍向他的人,锐利孤寒。但他很快接着说:“要揍到他叫爹爹!”
容华:……这种小孩子打架的感觉是闹哪样?
“那就决定作战计划,你知道他们大本营在哪吗?”
容华脸色一僵摇摇头。喻怀瑾笑得鸡贼:“嘿嘿,我知道~跟着哥哥混吧~”
容华正色道:“我今年二十一。”他心想江湖上没有这人太多详实的信息,但是观其样貌性格,看起来年纪不大,应该比他要小。
谁知那人露出慈祥和蔼的微笑:“乖,我比你大两岁。”
容华:!
容华这人心里小本本翻得响,忍不住刺他:“ 是吗?我们站在一起的时候,看不出来你比我大。”本以为他会炸毛一下以示敬意,但是这人面色丝毫不变,回着,“当然,我长得比你嫩。不过你也别担心,这样显得你在别人面前有威信。”
容华突然想捏捏他的脸,看看到底有多厚。
是在下输了。
喻怀瑾畅快了,身上的伤被布料磨着,痛感已经麻木了。
喻怀瑾垂下眼,一定要赶在药用完之前回去,不然……
月黑风高,两个披毛散发衣衫褴褛的人动作僵直地跟在身后,喻怀瑾装了蛊人一会,忍不住想要咬点耳朵。他觉得老是踮脚有点落了下成,本来想叫容华弯下来一点,没想到这人今晚颇有眼力见,主动矮下身子。
“我装的像不像?”
容华看着他,虽然说脸上脏污表情僵硬,但是一双眼睛却是闪闪发亮的,“你的眼睛太亮了。”话音刚落,那双眼睛肉眼可见地淡了下去,眼眸僵直无神,“现在呢?”
容华:“……很像。”
容华得到了肯定,觉得也该礼尚往来地吹吹容华,“你也很像。”
容华:……
好没诚意。
“我们装得这样像,又吃了药,绝对没问题。”
容华总是觉得那药不靠谱,“那你上次闯进来的时候吃药了吗?”
喻怀瑾点头:“吃了呀。”
“……那你还被发现了。”
这种药是眉喜得知他要去苗疆时特意制的,有些上等的蛊人,分得清楚活人和死人,这种药就是为了隐藏住生机。一旦吃下去,就会出现心跳减慢,体温冰冷,再加上学武之人最会屏息,两相结合,也就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这药一个时辰就会失效。
喻怀瑾难得不好意思,他摸摸后脑勺,傻笑着说:“嘿嘿,因为我不知道一个时辰是多久。”
容华心头一梗,“……我知道。”幸好他知道。
接着他发自内心地感叹了一句,“幸好你不是路痴。”
喻怀瑾无比自然地点头;“作为天选之子,立志要踏遍河山的男人,我怎么能路痴呢”
容华:……
两人在荒丘上观察,数十个蛊人一个接一个地走进一个洞口,他们对视一眼,身形僵直地沿着荒丘下去。喻怀瑾忽然回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天际下,树影张牙舞爪,狰狞着一张脸无声咆哮,像是囚禁在这里的怪物。
他没由来地心里一跳。
他们跟在那些蛊人身后,荒丘下那个个黑幽幽的洞口,它直直地没有半分隐藏地显露出来,明着表示,“我有问题,我有秘密,欢迎你们进来。”
脚下是湿润的土地,通道起先很窄,只能一前一后地走,但慢慢地通道越来越大,两边燃起有了幽蓝的火。
那是极为森寒的颜色,更令喻怀瑾毛骨悚然的是,他上次来的时候,分明是没有的!喻怀瑾动作僵硬地扬起袖子,手指在容华的手心上划拉,“有变。”
容华握了一下他的手指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们走了一会儿,前方灯火通明,豁然开朗。他们跟着蛊人排好,双目僵直地看着前方。
上次他来的时候,地上满是蛊虫,尸体被放在地上,任由那些蛊虫张开狰狞锋利的口器在他们皮肉下翻滚,简直是炼狱。
但这一次,什么都不见了,地上居然铺着鲜红的绒毯,角落里还燃着熏香。那个男人正对着他们坐在前方。素白的男人,戴着素白的面具,穿着素白的衣衫,全身裹得严严实实。
八个戴着面具的人列在他的身边,他们的面具上满是猩红扭曲的线条。容华和喻怀瑾心里都是一震。
陆罹,是那个存在于黎越人记忆里的人,那个会蛊惑人心的魔鬼!
那人站起身来,“怎么回事?”
角落里一个矮胖的男人连滚带爬地过来,涕泗横流声泪俱下,“主人……主人……我们抓住了禾孝鲁一,他实力强大,要是把他炼成蛊人,必然是主人的一大助力,没曾想……没曾想他性子烈得很。什么蛊都没有用,情急之下……我把他的蛊王放进去了……这才……这才……”
他身体抖抖索索,豆大的汗珠瞬息间留下,在绒毯上打下一片深色痕迹。
那人轻笑一声,“为了我?”
他抖的更加厉害,那人叹了口气,“我真讨厌说谎的人,我娘亲以前跟我说过,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他止不住地呜咽几声,红着眼睛说嘶哑着声音说:“主人对不起,主人对不起!是我,是我嫉妒禾孝鲁一,明明我比他优秀的!”那一瞬间所有的嫉恨爆发,他尖着声音,像一个骂街的泼妇。“明明大祭司的位置是我的!我让他痛不欲生,折磨死了之后我要把他炼成蛊人,死了也要在我身边当牛做马!”
那人不看他了,“你对我说了实话,我很满意。”他松了口气,胸上却一痛,抬头冰凉的剑刃从他身体里抽出来,他痛得弯下身子。
那人声音温柔地快要滴出水来了,“所以我让你死的痛快一点。”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只若有若无地传来“谢……”便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那人像爱抚宠物一样摸了摸刚刚抽出剑的人,那人顺从的把头贴在他手心蹭了蹭,喉咙里发出似兽似人的呜咽。
那人又说,“我不想看见他 。”
瞬息之间,绒毯上的一片红色动了起来!
那是成千上万的蛊虫,它们密密麻麻地用上去,钻进任何一个进入那死去的人身体的的洞,这些贪婪的小虫子,争先恐后地想要先占领脏器。剩下的虫子只好在外面打牙祭。
几息之间,那些海潮般的虫子退下,连骨头都没有剩下。
唯一的活人死去,死人们看着他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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