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爷去便是,这里有我们看着,出不了差池。”陆沉璧道。
见着侯奕走了,梅无双才道:“这宫里也真有意思,这么多孩子躺在这里,连太医都没有来一个。”
“你以为没有来过吗?定然是来过看不出问题来,才让你们过来的。”陆沉璧说罢,便看向梅三娘道:“现下是要做什么?蚀红能直接取出来吗?”
“如若是只有蚀红在,我还有把握在不惊动下蛊人的情况下,把蛊取出来。只是现在这些孩子身体里还有一种蛊虫在,我担心一旦强行将蚀红取出,便会惊动另外一种,到时候……”
梅三娘言中之意陆沉璧已经明白,他默了一会,才道:“无双同我说过,那种所谓的生死蛊,是要每日取一童男或童女的血,直到七七四十九日才算圆满。如若断开一日,可算是前功尽弃?”
梅三娘点头,她伸手握着身边孩子的手,在手心里揉了揉道:“如若真是为了炼制生死蛊,今夜他必定会有所行动。”
陆沉璧得到了答案,心中顿了顿,道:“那便等着就是。”
梅无双站在旁边,见陆沉璧神色抑郁,正想上去宽慰几句,便突然一阵嘶嘶的声音。他下意识抬手将手上的长针朝那处打去,便见一个黑影突然窜出,直朝陆沉璧前去。
“小心!”
陆沉璧不知那是什么东西,一下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往旁边一闪。
藏身在屋顶上的影卫一下落下,将陆沉璧护在中间。而他原先的轮椅上却是盘踞着一条黑色的蛇,那蛇正立着身子,脸朝着陆沉璧的方向,吐着自己嘴里的蛇信。
陆沉璧还未来得及出声,便瞧见梅三娘一下站了起来。她看着那蛇,突然走近两步,梅无双见状立即伸手拉住他娘亲,厉声道:“娘,你这是做什么?”
梅三娘没有答话,只是一双眼睛盯在那蛇上,连带着一边的陆婉也出声问道:“三娘,你这是做什么?”
那黑蛇似是感受到了梅三娘的目光,转过来朝着她,连带着蛇身也晃了晃。
“这…这不可能。”梅三娘手一抖,一条通身青色的细蛇便从她的衣袖里缓缓游了出来。梅无双见着青蛇缓缓游向陆沉璧的轮椅,刚想要阻止,便被梅三娘拉住。
两条蛇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小,直到青蛇快要接触到黑蛇的时候,角落里突然传出一个嘶哑的声音道:“再过去一点,你的蛇便要死了。”
梅三娘听见声音,手上一阵铃响,那青蛇便一下窜了回来,再次缠在了她的手腕上。
“我没有想到是你。”梅三娘转身看着那个从角落里走出来的人,他一身黑色斗篷将自己笼罩在阴影之下,头上的帽子掩饰了他的面容,唯一露在外面的只是一双苍白的手。
陆沉璧看着那人,轻轻出声道:“你是……国师?”
他的声音极轻,但那国师还是转头看向他,道:“剑霞山庄的陆庄主,许久未见了。”
“我不记得我与你有见过。”陆沉璧沉声道。
那国师笑了一声,用着他嘶哑的声音道:“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你的腿里还没有蛊虫,你还能下地走路,只是身上穿得不曾有这么好。不过被流放的罪人子,能活着便是最好的了,哪里……”
他话头一顿,突然抬手捏住了一粒石子。
“只不过是说些陈年往事,陆老太太何必这么生气呢?”
随着他的动作,那轮椅上的黑蛇也发出了嘶叫声。但陆婉并未放在心上,她走到陆沉璧的身前,冷声说:“既然是陈年旧事,现在也不必再提起。”
国师却是摇头道:“这样可不好,自然是从前就见过的,也算一份情分。不如这样,我将陆庄主的腿治好,这房子的孩子便由我来医治,诸位也好早些回去休息。”
“我以为你死了。”梅三娘突然出声道。
国师说话的声音一顿,又道:“他们都是这么以为的。”
“苻陶,如若梧察祭司还在,不会看见你用他的黑郢来做这些事情的。”梅三娘说罢,便听见那国师又笑了起来,那轮椅上的黑蛇窜了下来,朝着苻陶的方向游走过去。
他手摸着黑蛇的头,低声道:“你们当真是愚蠢。”
陆沉璧被身边的暗卫扶起来坐在椅子上,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手按着自己的膝盖,一双眼睛盯着那国师道:“所以当时朝廷出兵南疆,也让你逃了过去?我腿上的蛊虫也是你种下的?”
“你知道吗,你是当时抓过来的孩子里最听话的一个,不哭也不闹。就算是流眼泪也是安安静静的,所以我给你下的蛊也是最不疼的那种,但是你还是疼,可疼极了也只是嘴里喊爹娘,还有一个姐姐……“
陆沉璧听着那个人的声音,面色越来越白。他手握紧了自己的膝盖,一字一顿冷声道:“不如你将我的腿治好,我留你一条全尸。”
他话音刚落,便见原本躺着的孩子们一下坐了起来。随着苻陶的手中的铃响,慢慢动作起来,朝着他的方向靠近。
梅无双拉住一个孩子,却见他转头看着自己,双眼无神。正要将这个孩子带回,便听见苻陶说:“既然陆庄主不愿意帮忙,那便算了。只是陆庄主的蛊虫在体内多年,想来就算是祛除也无法像常人行走,倒不如我帮陆庄主一把……”
他话音刚落,陆沉璧便觉得自己膝盖处传来一阵巨疼,整个人一下从椅子上倒下来,重重摔在了地上。
“将你体内的虫直接逼出来。”
第65章
苻陶看着一下倒在地上脸色也变得苍白的陆沉璧,低低笑了几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也从他身上传出来。
陆婉手托着陆沉璧,嘴里唤了几声六儿也未见得回应,心中又气又急,连着手也颤抖起来。自当年陆家出事以后,她许久没有尝过如此心疼的滋味。
“等着膝盖里面的虫咬破皮肉钻出来就不疼了,忍一忍便就过去了。”苻陶说完似是又想起了什么,一拍手掌带着笑意说:“只是从此以后就是真的走不了了,不过坐了这么多年的轮椅,陆庄主应该也习惯了吧。”
他话音刚落,便觉得身后有人。苻陶急忙往身侧一躲,但还是见着一道冷光划过,胳臂上顿时传来一阵撕裂的疼痛来。
谢松持着长啸从后攻来,苻陶见是他,便道:“你面上的面具怎的又换了一张?”
“滚!”谢松怒吼一声,抬手朝他又是一剑砍出。
见苻陶后退几步,谢松也丝毫不留恋,转头便奔至陆沉璧身边。他双膝一下跪下,长啸也被他落在地上。
“沉璧……沉璧你看看我。”谢松伸手摸了摸陆沉璧已经惨白的脸,只见他双眼紧闭着,面上已经没了血色。谢松朝下一看,只见被陆沉璧用手紧紧捂着的膝盖处,已经被血染成了红色。
他伸手想要拉开陆沉璧的手,刚刚握住他的手腕,便听见陆沉璧带着哭腔喊了一声疼。随即谢松便觉得肩头一疼。
陆婉收回自己刚刚打出的手掌,一双通红带泪的眼睛瞪着谢松道:“你做什么!给我滚开!”
“他的膝盖上出了血,好多血。”谢松嘴里喃喃念道,他看着陆沉璧的脸,见陆沉璧睁着眼睛,又赶快凑在他面前唤了几声他的名字。
陆沉璧的脸缓缓转过来,一双眼睛往外流着泪,整个人似乎都已经是疼到了麻木。谢松见他看着自己,不顾陆老太太就在旁边,立即是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更是低头将两人额头相抵。
“谢松……”陆沉璧的口中刚刚吐出这两个字,便立即化作浓重的哭音。他张口却发不出声音来,谢松看着他的口型,却也懂了他要说什么。
好疼。谢松口中也重复着这两个字。
陆沉璧告诉自己,他好疼。可是谢松在旁边却什么都做不到。
梅三娘跑过来一把拉开谢松,握着陆沉璧的手臂柔声道:“六儿听话,让姨婆看看你的膝盖,好不好?”
陆沉璧的口中却依旧重复着好疼二字的口型,眼睛也不知看向哪里,他膝盖的血越流越多,浓重的血腥味开始在宫殿里弥漫开。
谢松扭了头不敢再看,他弯腰将长啸捡起来,因着手上用的力气太大,手上的关节都泛着白色。他蹲在陆沉璧身边,低头在这人布满汗的额头上吻了一吻,温声道:“你等我一会,你先休息一会。”
不知是不是他的话有了效果,陆沉璧捂着膝盖的手渐渐松开,谢松听见他用气声轻道:“快点。”
“一定马上就回来。”谢松红着眼应了一声。
苻陶见谢松站起来,提着剑冷目望着自己,便道:“原来你的心上人就是这个瘫子。之前你同我说你不是童子身,可是同他做了事情?”
谢松不言,只是提着长啸往前走着,倒是苻陶冷着声音道:“如若真是如此的话,这样倒是便宜了他。”
手中的长啸一下刺出,谢松手上并未戴着上次韩舟给他的手套,但依旧是一拳打向那隐藏在黑色兜帽下面的脸。
苻陶躲开谢松的那一拳,但是手臂依旧被长啸刺破,黑色的血液滴落在地上。他手腕一转,便见那条黑蛇又盘在了他的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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