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婉坐直了一些,抿了口茶水:“是因为那本他还给我的功法上,在难懂的地方都加上了一些解释。他说这是他帮我的报酬,保管好那幅画,来日或许还有机会将其取回。说完这些话他便走了,我自此四十年来未曾再见过他。”
“可那那幅画被人抢走了,那人……”
陆婉打断他的话:“那晚我跟着陶飞光前去,见着了帮他的人。虽然那人坐在屏风后面,刻意压低了嗓子,但是给我的感觉,却同那个山洞里见过的恩人极像。所以我才想起了我放在莲花水坞的画像,这才叫秦霜取回来。”
“四十多年前……那人如今的年岁也应该不小了,可霜姐所说伤她那人正值壮年,想来应当不是一个。”陆沉璧说罢,又提及了谢松长啸被抢和今日暗卫所回报的事情。
一个人看错倒也罢了,但是谢松和秦霜两个人加上今日的那个青衣暗卫,三人六目再怎么眼花一个人的年纪还是可以确认的。
“我想应当是他的后人,不想让长辈的画像被旁人拿走,才如此动作。”
陆沉璧听了却摇头道:“我们并非是不讲道理之人,为何他不能正经上门取回,却要如此鲁莽行事,甚至将霜姐打伤。祖母,这说不通。”
他沉默一会,又道:“祖母可还记得那画像上的人是什么模样,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我也只打开那画卷看过一次,之后便寄放在了胡娘子那里。”陆婉说着皱了皱眉,手扶着额头想了一会,接着说:“我记得那人是站在花间,身上是一身浅蓝袍子,腰上还挂着一把剑,手搭在剑病上。”
说罢她摇了摇头,直叹气道:“年岁大了,记不清了。”
陆沉璧坐在一旁未曾说话,良久才说:“如若真是祖母的恩人之后,孙儿一定以礼相待。”
“你且不必管我,万事以剑霞山庄为上,若是真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万千要保重自己。”陆婉说罢,又叹了几声气,啰嗦了几句才放陆沉璧离去。
陆沉璧坐在轮椅上被推着走,感觉到突然停了下来,他正准备问是怎么了,一抬头便见谢松站在那里,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陆沉璧见他转过来看着自己,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见他走近了,才小声道:“你在这里等着做什么?”
谢松走到他背后推着轮椅往前走,只是道:“方才出门买了点东西,想着你什么时候回来,便过来等了。”
第46章
房间里燃着暖香,桌上的白瓷瓶上插着几枝刚折下的梅花,旁边散着一包糖,有些白色的糖粉散在桌子上。
谢松给陆沉璧倒了杯茶,凑到他嘴边道:“方才吃了太多甜的,喝一口解解腻。”
陆沉璧眼睛依旧盯着手上的信纸,只是歪了歪嘴巴靠过去就着他的手喝了口茶,等着茶水咽下去,才一弹手上的信纸道:“灵相宫的灵云上人倒有意思。”
“怎么了?”谢松问。
陆沉璧直接将手上的信纸递给他,懒懒道:“你自己看吧。”
“观星象?梦语?”谢松飞快看了一遍,眼睛盯着末尾的几句一会,念道:“中原将有乱?黑白更迭偷换气运?”
“这些话我在从前巷口的算命先生那边也听过。”陆沉璧说着笑了一声,将手上的信纸扔在一边又伸手去抓糖。他道:“之前我虽然是觉得他有点神神叨叨,但也没听过他说这些话,现在看来这么些高僧上人老道都是一样的。”
“既然他以前从未这么说过,如今一提不是更该注意?”谢松皱了皱眉,将那包糖推远了一些,又低声说了句不要吃太多。
陆沉璧含着糖笑了一声,望着谢松严肃的样子道:“这种神神怪怪的事情你也相信?这个世上哪里有本事这么大的人?若真是有,这世间不是乱套了?”
“如若这人真有本事沟通天地,更不会轻易开口。世间因果轮回难以说明,一旦沾染少不得又要给自己身上套上许多麻烦。”谢松说罢,房间中安静了一会。
他转头去看陆沉璧,见他一双眼睛看着自己,嘴抿着也不说话,奇怪问:“怎么了?”
“看不出来啊。”陆沉璧一边摇头一边说;“看不出来你还是会说这种话的人。”
谢松失笑,无奈道:“我师父们常说,我听也听会了。”
陆沉璧难得见他一副高深样子说话,便又逗了他几句,拉着他一口一个谢上人谢道长,等到谢松面皮都红了,才靠在枕头上撑着脸直笑。
窗外一声鸟叫,陆沉璧脸上的笑立即褪去了,他坐直了些,叫了外面的暗卫进来。
谢松在心头一算,又是三日过去,今日已经是二十九了,这三日没有孩童的尸体发现,但全城戒备,白日路上都有人在街口盘查。这次暗卫过来,怕不是又有孩子的尸体发现?
他正想着,便见那青衣暗卫推门进来,将手上的信递上道:“庄主,这是无双公子的信。”
谢松心中一顿,眼睛落在那封信上。想起了那日被自己直接撕碎的信纸,他站起来,准备出去,让陆沉璧同暗卫商量事情,便听见陆沉璧一声唤。
“你站起来做什么?我膝盖疼你帮我按按。”陆沉璧说完便当着他的面将那封信拆开,只看了两眼,他便对着那暗卫道:“无双就写了这个?他可还有说什么?”
“公子说此事复杂,可能正如庄主你所想的那样,信中不方便说,他过两日便到,到时候一一解释。”
陆沉璧拿着信又看了一会,才应了一声,让暗卫下去休息。
谢松坐在边上伸手帮他按着膝盖,一句也未说,只当自己是个木头人。但陆沉璧却主动道:“过几日无双要过来。当年的南疆苗族兴许还有人活着逃了出来,这次的事情的确是和他们有关。”
“恩。”谢松应了一句。
那日陆沉璧一回来便将画像的事情说与自己听,并叫自己如若再遇见那白衣人,态度稍稍注意些。两人之间说不得坦诚相见,但谢松感觉到陆沉璧的态度有些改变。只是陆沉璧不明说,谢松便也装聋作哑乐得享受。
这几天侯奕来了一次,唉声叹气一顿,好不容易将人送走了,陆沉璧立即又加了一队暗卫趁着夜色在城中探看巡察。
“今日`你是要同他们一起去?”陆沉璧眉头一皱,想起前两天谢松提过的事情。见谢松点了点头,陆沉璧便道:“你……”
“我会小心的,你且放心便是。”谢松见陆沉璧的眉头依旧是皱着,便学着平日的样子,伸手在他眉间一点,笑说:“小小年纪皱什么眉头。”
陆沉璧将他手一打,哼了一声道:“我倒也就比你小了几岁,等十五之后便要加冠了,少在我这里扮老成。”
“说起来这两日我见着那两位夫人一直张罗着过年的事情,明日三十可还要买些什么回来?”谢松问道。
陆沉璧瞧他一眼,只说:“等你明日回来再说也不迟,现在告诉你了,你难道大晚上敲人家门去买?”
“兴许我明日回来的时候天就亮了。”
“明日过年了,家家都关门休息,你早些回来,便是最好的了。”陆沉璧说罢又朝他伸手。
谢松将他手一拍,起身道:“不许吃糖了。我去给你端饭菜来,只是今天厨房里忙着做明天的年饭,你也不要挑剔什么。”
“就你爱教训。”陆沉璧嘟囔了一句。
等到简单吃了点东西,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谢松换了身衣服,临走时候又同陆沉璧保证了几句一定准时回来,这才安心出了门。
一队影卫一共十一人,加上谢松刚好十二人,能分成四组,往四个不同的方向去。谢松走在三人的最后一个,他随口问道:“只要这样就可以了吗?”
前面的两人个人安静了一阵,过了一会才有一个答道:“是的,我们身份特殊,虽然身上有令牌,一般不要拿出来,不惹别人注意是最好的。”
谢松点点头,安静下来跟在他们身后走着。顶前面的暗卫手上提着一盏灯笼照明,剩下的光便是来自天上的月亮,三个人沉默地走着,路上一个人也没有。
又走了很长的一段,两侧的房子都变少了,道路也变得宽阔,前面的宫城在月光下显得肃穆。又进了一些,宫墙的红色也在月色下变得清晰。
等听到打更的声音,便听见前面的暗卫说:“子时了。”
“再走一回便可以回去了。”
城楼上有着巡查的宫卫,谢松他们绕了一个大圈,临到了另一面临着山的门,领头的影卫才将手里的灯笼提高了一点,提醒他们脚下注意一点。
只是这灯笼方才提高一些,便刮来一阵风,灯笼里面的火光晃了晃,熄灭了。
“等一下,我……”
谢松一下按住他的肩,示意轻轻嘘了一声。
三人在黑暗中一下沉默下来,隐隐约约便见着对面远一点的地方出现了一点亮光。那光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在黑暗中摇晃着,忽隐忽现。
谢松看了两人一眼,三人将脚步放得极轻,挪到了一边的角落里。只见从远处走来了两个人,前面一个人手上提着灯笼,后一个肩膀上扛着一个布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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