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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冰 (薜荔藤萝)


  冯焕渊大笑道:“听你这说法,还以为我已成功了。”
  高雅道:“全没把握的事情,你会去做?”
  冯焕渊摆手道:“那个先不论。我以为你乐见我成。”他观察高雅神色,并不见一丝异样,又叹道:“或者你也很执着,只有自己亲手做了才算?”
  高雅愕然看着他,本能自然是先怒,一转念连这怒意也不免落他彀中,想当初步步为营,真心虽然有限,到底想的是礼尚往来,那日的六神无主和如释重负,至今真切得令人想起来就汗流浃背,时过境迁却只剩下这一再践踏和挑衅,一时间胸中只余一股自嘲的酸涩。“冯焕渊,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什么都知道?”
  冯焕渊道:“我不知道,但你不告诉我,还不准我猜?不然你当初一人在图南派杀个七进七出,难道是为了跟钟之穆把酒言欢不成?”
  他猝不及防把传闻中往事抖搂出来,高雅却连眉毛都不动一下。“那不说明我就希望他死,更不说明我希望他被你杀死。”
  冯焕渊道:“我知道,你只是想要一个说法。敢问五年过去了,你要到了吗?”
  高雅偏过头:“这是我的事。”
  冯焕渊笑道:“对。千重雪勾结妖女,大逆不道。钟之穆清理门户,天经地义。本来你要的也不是说法,只是一个无愧于心罢了。我是千重雪,会感激你的。”
  高雅道:“滚。”他实已再说不出别的字。
  冯焕渊道:“这可能是你我最后一次相见,你非要我带着这个字进坟墓吗?”
  他语气突然变得很缱绻。“或许你不必为钟之穆担心。你杀不了的人,我又能奈他何?你还不如为我担心。但你又不会为我担心。敢作敢当谁都会说,自作自受活该憋着,所以我把那副画物归原主;但要说这样就能死心,那我就是王八蛋。”
  高雅简直有点五体投地的意思。“所以你还想两全其美?!”
  冯焕渊笑道:“我想都不能想吗?”
  他这股狂态与之前华山上又判若两人,高雅蓦然有股玉石俱焚的预感,杀风景的威胁脱口而出:“你就不怕我将此事张扬出去?”
  冯焕渊道:“那要看你觉得谁更该死。”
  高雅道:“钟姑娘并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
  冯焕渊摊了摊手:“连她爹都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
  他似也厌倦了这样驴头不对马嘴的交谈,往后退了几步,总览墙上图画的大略布局,光天化日之下也不全是面目可憎的夜叉厉鬼,血海中随波逐流的凄惨背影,若回过头说不定是个美人。他恋恋不舍地望了那背影一眼,转身朝外走去,又停下来一拍脑袋。“差点忘了。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当然如果冯焕渊换晚上再来观赏罗汉殿,他就未必这么怅惘。
  很多白天能做的事晚上不能做,晚上的念头白天未必那么想。同样的作品换个光影会面目全非,就连殿中被人礼拜的泥塑,夜里也显出几分勇力之外的狰狞。
  一个青年和尚手执火把,专注地看着面前的墙壁。虽然尚未完成(可能也正是因为尚未完成),血红火光修饰过的图案,足以把人吓出个好歹。
  但他却越看越入神,火把也越凑越近,将还未干透的颜色烘烤得几乎流下来。
  一只手悄无声息地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换做一个正常人可能已经吓死过去五次。
  青年和尚一动不动,只是淡淡道:“这是你画的?”
  高雅道:“是我。”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钵昙摩手上的火把。“你是不是想烧了永福寺我不管,但你要是把我的画毁了,我一定跟你拼命。”
  钵昙摩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吗?”
  高雅道:“因为你终于把水陆庵烧了。”
  钵昙摩道:“没有。但我如果继续待下去,可能就会忍不住了。住持于我有大恩,我实在不应该做这种事。”
  高雅:“我对你没有大恩,论理还欠你的情,但我也很想求你别在这里做这种事……”
  钵昙摩道:“你可曾见过大火染红半边天际的景象?”
  他面目上显出一种神往的表情,缓缓道:“梁柱,砖瓦,墙垣,树木,一概在火中,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活物,死物,有形之物,不论洁净芜杂,高低贵贱,统统化为无形的光焰,结成天上的云气,最奇妙是即使吞噬了这一切,光焰也不能长久。”
  高雅闭上眼,努力按他的描述驰骋想象。钵昙摩道:“你不必假装理解。所有的人都觉得我是疯子。我从前的兄弟们并不因此鄙视我,乃是因为他们觉得杀人不需要什么特殊的缘由,火在他们眼里,只是烫手的血色而已。”
  高雅听了很感慨:“如果在奇人辈出的魔教,阁下都找不到知音,可见群居终日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处。”
  钵昙摩道:“也不是完全没有。”
  他将脸转向画上方才详细观视的片段。这部分是寒冰地狱,触目是狂风暴雪,雪山之巅上,跪着一名女子,长发几乎遮掩全身。女子抱着一柄剑,剑尖从脊背透出,滴下的一滴鲜血,在一片青灰色中赫然十分刺目。
  这当然不是一个自杀的场景。地狱中的人是不会死的。
  钵昙摩道:“这个人,我好像认识。”
  高雅答非所问:“你再看看,说不定还能认出你我。”
  钵昙摩道:“太黑了,明天再看。这位姑娘你最近见过吗?”
  “五年没有见过了。”
  钵昙摩道:“可惜,我还以为你跟她很熟。”
  高雅道:“完全不熟。也不能很熟。我如果跟她太熟,千重雪地下有知是不会放过我的。”
  钵昙摩皱眉道:“千重雪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又说:“不过我也很久没有见过她了。我自到水陆庵,就跟之前的一切朋友断了来往。但我离开教中时,曾许诺过她,可以为她做一件事,无论是什么。”
  高雅道:“她现在在何处?”
  钵昙摩道:“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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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无射
  夏夜短暂到意犹未尽,凌晨也不该教人惧怕。前晚作息颠倒,导致高雅此时毫无困意。离开前他问钵昙摩是不是有地方住,钵昙摩回答说自己是和尚,可以在永福寺挂单。高雅走着走着还忍不住回了几次头,看永福寺方向是否窜起冲天火光。
  实际上画画的时候倒未必想到,被钵昙摩点出有原型后却也不否认。他已经记不清楚她的面容了,只隐约记得一头很长的黑发,以及千重雪的“死也甘愿”,不过千重雪经常说这种话,比如:这么好的酒如果能让我每天都喝到,那真是死也甘愿。而千重雪的形貌也已很模糊,是以冯焕渊乍然提起时,生疏之感一时还多过被揭破的恼怒,好比被人抓住前世的把柄,效果不尽人意。钵昙摩本是魔教之人,这倒不出他预料外,即使再攀一层情理之中的关系,并不会立刻使二人相见恨晚,因此大体上说这一惊一乍的重逢不至于给他带来什么恶果。
  天亮得极快,从东方曙色初现到漫天红日只是一眨眼工夫,霞光散尽,又是一个一文不值的好天。高雅在熟识的店家用了早饭,又去选购了几样画材,铺子里跟冉翁聊了几句,不知张少华是否返回,还是应当去武馆转一圈,就慢慢地走过去。刚转过街角,眼前忽然炸开一片吵嚷,一圈人围在街心,当中传开吴有清亮亮嗓门子:“反了天了这是,敢在我地盘上撒野,今儿不给你个教训,小爷以后名姓倒过来写!”
  高雅步子一顿,不着痕迹地从边上挤过去,忍不住回头望一眼,从肩膀缝里只见当间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吴有,老样子打扮得花里胡哨,最近附庸风雅,学人家拿一把销金扇子,开开合合抖将不停。另一人也只是个少年,体态纤小,腰悬长剑,虽然衣服素净,细看之下五官颇为俊秀,一双黑白分明的杏仁眼,透着勃勃朝气,朗声道:“打就打,我还怕你这痞子不成!”
  高雅心念一转:“不是本地人?”只听那少年又道:“等你输了,本……小爷也不稀罕你名姓颠不颠倒,那冯焕渊的下落,你须得给我一个交待!”
  吴有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扔了扇子,一拳挥出,他虽言语嚣张,气态浮躁,这一拳却是刚柔并济,下盘沉稳,并没任何轻敌之意,高雅心道:“还真长进了。”
  那少年叫道:“你空手对付我,我也空手对付你便了。”右脚往后撤了半步,一拖一带,将拳劲化解,动作十分轻巧。高雅心头微微一动,转身站住。两人你来我往,顷刻间过了十余招,吴有眼见对方年纪虽幼,根底扎实,显然非是一朝一夕之功,众目睽睽之下这面子还真不好挣,心下焦躁起来,不自觉露出流氓风范,一通乱拳暴风骤雨般没头没脑夯过去,逼得对方连连躲闪,围观众人大声叫好。那少年看似落入险境,却是不慌不忙,觑准破绽,一掌切向吴有肩膀。
  这一下又稳又准,吴有刹那间已预料到败落的局面,一颗心如坠冰窖,忽闻有人道:“叉步冲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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