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轻烟到底哪里好,就这么让他好似魔怔了似的奋不顾身往上扑?
是因为孩子?
李轻烟说的很对,他完全可以娶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举案齐眉、相敬如宾,那不想生多少孩子就生多少孩子?
那样的日子真是比现在整天抓心挠肝的好的没边儿。
棘手的是,他已然魔怔,如何拔离痴癫?
“黎侍郎?”冯郎中唤了他一声。
“嗯?”黎华回过神来,只觉一阵尴尬,“万分抱歉,黎某失态了,还请冯郎中海涵。”
冯郎中挠挠耳朵,你这不叫失态,这叫普通人的常态啊。
他虽然心里这样想,嘴上还是连连客套,“哪里哪里,黎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喜怒哀乐乃是人之常情,哪有人不发个脾气的?况且您这也不能归为发脾气啊,不过拍拍桌子,您真是我冯某人见过的最为端庄持重、严于律己的人了!”
冯郎中跟苏风清交情不浅,别的没学,把苏风清逢场作戏、溜须拍马的功夫学的一绝。
“谬赞谬赞,冯郎中过奖了!”
黎华略微敷衍的应付了两句,再拿起笔来,手也是抖的,眼也是花的,心也是乱的。
画出来的线就像是刚从织好的布上拆下来的,弯弯扭扭。
他索性丢了笔,阴沉着脸,硬捱了一个时辰。
冯郎中也不睡觉了,饶有趣味的偷偷瞧了他一个时辰——黎侍郎今天真是无比的像一个凡夫俗子。
终于捱到散值回家,来替他换衣服的不是他的贴身小厮黎宏,而是黎广。
他随口问道:“黎宏呢?”
“回少爷的话,黎宏回去奔丧了。”黎达伶伶俐俐的答。
“什么时候回来啊?”
“请了两个月的假,估摸着一个半月差不多就能回来了吧。”
“嗯。”
黎华也没把这事儿太放在心上,和往常一样吃了饭。
黎广伺候着他洗洗涮刷,收拾妥当。
乌云覆月,灯火熄灭,一片漆黑。
不是夏夜,无有蝉鸣;不是雨夜,无有雨声,尤为寂静。
黎华心里没着没落的躺在床上,瞪眼瞧着床顶子,无眠。
辗转反侧,翻来倒去,无眠。
外间小榻上传来黎广微微的鼾声,无眠。
夜,愈发深沉,而李轻烟最喜欢拉的就是《夜深沉》,更无眠。
次日,冯郎中第一次见黎华坐着打瞌睡,惊叹不已,精神抖擞的看了一下午,此等奇事,不能错过。
申初将至,该回去吃饭了,冯郎中刚想叫醒黎华,手伸到半道又收了回来。
不行,这样黎侍郎太丢面子了。
他又坐回了自己的椅子,挑了根儿又粗又重的笔,使劲儿的往地上一摔,“啪!”的一大声。
冯郎中双管齐下,大喊一声:“哎呦!!!!!我的笔掉了!!!”
黎华果然惊醒,小声的嘟囔了一句:“我怎么睡着了?!”
双手使劲儿的搓了搓脸,睡意尚存,迷迷瞪瞪地问:“几时了?”
冯郎中答:“该散值了。”
黎华的头隐隐作痛,抬手握拳砸了几下,道:“真快,时光留不住,梦境更虚无啊——”
冯郎中很想问他做的什么梦,但又觉得太过私密,只好作罢。
黎华昏昏沉沉的回去,浑浑噩噩的换了衣裳。
黎广恭恭敬敬的捧来了茶,“少爷,黎宏回家,服侍的人就少了一个,所以大管家就招了一个先顶上,要不,您瞧瞧中不中意?”
黎华一向不怎么管这些琐事,只要不偷不抢,不吵不闹,有鼻子有眼,长的稍微像个人样,他觉得就可以了。
“叫他过来吧。”黎华接过茶杯,揭开盖儿,茶香扑鼻而来。
一样的茶叶,却泡出别样味道。
“嗬!这是谁泡的?”黎华面露惊喜。
佳人无有,香茗以伴,也算是这令人发指的日子里偶然的小欣喜了。
“回少爷的话,正是新来的那小厮泡的。”黎广虽是还是温温顺顺的答,眉头却皱了皱。人还没见就先抢了个风头,真是个麻烦。
“快叫他过来吧。”
还是一样的话,却加了个“快”字,顿时不一般的意味。
黎广心里不情不愿,面上却半点不显。
不一会儿,就有一十三、四岁的男孩子毕恭毕敬的,甚至有点战战兢兢的站在了黎华跟前。
黎华一眼冲上去顿时惊了一跳,因为莫名的熟悉。
可再细细上下打量眼前的少年,并看不出哪里像谁。
个子很矮,下半【中国style马克思】身短,上半身长;微胖,特别是双颊,肥嘟嘟的两小坨儿;肉;肤色略黄,头发也黄不叽儿的;两瞥眉毛长的很开,眼睛不大,嘴唇倒是很厚。
一看就是个老实巴交、敦厚温和的孩子。
但是,黎华还是觉得非常别扭,特别熟悉,熟悉到好像张开嘴就能叫出他的名字。
那名字就梗在心头,怎么也想不出来。
恍若忘词,言梗在喉;恍若出恭,屎意朦胧。
第15章 龙争虎斗(四)
黎华如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的孩子,问:“叫什么名字?”
“小人姓花,名胖,大家都叫我花胖子。”他扭扭捏捏的答。
黎华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这应该是这令人发指的日子里第二个偶然的小欣喜。
音容相貌、谈吐神色,都很是眼生。
“去把架子上的《水经注》取来。”黎华支使到。
花胖子喏了一声,怯怯的转身,朝书架子走去。
黎华在后面细细观瞧,行为举止、走路姿态也很陌生,真是奇了怪了。
黎华见花胖子左手拿书,问:“你惯用左手?”
花胖子腼腆的点点头,“少爷明察秋毫。”
虽然是奉承的话,但说的真真诚诚、实实在在。
他双手将书捧给黎华,头微微底下,像一头怯生又乖顺的小羊羔。
黎华伸手接过,指尖触及他的手背,电光火石之间,黎华想起来了——
这种熟悉的感觉,很像李轻烟。
不,就是李轻烟。
黎华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
不动声色的接过书,佯装看了几页,对黎广道:“你下去吧,花胖留下。”
这原本只是黎华想支开黎广,没料到却给花胖子带来不少麻烦。
待黎广下去后,黎华将书丢在身旁小桌上,对花胖子道:“按规矩,进了黎家的门,就得跟黎家的姓,作了我的小厮,便要改我起的名。”
花胖子道:“是。”
黎华清了清嗓子,“从今儿起,你就叫黎轻烟吧。”
“黎”跟“李”本来就像,其中意味,不言而明。
花胖子依然还是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谢少爷赐名。”
黎华语气更重了些,“李轻烟!”
花胖子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嗯,依少爷便是。”
正常来讲,这时候一般人就该怀疑是不是自己感觉错了。
但是,黎华可是非同一般,犟驴一头,再加直觉奇准,可以说很无敌了。
黎华这下就有点恼火了,该怎么让他承认呢?
刺其软肋。
软肋为何?
身为人夫,为其家室;身为人父,为其子女。
黎华大步流星的走到书案前,东翻西找,找出一页纸来。
正是当初孙聪明写的那两个方子之一——打胎方。
虽然李轻烟决心留着孩子,黎华还是有点不太放心,把打胎方也要了回来。
但仔细想想要回来也没什么用,李轻烟可以让李青提前抄一份啊,如果再保险一点,抄个十份八份的,他要多少,李轻烟给多少,李青抄多少。
没想到当初没意思的事儿,现在却派上用场了。
黎华将它拍在花胖子面前的小桌上。
“十全大补汤,我一碗,你一碗,我敢喝,你敢喝吗?”
花胖子一头雾水的看着黎华。
黎华坚定不移的瞪回去。
两人僵持了片刻,花胖子突然神情姿态、举止气度骤变,一屁股坐到黎华刚坐的椅子上,叹了口气。
“哪里露马脚了?”
他知道自己潜入黎家很危险,因为有黎华。所以做了万全的准备,连眼睛的颜色都变了,却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暴露了。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黎华坦诚的答:“哪里都没露马脚。”
他又想了想,“不对,你本身就是马脚。”
李轻烟又叹了口气,端起他刚才给黎华泡的茶,啜了一口润润嗓子。
黎华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待他咽下茶水后,问:“你来做什么?”
李轻烟毫不遮掩,开门见山:“来找令堂吏部尚书黎榕堂私通宁海王的证据。”
黎华吃了一惊,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李轻烟伸了伸腰,翘起了二郎腿,微微仰起头,向上看着黎华。
“你是帮我,还是帮你爹?”眼神玩味。
“我——”黎华语塞。
“于公呢,你应该帮我,清君侧;于私呢,你该帮你爹,庇尔父。”
这不难为黎华么,要么不忠要么不孝。
黎华现在才明白什么叫“忠孝难两全”,进退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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