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闻言,反倒笑了笑:“陛下以为,此事若事早些年就张罗开来,对陛下的江山是能稳固呢,还是会动摇?”
魏帝再次闷声不语。
丁皇后二十八年前故世,竟然不是因为诞下元承胤难产而逝,而是因为长久的慢性中.毒,以至身子虚弱,拼尽全力诞下元承胤之后,才力竭而亡的。
这样的大事,若是在早年间张扬开来,该是何等的影响啊!
至关重要的是,那下.毒的主使,还与丁皇后的异母妹,如今的丁令妃脱不开干系。
只听端王道:“皇后娘娘姓丁,令妃也姓丁,一笔总写不出两个丁字来。陛下请想,若此事被张扬开来,陛下可会放过主使者?丁家是国戚,皇三子是陛下的儿子,丁家又是太子殿下生母的娘家……彼时陛下该如何处置?国本焉能不被动摇?所以,臣私以为,此事在过去决不适宜声张,便悄悄地按下了。”
若换做第二个人,敢这样欺瞒自己,魏帝早已经暴跳如雷。但端王不同。
这不仅仅是因为端王的辈分,还因为端王一向行事公允,更是当年宗族之中第一个站出来支持魏帝登基者。这份恩情魏帝没法忘记。
魏帝强压下了心中强烈的不悦之感,冷峻的神色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想到与丁皇后的种种恩爱往事,以及元承胤的种种不争气情状,魏帝便觉得胸口涨闷,头顶上“突突”狂跳,那种浑身的血液都冲向头顶的感觉再次侵袭了他。
“陛下?陛下!”端王担忧地唤道。
魏帝徐徐呼气,方觉得那股子晕眩感远离了些,疲声道:“朕没事……”
他又向端王道:“叔祖方才所言,朕听明白了。可朕不明白,既然当初叔祖将此事压下不提,如今为什么又提起来了呢?”
端王似是早就料到他会有此问,答道:“因为如今不同往日啊!太子与丁家毫无干系,而丁家对太子的算计却分毫不减。臣担心太子被害,或是被陷害落入圈套,才不得不将旧事重提,请陛下明断的!”
他这次说的太子,是元幼祺。
“丁家,陷害老九?”魏帝皱眉道,“叔祖是说,丁奉?”
端王却摇了摇头,“据臣所知,丁奉没这个心思。陛下忘了当年害死丁皇后的,可能是何人了?”
魏帝一凛,目光瞟向摊在书案上的那份密折。
密折中虽未明确指出,但几乎可以断定,当年对丁皇后下手的,主使者恐怕就是丁同辉了。
“他敢害朕的儿子!敢害太子!”魏帝猛地一拍书案,暴喝道。
端王花白的胡子惊得一翘,倒还淡定,幽幽道:“陛下难道没发觉,前太子之事,恭王没少在朝堂上鼓动吗?”
魏帝呆怔。
他旋即明白了端王话中的深意——
元承柏是个好斗狠的,动脑的能耐实在让人不敢恭维。不然也不会被自己封了讽刺味十足的“恭王”之后,都意识不到。
之前,魏帝嫌弃过元承柏,在元承柏对元承胤落井下石之后也鄙视、憎恶过元承柏,但他实在没想到,在元承柏的身后,竟然也有人指点。
魏帝顿觉自己被当成个傻子一般耍了,一腔怒火直撞顶门,瞪圆了一双眼睛,恨不得立刻着人逮来丁令妃和元承柏。
端王见状,忙劝道:“陛下且请息怒,此事急不得。”
魏帝明白他说得对,毕竟一个是后宫三品妃,一个是堂堂亲王,当真要处置,就是大动筋骨的事。
“叔祖,此事亦缓不得。他们当年能对皇后下手,又敢暗算承胤,保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暗算老九!”魏帝道。
“陛下的爱子之情,臣省得。”端王道。
魏帝忽的念头一转,瞥了瞥一派从容的端王,心中不由得暗自生疑。
他素性多疑,很难不想到一件事:若说当初,怕揭开丁皇后被害之事,会动.乱朝局,难道那么多年都没有机会禀告自己?还是,叔祖对宝祥格外青眼呢?若果真如此,同样都是朕的儿子,承胤又差到哪里去?
他因着丁皇后昔年被害之事,对于元承胤又不禁生出了些许慈父心肠来。
“叔祖觉得,老九如何?”魏帝突道。
这问题问得很是泛泛。魏帝存的心思,就是要勾套出端王的真实心思。
端王闻言,笑了笑,捻着花白的胡须,道:“陛下可曾记得,当年陛下在潜邸中,曾问过臣的一句话?”
魏帝一怔。
端王自顾自说道:“那日,陛下在臣的府中多饮了几杯,陛下当时问臣:‘叔祖觉得,孙儿与太子哥哥相比如何?’”
魏帝惊住,他还真就对这件事没什么印象了。
他不禁后怕起来,心道果然是酒后吐真言吗?这要是当初叔祖将这话头递到父皇,或者任何一个大哥一系的人的耳中,自己焉有命在?
端王见魏帝呈惊诧状,不以为意,犹淡笑道:“陛下怕是不记得臣当时是怎样回答了的吧?”
魏帝僵械地摇了摇头。
端王续道:“臣当时回答说:‘阿慎,你比任何人都适合坐上那个位子。’”
魏帝屏息。
“陛下现在问老九如何,臣还是这句话。”端王平静道。
老九比任何一个皇子都适合坐上那个位子。
魏帝听懂了这句话,更懂了端王为何如此在意元幼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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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元幼祺这几日都没再去过燕来宫。魏帝每次问起, 她也只是借故推脱。
因着西羌战事情势的变化迅疾, 魏帝近来的大部分心思都放在那处, 亦没多理会她。
元幼祺遂得了些许放松, 暗自庆幸终于暂且不必日日面对着顾蘅了。
她每日照旧早起去上朝,早朝罢就在勤政殿中听魏帝训导, 习学如何处置政事。其时间或长或短,然后便去凤仪宫中向母妃问安。陪着韦贤妃用过午膳之后, 她便告辞回转东宫, 处置日常事务, 或是干脆闭门读书。
至于读的究竟是什么,只有元幼祺和太子侧妃风柔心里清楚。
若非那凤鸣楼昔年的记载册子里的内容让人心烦意乱, 元幼祺还真是挺喜欢这样忙碌而又按部就班的日子的。
风柔当真践了约, 她利用凤鸣楼主的特权,背着彭十一,更背着韦贤妃偷取出了那些积攒在凤鸣楼暗室中的, 记录了几十年间长安中掌故的册子。
风柔很清楚,元幼祺既然横下心思要做这件事, 就必定是背着韦贤妃的。这让风柔的心底里更觉难安, 她不止是畏惧韦贤妃的责怪, 更愧疚于自己对韦贤妃的欺瞒行径。
所以,当韦贤妃悄命人传信于她的时候,风柔在心里几乎毫不犹豫地应承了下来。
贤妃娘娘绝不会害殿下。她既然特特地派人来知会自己如此这般拖住殿下,这件事就必然可能会对殿下造成伤害。无论从哪个角度讲,自己都该遵照贤妃娘娘的意思全力而为。
风柔笃定, 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元幼祺这两日在东宫中,几乎整日绷着脸,没什么笑模样。
下面的诸仆从都是善于察言观色的,见太子如此情状,便知道这位的心情不大好,做事的时候也都加了十二分的小心,生怕触了霉头。
晨曦初现,东宫卧房之中,元幼祺悠悠醒转。
她缓缓睁开眼睛,昏睡的脑袋也渐渐地清醒起来,透骨的柔媚幽香亦随着她五感的恢复而飘入她的鼻端。
元幼祺不适地蹙了蹙眉,方意识到怀中还抱着一个。
那是属于风柔的气息,元幼祺还是不适应。
自那日两人坦诚“交易”,尤其风柔随后便履行承诺偷取来了凤鸣楼中积年的记载之后,元幼祺也不肯做只得便宜的小人,她也就遂了风柔的心愿,每日夜里两人同榻的时候,她都抱着风柔入睡。
虽然这样的亲昵接触,让元幼祺每晚都没法安眠,非得等到风柔舒服地睡过去了,她才能疲倦地也睡去;但只要风柔不做进一步的期望与举动,元幼祺觉得自己还是可以接受,或者说可以忍受的。
与元幼祺的别扭忍耐全然相反的,风柔这几日睡得极好,也极酣熟,非得元幼祺醒来半晌之后才会醒来。
恰如此刻,风柔睁开了眼睛,迷糊了一瞬,便看到了元幼祺早已经坐起身,背对着自己。
帐帘被掀起了一半,熹微的晨光溜进来几许,元幼祺便借着那几缕晨光,盯着窗外的光景怔怔出神。
风柔突的心尖儿上一阵钝痛,元幼祺的背影,落在她的眼中,是那般的落寞而疏离。
风柔知道,这几日因着看了那些凤鸣楼积年的记载,元幼祺知道了一些被深深掩藏的东西。这些秘事对她而言,冲击太大,何况,她日日去上朝,去见皇帝,去给韦贤妃问安,还要保持着什么事都没发生、什么都不知道的状态,何其难也!
风柔觉得心疼了,她张了张口,方要轻声唤出一句“殿下”,惊然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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