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太后感知到她的眼神,表情仍是淡淡的,却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元幼祺心头大喜。同时,隐隐地,另一种埋在她内心深处许久的猜测,也在缓缓萌芽……
“安国公想说什么?直言便是。”元幼祺道。
无论顾书言想说的是什么,元幼祺都确信,他绝不可能难为墨池。
顾书言,他站出来,必定是来为墨池主张的。元幼祺笃定。
只见顾书言朝御座的方向拱了拱手,从容道:“陛下开科抡才,得中之人必为不凡。而冉姑娘独占鳌头,是陛下亲点,定然更是不俗。臣私以为冉姑娘既为状元,定有国士之才,更具国士之风。陛下何不听一听冉姑娘之言,再做决断呢?”
他这番话,无疑就是直指一个事实:状元是皇帝亲点的状元,既是亲点,那便是好的,旁人无权置喙。推而广之,无论墨池向皇帝求婚也罢,说些旁的也罢,如何决断,那也是皇帝自家事,旁人更无权干扰。
安国公的话,落在在场群臣的耳中,他们眼看着一文一武两位国之柱石就这样以守护的姿态,站在墨池的身侧,便是心里面再有不认同的臣子,也不得不重新掂量掂量墨池的分量。
原以为只是一个凭姿色博得上位的女子,却不料,她的身后,竟有两大世家作为屏障。
而且,瞧章国公与安国公的表现,绝不像是不情愿地被拉来的。相反,他们是极情愿地,发自内心地想要成为墨池的守护者。
这可就匪夷所思了……众人不能不重新审视墨池的来历,那些轻视和挑衅也暂时被弹压了下去。
而此时的元幼祺,眼前已是豁然开朗,那种隐隐的猜测终于被她看得清楚——
章国公和安国公是来站殿角,为阿蘅保驾护持的!
也就是说,阿蘅她早有打算,在今日的琼华宴上,向自己……求婚?
元幼祺想及此,俊美的脸庞上漾上两团红晕,接着便是强烈的愧意:她之前的不查和诧异,竟是害得墨池被小人质疑。面对那样的斥责,墨池就这么直挺挺地承受了!
应该是朕来保护她的!怎么,反倒让她成了为了朕而承受的那个?
元幼祺于是再也坐不住了,缓缓站起身来。
“安国公所言,极是。但冉姑娘所言,朕已经都明白了……”元幼祺如此说着,一双琥珀色的瞳子却始终凝着墨池。
墨池因为她的凝视,身形微微震动,眼中有柔情闪动。
皇帝已经站起身,在座的哪一个还敢安然而坐?是以,殿内,除了韦太后,所有的人都站起了身,所有的目光都投注于元幼祺的一举一动上。
元幼祺迈开脚步,绕过御案,一步,两步,三步……越来越接近墨池所处的位置。
齐鸿烈与顾书言见皇帝走近,皆识趣地各自向后退开三尺,为皇帝与墨池留下了独处的空间,却仍不失之前保护的姿态。
立于墨池的面前,元幼祺定定地看着墨池,情思在四目相对中交织激荡,两个人都不禁心口发烫。
“朕与冉姑娘,相识日久……已经太久太久了……”元幼祺幽幽道。
只一句话,前世今生、二十余年的光阴,一幕幕、一帧帧倏忽在两个人的脑中闪过,那么迅速,却那么绵长。
“朕的心,早已与冉姑娘一般,无二……”元幼祺的嗓音越发的柔软下去,柔得一如她此刻凝向墨池的目光。
一时间,两个人的眼中,只有彼此的存在,旁人、旁人的目光、旁人的想法,俱都被她们全然无视了。
“朕,早已经倾心于冉姑娘……”
“阿蘅……”元幼祺突地改了称呼,那是独属于两个人的亲昵的称呼。
“说好的,朕要保护你,朕要你做朕的皇后,”元幼祺执起墨池的垂在身侧的左手,护在自己的掌心中。
那只手在轻轻地颤抖,或许是因为激动,或许是因为紧张,让元幼祺的心脏微微抽疼,心中的怜惜更甚。
“从今往后,所有的事,都交予朕!”元幼祺说得简单,却坚毅。
她们,现在和将来,都会面对许多的质疑,或者要到很多年之后,那些质疑才会渐渐消弭。但无论多久,她都不会再让她的阿蘅独自面对。她会保护她,一直。
皇帝的倾诉表白,让在场众人都震惊了——
原来,不止是冉蘅一方在向陛下邀宠,陛下其实早已经……
而皇帝接下来的举动,更是让众人跌落了下巴。
元幼祺空着的另一只手朝墨池伸展开来,脸上温柔地笑着,像是在朝墨池讨要什么东西。
墨池抿唇,微赧,却没有拒绝,而是取出一样物事来,递在元幼祺摊开的手掌中。
她柔婉又顺从的样子,害得元幼祺的小心脏又是不争气地“扑扑扑”狂跳了一阵,恨不能立马搂了她,好生亲近一番。
元幼祺手中握着那物事,仿佛握着一团子滚烫,这物事跟了她十几年,她第一次觉得,它是那般重,重逾千斤。
她深深地看了墨池一眼,暂松开了墨池的手,自顾朝着韦太后的位置走了几步,便一撩袍襟,向韦太后深深地拜了下去。
韦太后动容,默默地长叹了一口气。
只听元幼祺道:“孩儿倾心冉蘅,她之心与孩儿亦是一般。孩儿此生,唯愿以她为妻,请母后恩准!”
说着,双手捧着那取自墨池的物事,呈向了韦太后。
皇帝手中所擎着的,是一个宝蓝色的物事。离得近些的人,能够看到那是一只宝蓝色的半旧荷包。
久在御前的老臣们都觉得这只荷包眼熟,似乎是皇帝十余年佩戴惯了的,而最近仿佛没见到皇帝佩戴……却是到了那冉蘅的手中吗?
莫非,这是,定情的信物?
意识到这一点的臣子们,越发觉得眼前事不那么简单起来。
所有关注的目光,都从皇帝与墨池的身上,转到了皇帝与韦太后的身上。大多数人都很好奇,韦太后会如何处置眼前事。
韦太后盯着元幼祺奉上来的那只半旧荷包,面上不动声色,内心里则在暗自磨牙,心道你们两个倒是秀的一手好恩爱!
莫说她事先早有准备,便是没有准备,眼前的情状,难懂她还能做那棒打鸳鸯的?
苦命鸳鸯都被你们做尽了,让哀家做那坏人吗?哼!哀家才不上你们的当!
韦太后仍平静地看着跪在面前不远处的元幼祺,尤其她手中捧着的那只宝蓝色荷包,心里面还有那么几丝丝的不甘心。
“皇帝想以此物为信吗?”韦太后道。
元幼祺闻言,拔了拔脊背,却站了起来,迎向韦太后的注视,几步走到韦太后的面前,在案上将荷包口打开,将里面的物事铺开在韦太后的眼前,又退后去,返回原地,继续跪下,再拜道:“是!孩儿便是以此物为信,请母后允准孩儿娶冉蘅为妻!”
皇帝的声音铿锵有力,带着不容更改的决绝,好似一柄重锤击打在在场众人的心上。使得他们内心里不得不认同一件事,那便是:冉蘅成为天子正妻、大魏的皇后,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只是,不知太后的态度究竟为何。若是太后反对,只怕是有的官司打呢!
更有人,暗自期盼着太后能够竭力反对才好。
韦太后盯着眼前的物事,半晌移不开眼去。
曾经在云虚观中,她无比好奇于墨池的手里握着的信物是什么,却又碍于脸面不得而知,此刻,算是知道了——
两截不同颜色的发丝,被一根红色丝线拴系在一处。
自家孩儿的头发,韦太后自然是认得的。那么,另外一截,就是“姓顾的女人”的了?
哼哼!好啊好啊!这是结发为夫妻、白首不相离的意思呗?
韦太后心中暗嗤。
她陡然将目光从结发上移开去,投射到了元幼祺的身上。
“皇帝当真,想要如此吗?”语气森寒冷冽,透着久居尊位的决断。
作者有话要说: 各部门注意,各部门注意,现在是陛下秀恩爱时间~
☆、第二百五十一章
“朕好看不?”元幼祺穿着簇新的喜服, 在衣镜前转了一个圈。
“好看极了!”唐喜站在旁边, 陪着笑凑趣儿。
“是朕好看, 还是衣服好看?”元幼祺歪着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已经在想象墨池若是看到自己会是怎样的反应了。
“衣服好看,陛下更好看!”唐喜哈哈笑着, “这样的衣衫,除了陛下, 谁能撑得起来啊!”
“就你小子会说话!”元幼祺抬起腿, 虚踢了唐喜一脚。
她也只比划了那么一下, 就又自顾眼神转回衣镜上:“朕也觉得,朕更好看!”
她身后侍奉她梳理的两名宫女见状, 都低下头抿着嘴偷笑。
“外面准备得怎么样了?”元幼祺被宫女们服侍着戴好了金冠, 端详着镜中的自己,问唐喜道。
“都已经准备好了!”唐喜笑答道。
“仪仗都准备好了?”元幼祺又不放心地问。
“都备好了!就等着陛下您的吩咐呢!”唐喜再笑道。
天子娶妻,这样的盛事, 在大魏已经近百年未曾有过。何况,元幼祺又不顾所有人的反对, 要亲自去迎娶墨池。如此, 礼仪上的要求便更多了, 单单是迎亲的队伍就足以从禁宫门口一直排到安国公府的大门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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