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 眼前这只银匙上,刚刚沾了元幼祺的……那就该叫龙涎了吧?
墨池的脸立时就被自己稀奇古怪的想法给羞红了。
因为, 她很自然地联想到了元幼祺曾经几次与自己的亲昵接触, 唇齿纠缠……
墨池羞得无地自容, 想都不敢再想下去,也顾不上用那只银匙了,端起药碗,“咕嘟咕嘟”,大口吞下了大半碗药汤子。
惊得元幼祺睁圆了眼睛。
不……苦吗?
当然是苦的了!她刚才亲口尝过的。
然而现在, 元幼祺已经顾不得感慨“阿蘅好气魄!这么苦的药汤子一干而尽”了。她慌忙抓过旁边托盘内的一只盖碗,也不卖关子了,挖了一大勺,递到墨池的唇边。
“快甜甜嘴!”元幼祺急着道。
药汤子入口,墨池也是大皱其眉。
不过,她性子坚韧,硬是生生忍下,咽进肚中。
苦味顺着咽喉落入腹中,又在唇齿间蔓延开来,墨池竟诡异地咂摸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甜味。
这种苦中夹杂着甜的滋味,还不如纯粹的苦好受呢!
墨池又皱了皱眉。
元幼祺的一勺子物事已经喂到了她的唇边。
墨池余光所见,一大勺细腻的奶白色,散发着令人闻之顿觉开胃的乳.香。
她想都没想,张口便衔住了那只勺子,将那细腻的奶白色吞入口中。
滑香、乳.味在唇齿间弥散开来,当真美味!
墨池倏地张大了眼睛,表明着这吃食令她如何的意外与惊喜。
元幼祺始终一眨不眨地盯着墨池的表情,见她露出这样的神情,心底里也迸出欢喜来。
这是蒸酥酪,按照宫中的配方烹制的,不好吃才怪!
“好吃吧!”元幼祺眉眼弯弯地瞧着墨池笑。
蒸酥酪中混着牛乳,又经过文火蒸熟,里面易伤脾胃的成分已经被火候充分化解。蒸后食用,不仅不伤脾胃,还有温养的功效。
这些,元幼祺特特地详细问过了连襄。可能伤害墨池身体的事儿,她决不会做。
墨池被元幼祺专注地瞧着,有些难为情。
她在丽音阁中,过得也并非吃糠咽菜的生活,虽不敢说十分的锦衣玉食,但比较寻常富贵人家的吃穿用度,是不差的。坦率地讲,丽音阁对她的供养不错。
但是,这样的好滋味,还有食材,以及做工手法,绝不是民间厨子能够实现的。
果然是禁中的样式啊!墨池暗自感慨。
她尚不知这种食物究竟叫什么名字,却已经深刻地感知到,她与元幼祺之间的天渊差别了。
蒸酥酪喂了第一口,墨池惊艳,很快地咀嚼吞下,元幼祺大受鼓舞,又挖了一大勺,送到了墨池的嘴边。
墨池一滞,不禁向后收了收下颌,目光投向嘴唇前方泛着甜丝丝乳.香气味的酥酪上。又顺而向上,看向一脸殷切期待的元幼祺。
这样的期待的表情,下巴还轻挑着,示意自己快快张嘴,就差再添上一句“乖!快吃快吃!朕等着继续投喂呢!”。
墨池颇无语,想要开口拒绝,又有些于心不忍,只得矜持地半张了小口,三两下才吃尽那勺酥酪。
她径自吃着,元幼祺就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嘴唇也随着她的咀嚼吞咽的动作无意识地轻轻翕动着,简直比自己吃还专心致志。
转眼间,元幼祺又投喂了两大勺蒸酥酪。
再想喂的时候,墨池熬不住了。
“我自己来吧……”她垂眸道。
元幼祺也不强求,便把勺子递给了墨池,由着她自己又吃了小半碗。
而元幼祺呢?则撑着下巴,微侧着头,看着墨池吃,赏景一般。
一碗蒸酥酪去了一半,元幼祺担心墨池吃得单调,又献宝似的端过另一只粉彩碟子。
“再尝尝这个!”她托着碟子,举向墨池。
墨池咽了半肚子蒸酥酪,胃里暖呼呼、口中甜丝丝的舒适,见那粉彩碟子里精致可爱的桂花糕,飘着甜糯的石蜜清香,不禁食指大动。
元幼祺太喜欢她看到甜食时候的反应了。
前世,顾蘅不喜甜食,元幼祺每每想与之分享爱好皆得不到呼应,很觉失落。今生,顾蘅变换了身份,变换了模样,竟意外地也换了喜好,连曾经被她斥为“小孩子家家才会爱”的甜食,她都钟爱起来。元幼祺怎能不喜?
元幼祺捻了一块桂花糕,凑近墨池。
“尝尝!朕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她忍不住把自己的心头好举荐给心爱之人。
墨池扫了一眼那看起来软糯糯的、只半寸大小的糕,没法忽视捏着糕的元幼祺的修长的手指。
那是一只很漂亮,亦不乏气力的右手。无名指外侧,有一道不同于肤色的印记,墨池了然,那是自幼写字握笔,笔杆长久架在那处,在肌肤上留下的痕迹。
皇帝,并不是一个不学无术之人。
墨池的目光又控制不住地移向元幼祺右手的虎口处。虽有一半被遮住了看不清楚,但没遮住的,薄薄的茧子也看得分明。
那是经年惯于弯弓骑射、经常习武造成的。
皇帝,不是一个惫懒而疏于自律的人。
这样的一个人,她周身的细节、她待人接物的风度,都已经昭示了她是怎样的一个人。她难道,真的如自己无数遍听到的那样——
奸诈,贪婪,荒于国事,耽于享乐?
墨池的思绪飞得远了些。
她的这双眼睛,不是瞎的;她的一颗心,也不是盲的。大魏百姓生活得如何,如今市井如何,周边部族如何,她纵是少有机会亲眼见到,亲耳所闻的又怎会少了去?
她自幼被强逼着读了许多书,只为了培养出骨子里的气度。那些书里面,她最喜欢读的,便是历代兴衰废立的史传,以及先贤关于治国理政的论著。因为熟悉历史,她很知道,现在的大魏,绝对可称上是“盛世”。
能带给大魏这样的盛世的皇帝,会是那样不堪的一个人吗?
一旦这些在脑子里形成鲜明的意识,对于过往许多年所接收到的信息,墨池的疑惑更加分明。
所谓“观其质可知其行”,她认识元幼祺不是一日两日了。抛开那些旖旎与亲近,元幼祺给她的印象,堪称是一个君子。
墨池已经开始质疑当年之事。
真相究竟为何?
自己和娘亲所知的,就是真相吗?
或者说,是否,娘亲也受到了蒙蔽?
这些念头在她的脑中打了一个转,只眨眼功夫。但表现于外的,她面对着元幼祺送到她嘴边的桂花糕,确是迟疑了。
而且,和此前她暗自打量元幼祺的手的行为联系在一处,这份迟疑就很容易引人遐思。
元幼祺被盯着瞧了半晌右手,一点儿都不觉得害羞,反倒挺理直气壮的。
朕的手很漂亮,很能吸引阿蘅的目光啊!嘿!朕何止手漂亮!朕哪儿都好看着呢!
她很有自信地想,口中也不含糊:“朕的手比桂花糕更讨卿卿的喜欢吗?”
墨池闻言,面庞腾地红了。
显然,她想到了一个奇怪的方向去。
元幼祺爱极了墨池羞红了脸的样子,心里欢快地窃笑,脸上还强自绷着。
虽说绷着撑着,那语气可是柔到了极处:“乖!张嘴……”
她真把那句“乖”说出来了!
墨池一念成谶,认命地涨红着脸,张了嘴,皓齿微微用力,咬住了桂花糕的前半截,试图将那糕纳入口中咀嚼。
她经过这两日的药食调理,双唇重又现出些健康之人的红润来。
红润的唇,与糯白的糕,两种颜色,交织在一处,令元幼祺看得魔障了,右手犹捏着那块糕,忘了配合着墨池松开手去。
墨池:“……”
她的脸颊此时贴得元幼祺的右手极近,元幼祺身上的气息躲无可躲,有几丝醉人,熏染了墨池刚刚散了热红的脸颊。
墨池半咬着那块可怜的桂花糕,松也不是,紧也不是。一时间,两个人,一个清醒,一个呆滞,还真那么些对峙的意思。
怕是世人都喜欢这样撩拨人心的“对峙”吧?
墨池想了想,皇帝呆傻了是真,可她还是不忍拂了皇帝的好意。
罢了,便用力咬住,吞入口中吧!
墨池如此想着,还未等付诸行动,元幼祺神游天外的思绪总算及时地赶了回来。
可惜的是,她没有因此而做出一个正常人在这种情状下该有的反应——松手,而是做出了一个陷入情网、不能自拔,美.色当前、情不自禁的才会有的反应——
她的手指,老实不客气地碾过了墨池的唇瓣……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太腻了吧?
☆、第一百三十二章
墨池是不擅厨艺的。
她自幼就学业沉重, 每日要习学琴棋书画各种技艺, 被要求读的书也是数不胜数, 连睡觉的时间都被控制在三个时辰之内。因着她的身世和被培养的目的, 庖厨这件事自然无须她费心了解。
长大之后,她的食宿皆在丽音阁中, “庖厨”二字更是离她越来越远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墨池不知民间疾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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