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洗过澡,躺在暖暖的被窝里的木清远看着木渊,却只觉得全身发冷。
☆、还钱(上)
看着不远处刮着胡子的男人:月色给他古铜色的肤色镀上一层银辉,木清远看见他一半隐在墨色里,和周遭的树影一样,变得斑驳可怖;一半淌在银辉中,仿若有着银色的水流顺着他身上的线条流动。
寒光一闪,木清远瞪大了眼。
锋利的刀刃,清冷冰凉,像是月光,却比月光更寒。
又像条摆动的银鱼,滑不留手,稍有不慎就会甩你一脸泥水。
但这银鱼在男人的手中,安静却又不缺乏锋利。
寒光在男人脸上来回,却是精准的将男人脸上浓密的胡须,慢慢的剥离。
等他转过身来时,木清远看见的是一张棱角分明的坚毅的脸,很酷,但也很陌生。
“哥哥……”木清远下意识的喊了一声。
“怎么了?还没睡吗?”听到他的喊声,只见刚刚还一脸冷漠,仿若要和黑暗融合的男人,霎时间笑成了世间最温暖的阳光。
露出八颗牙的男人,手里都是泡沫,脸上也没弄干净,看起来好傻。但真好,这人还是他的哥哥,“没什么。”
木清远也笑,眼睛眯成了缝。
“盖着点,别着凉了。”木渊无奈的进来给他压了压被子,木清远躺在被子里,乖乖的,一动不动。
“哥哥,快点。”见木渊出去了,木清远才赶紧喊了声。他才不是怕黑呢?才不是。
“清远先睡。”木渊要去倒水,还得去看看灶屋的门关上没。
“不,等哥哥。”木清远噘嘴,“哥哥快点。”
“好。”木渊倒掉水,关好门,便回了屋。
木清远蒙着脑袋也不晓得在干嘛,木渊笑着把被子拿下来,“也不嫌闷。”
“不嫌。”木清远才不承认他被刚刚看屋外的时候,没有哥哥,到处都是黑黑的景象给吓到了呢?
但外面真的好黑呀!
“好了,睡吧。”吹了灯,木渊抱紧木清远道。
现在也黑,但还好,这里有哥哥。木清远打了个哈欠,缩进木渊的怀里,即使在梦里也紧紧抱着这个大火炉。
一夜无话,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卧室时,依稀可见少年柔嫩的手滑进了健壮的男人的衣内,摸着男人的、胸、肌。
白皙的手指犹如上好的绸子,在古铜色的大理石上,滑行。
而被窝下,无人看见的地方,睡梦中的男人下意识的捏了捏手中滑嫩挺翘的肉。
待金灿灿的阳光照的木渊醒来时,窗外已是一片大亮。
起来时,木清远还没醒,木渊去灶屋打了水熬粥,温了一些水,等会儿给清远洗漱用。至于他,冬天基本都是冷水洗的。
昨天赶集买的肉和排骨放在锅里罩着,木渊准备中午熬点排骨汤给木清远补身子。
喊木清远起床,洗漱完毕后,木渊就将早饭端上了桌。
早上是一锅粥,多了花生米,照样熬得稠浓松软。先给木清远舀了一碗,然后木渊直接将剩下的大半锅倒在了瓦盆里。要不是顾忌清远,木渊一般都是端着锅吃的。
将叔公给的白菜做成清远爱吃的醋溜白菜,再就着木任氏给的一碟农家自制酱菜,这便是一顿营养的早饭。
“哥哥,我吃不完。”木清远吃了小半碗稀饭便开始揉肚子了,然后趁着木渊不注意将自己碗里的饭有一勺没一勺扔给地上唧唧叫的小黄鸡。
木渊给清远挑了一筷子白菜,干脆放下碗,给清远喂饭,至于这人其他的小动作,木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没看见。
“哥哥,真吃不下了,你看小肚子都圆了。”生怕木渊不信,木清远将男人的手放在自己的圆溜溜的小肚子上,证明自己没撒谎。
也晓得吃多了不好,但是看着清远这么瘦,木渊还是忍不住劝道:“再吃一口,就一口。”
看着木清远啊呜一口,吃成了一个小仓鼠,整个口腔都鼓得大大的,木渊也不再劝了,剩下的小半碗,自己两三口就解决了,然后在要将自己盆里剩下的饭和菜吃光时,木渊看着跟在他身后,一直唧唧叫个不停的两只小鸡,实在忍不住,便倒了一点给他们。至于那头驴子还是待会把它带出去吃点草好了。
虽然叔公说了没菜就去他们地里采就行了,但是也不好的三天两头的就去,木渊想着还是找个时间把菜园子打理出来好了。
吃过饭,木渊正打算将驴子带出去吃草时,开始有人陆陆续续的来了。自己走不开,恰好木承祖带着他两个侄儿过来,木渊就让承祖帮忙放一下驴子。
“跟放牛一样,随便找个地方让他吃点草就行。”木渊这样给木承祖说的时候,他两个侄儿正兴奋的对着小黑上下其手。
从来没放过驴,木承祖还害怕弄不来,哪晓得小黑乖得很。
等木承祖走了,木渊就将屋里的桌子收了出来,还带着木清远回老房子搬了一张桌子和几条板凳,让已经来了的人坐下。
今天的天气不坏,太阳明晃晃的,几个老人都晒着太阳在院子里聊天。
越来越多的人上门,第一眼是将木渊看了又看,这是大狗吧,都这么大了,简直是太命大了。
看见木渊大家虽然又好奇,但更多的是疑惑。特别是在看见木傻子跟在木渊后面打转时,疑惑更深了——到底谁还钱?
木老栓来的时候,人已经不少了,他自带着小竹凳,进门就瞅了个不打眼的地方蹲着,嘴里啪嗒啪嗒的抽着旱烟。
“老栓,吃过饭了没?”木五叔进门看见木老栓,也跟着蹲在那儿抽起旱烟来。
“吃了,你今天不去城里?”木老栓吐出个烟圈道。
“不去,过来看看。”木五叔瞧见木清远跟在木渊身后,走哪儿跟哪儿,木渊还很耐心的牵着他,就不由得一叹。
木老栓也看着周围的人。
借钱的人里面,他借的钱应该是最少的那一类,就三十来文。三十几文钱的确不多,但是几十户三十几文,对于一个庄稼汉来说就是天文数字了,况且木老二当年可不单单只借了三十几文,有的人家多的,借了几百文的都有。
有人私下估算过,就按每家借三十文来算,借了五六十户人家,加在一起没个几两银子压根儿拿不下来,而且这还是按最低的来算的,还没加利息。这也是即使木清远家是砖瓦房却仍没有人愿意收养他的缘故,都不是傻的,收养他虽然可以占那几间屋子,但相对的就得帮他家还钱。那么多钱,修间崭新的屋子都够了,又不傻,谁愿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当初借钱的时候,压根儿没人能想到这家人会还不起。那么能干的两口子,生的是村里唯一一个得了童生的读书人,想来还那么点钱,不就一两年的事么?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兮旦福,谁能晓得这木老二家会败得这么快?两口子去了,唯一的儿子也成了个傻的,这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一想到打了水漂,谁能高兴?
木老栓吐出一个烟圈,身体放松,胡乱的想着,希望不是耍我们的,只是这钱谁拿?里正?他家虽然富裕,但一家那么多人,又能有多少余钱呢?不过站在里正旁边的小伙子有点眼熟啊。瞧这身板壮的,是里正家亲戚?
木老栓正想着,突然门口来了个胡子白花花的老人。
“七叔公,这里来坐。”七叔公木开泰是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本来不准备来的,走到附近了,想着没事就过来凑凑热闹。
“大家都早啊。”七叔公笑呵呵的坐下,开始和人聊天。
而看着都站了一院子还不断进来的人,木老栓暗道,果然没猜错,这借的钱真是不少啊,这还只是村里的一部分,有些人不一定还来了。
木渊从木安源那儿探了个底,知道大概有多少人,但没想到会这么多,幸好他换的碎银子还是够得。
“哎呀!这都这么多人了啊,我没来晚吧?”未见其人,先听其声,风风火火走过来的女人,还没放下锄头就开始问道,“都怪家里有点儿事,这不是……啥?还没开始领?咋这么慢!”
“大娘,这不是人还没到齐么?”王婶嗑着瓜子,一个人霸占着半个大门,“大娘你这扛着锄头是打算去哪儿啊?”
“这不是刚从家里出来,准备下地么,昨天没听明白,路上碰到其他人才晓得今早上领。哎哟,这等下去,可什么时候才开始呀!”说着,女人就开始往人群里挤,一边挤,一边嘴里还不闲着,“这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呀!木傻子,你到底什么时候还钱啊?到是给个准话啊!”
这一叫喊,大家都看向了她。
“我说木棉花呀,你这大清早的就叫啥呢?”站在墙边的一个瘦女人,看见木棉花就笑道。
木棉花大概四五十岁的样子,小眼大嘴,颧骨高耸,头发凌乱,走路带风,一看就是个风风火火的人。
听见这阴风阳气的也不急着挤进去了,放下锄头,理了理头发道:“哎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群芳妹子么?今天怎么没睡懒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