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咯!吃饭咯!”一串小孩儿声由远而近,在门口炸开了锅。
金翠翠端着饭碗喊了一句,“吃饭了,也不晓得早点回来!每次都得到处找你们。”
“大嫂,你别闹他们。”木承祖闪进门来,说道,“我找他们时,他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好了,人都齐了,吃饭吧。”木安源看着小儿子也回来了,便让木承耀将酒倒起。
这酒喝点也不上头,看木清远眼巴巴望的厉害,木渊无奈只好用筷子沾了点喂他。
“大狗,别给清远吃,这东西糊脑子。”木任氏说了木渊一句,“他现在就是个小孩儿心性,别惯着他。”
“恩,我就给他尝了一点。”木渊看着还没品出味,就已经被决定不能吃了的清远,道,“好了,你不能多吃。”
“阿娘,我也要。”木承光的大儿子叫木平宗,见着木渊用筷子喂木傻子,便嚷了起来,“木傻子都能吃,为啥我不能吃。我要吃嘛!”
“啪。”金翠翠对着木平宗屁股就是一巴掌,“吃吃吃,狗屎你吃不吃!成天就晓得吃。还有哥哥喊不来啊!木傻子,木傻子,那是你叫的!”
“哇,哇,阿奶!”木平宗被老娘凶了一顿,老委屈了,哭着就要奶奶,“村里其他人都喊他木傻子呀!”
“我不傻!我不傻!”木清远一个劲儿的摇头。
“不傻,不傻。”木渊哄到,“清远最聪明了,清远只是忘了一些东西而已。”
“我不管外面怎么叫清远,但我们家里以后不准再叫清远傻子。”木安源道,“老大你明天找个时间把清远家欠钱的人家都喊到一起。”
“啊?”木承光道,“恩,待会吃完饭我就去。”
“恩,吃饭吧!”木安源拿起筷子。
“对,对,先吃饭,先吃饭。”木任氏笑着给木渊夹了快肉,道,“阿渊啊,多吃点,你看你,都瘦了。”
“您也吃,您也吃。”木渊笑着给她夹菜。
木承祖看了眼木渊,想着他老娘的话,这都算瘦了,那以前得是个什么样。
“这是承祖吧,当年我走的时候,几岁来着,才七岁吧,这一转眼都这么大了。”木渊记得以前这孩子跟他二哥一样,也是个跟屁虫,走哪儿跟哪儿,哪晓得一转眼都这么大了。
“那是你大狗哥,当年可凶了,喊人没?”木承耀拍了拍自己兄弟,木承祖喊了声,“大狗哥。”
“大狗哥。”木平财也跟着学,木任氏笑道,“哎哟,乖孙你可不能跟着喊,你得喊叔叔。”
“我这回来也没带什么东西,这是镇上买的两个平安扣,算是给两个侄儿的见面礼。”木渊将给木清远买玉簪的时候顺带买的两个小巧的平安扣递出去,被金翠翠给拦了下来。这东西她在那些玉器店里见过,一个就得要几百文钱,“这哪使得,都是自家亲戚的……”
“你拿着吧,我这多少年不在家的,这是我给两个孩子的一点心意。”木渊将平安扣塞到金翠翠手里,回过头来对木安源说,“叔公,我可能还得拜托您件事,我想买点田地,也不晓得村子里还有没有人家愿意卖的,想请你帮我问问。”
“对,手里有点钱不能乱花,你还没成家,不晓得缺钱的时候多恼火,买地好,买地好!”木任氏道,“老头子你好好帮他问问。”
“恩,行。”木安源放下筷子道,“刚好村东头的木老汉家想卖地,我下午去帮你问问。”
“我们返乡的士兵可以有三年的免税。”木渊想了想道,“所以多点也没事。”
“行。对了,老房子你是不是要翻修一下。”木安源突然记起来,木渊家的房子可能得弄一下才能住了,“到时叫老大他们去,这几天都没啥事。”
“我老房子不打算翻修了。”木渊道,“都十几年的房子,翻修也住不了几年,我想二伯他家空着,先在他家住,然后把老房子重新修过。”
“重新修过?这钱可不少啊。”木安源吃了一惊,“你这刚回来又买地,又修房的,钱够不够?不够的话缓两年修房吧。”
“应该没多大问题的,我修的也不用多大。”木渊道,“这几年当兵,虽然没怎么立功,但还是存了点钱,平时的军饷也没怎么乱用,就是想到了这点。”
“行吧。”木安源看了眼木渊,又看了眼木清远,有些明了为啥木渊想修房子了,不过也好,毕竟是要搭伙过日子的。
木安源猜对了,木渊好歹是从军队里混出来的,什么地方没睡过,天冷了几个小伙子盖着一床被子不也过来了,对于住房他其实没多大追求。但是准备和清远好好过日子后,就不是那样想了,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狗窝,再怎么样他想给清远,也给自己一个家,不需要多大,只要这个家里有你,有我就行。
“还钱的事情先别急,他家的欠债没个五六十两根本拿不下来。而且都拖了那么久了,也不差这两三天的,既然要成家,就得把家具什么的先置办齐了,欠的债慢慢还也没事。”木安源怕木渊没个度,把手里的钱都一股脑的全花了,“田地的事我先给你留意着,没有还可以去邻村看看,这些都是急不来的。”
“叔公我钱够的,还是先还钱吧,还了心里踏实点。”木渊算了一下,买药花了一百两,零散东西也将近花了三四十两,兑换的碎银铜钱还剩个六七十两的,拿来还债刚好合适。至于买地修房,六百两是绰绰有余的。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木安源也晓得是这个儿理,有钱修房没钱还钱是挺打眼的,“也行,你看着办吧。”
“大狗你要成亲了,媳妇是哪儿的,是八姑说的?”木承光打趣道,“哎,是该成亲了,你看同村跟我们一样大的,哪个不是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哎,成亲好,成亲好。”木任氏也高兴道,“日子那些可得好好挑挑,哎,对象是谁确定了没,这次可得说出来我们给你过过眼,可不能和清远他爹娘一样,拿着萝卜当人参了……”
“我的成婚对象就是——清远。”
“噗!”木承祖一听,一口汤直接喷在了他哥木承耀的脸上,整个人都懵了。
☆、洗澡
12.洗澡
“阿渊……”木任氏整个眼圈开始泛红了,但她还没说话,就轮到木安源来安慰她了,“老伴,阿渊已经大了,他见识过得场面可能比我们见过的多多了,我们得相信他,哎,只要他好好的就成,毕竟能活着回来,已经是祖上积德了……”
当年出去五十几个人,都是庄稼地里的好手,但最后回来的只有这么一个……
也是,能活着回来就好,还强求些什么呢?个人有个人的活法……
“我会和清远好好过的。”
木承光看木渊一脸高兴,虽然为好友感到高兴,毕竟这是他想要的,但是……这在村子里确实是要被人指着骂绝门户的!而且在村里更是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了。
舍弃自己的血脉传承,只为了一个人,值得么?
木承光这个问题在喉咙转了转,终究没有问出去,就像他爹说的,能回来已经是祖上烧高香了,还强求些什么呢?
下午的时候,木承光带着两个弟弟跑了趟村里,挨家挨户的通知了那些借钱的人家,让他们明天一早到木清远家去拿钱。
“谁还?”听到有人还钱,当即有人急切的问道,这木老二家就剩一个傻子了,谁还,该不会是木家那傻子吧?
“到时你就晓得了。”这三兄弟多的也不肯说,只是反复交代带上借条就行。
这边木渊告别了木安源,带着木清远却是上了山,到了一座孤坟前。
木渊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壶,一打开酒香扑鼻。
“好酒!”喝了一大口,木渊将剩下的都倒在了坟前,然后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他让木清远也跪下,然后两人端端正正的在坟前磕了三个响头。
“父亲,我回来了。”木渊让木清远跟着喊人,木清远乖乖的喊道,“父亲。”
“父亲,你闻到酒香了吗?”磕完头,木渊坐在坟头前,笑着说道,“这是我从外面给你带回来的酒,就是你常常说的有着‘京味儿’的那种。好不好喝?”
“好喝的话,我下次来再给你带。还记得吗,你每次都给我吹……”吹……吹你曾经喝过的酒,比任何人都多,琼浆玉液也只当洗脸水……
木渊还记得,木老怪以前最爱喝村口打的浊酒。
每次喝个酒总在院子里摆上小桌子,还颇有“雅致”的摆上一大碗花生米,喝一口就吃上几十颗,往往酒还没喝完,花生米就都没了。
可是只有木渊知道,七八文的酒,是连酒壶都装不满的。
“我像是会在意这点儿酒的人吗?我给你说,我当年可是连琼浆玉液都只当洗脸水的人,我什么酒没喝过!”见木渊笑他,木老怪也只是小心翼翼的盖好酒葫芦,然后脸红脖子粗的解释道,“我现在只是有些饱了,对,只是觉得饱了。”
说着还煞有其事的打了一个酒嗝。
木渊知道,他只是因为太抠了,抠的连最爱的酒也只肯每天买来尝上一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