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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露山河 (客守白)


  晏离转过身去不看他,可能是在抑制揍人的欲`望。 “你的事自己想吧,我不打算插手了。”
  但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这是最后一次。”
  荀未隐隐升起一个猜想,什么插手,插什么手?他不会是要……
  “我那时让你恢复了记忆再告诉你我的来意,看来是没有想起来的那一天了。”晏离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道,“可是现在告诉你也无妨,总归不会再有下次了。”
  “这里即将血流成河,我是来带你走的。”
  “你来这里做什么?”贤王狐疑地盯着面前的人,他伸长脖子看了看外面,“殷长焕居然准人探视?我怎么没听见动静呢?”
  白术散着黑发,一身白白净净清清爽爽地站在外面,像是从天而降,跟阴森的牢房格格不入。他笼着袖子笑呵呵地道:“我想陛下大约是不准的,只是奸诈书生自有奸诈的法子。”
  贤王听他这意思就是知道自己刚才骂他了,一点尴尬和内疚都没有,十分坦然地看着他。
  白术不计前嫌:“殿下要出去吗,在下可以略尽绵薄之力。”
  “等等,”贤王殿下岂是荀未那种能轻易被转移话题的货色,当下宁死不屈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又坑我,之前的事不解释清楚谁他娘的跟你出去!”
  白术:“殿下尚未失败,何出此言?”
  贤王冷笑道:“本王都蹲牢里来了,哪里没有失败?”
  白术道:“岂不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贤王怒道:“你以为架一次柴很容易吗?青山再多有什么用?”
  白术:“岂不闻以退为进?”
  贤王:“闻你格老子的,滚滚滚。”
  他在江南几年,除了练水兵,一口骂人方言也是炉火纯青,正待往白术身上招呼,忽然看那奸诈书生摆了摆手,笑道:“行或不行,殿下不如出去了再评估,在下到时一定任您审问,只是待会有人来了,想走也走不了了。”
  贤王冷眼看他。
  白术:“何况小茴还未出手。”
  贤王愣了一下,“他要出手也是杀荀未,与我夺位有何干?而且荀未现在也在旮旯里蹲着,你让他去以身犯险做什么?”
  白术道:“那是他自己的路,殿下何须插手。”
  “何况,”他微微一笑,意味不明,“杀太傅大人怎么与皇帝无关了?”
  殷长焕来时荀未送走晏离很久了,却还在床上愣愣坐着,心里头翻来覆去想他说的那个计划。
  “万无一失,”晏离道,“到时你跟我回西北去,跟新王打过招呼了,不会拿你怎么样的。若能帮他覆灭了殷长焕的朝廷,你也不算任务失败,或许还有重列仙班的机会。”
  荀未清楚晏离的意思,他这是从奸臣变成了叛贼。不管怎样,总是对殷长焕有害无利的。
  他犹豫很久,还要继续下去吗?
  锁链哗啦啦响起的声音打断了思绪,接着,他听见有人的脚步声,轻微而缓慢,似乎在朝这里走来。
  是谁?晏离,还是沈崇仪,又或是要开始审问了?
  他没有想到,居然又看见了皇帝。
  上一次见他还是一身庄重的大红华服,这会节日过了,又换回惯常的玄黑便服。袖口金色丝龙纹在暗牢里微微闪光。
  他一时不知该如何行礼,自称什么呢?臣?哪还有资格。
  这么一犹豫,便错失了先机,再行礼似乎又太生硬,再说他还没有解决上面的问题……
  殷长焕并没有露出被冒犯的神色,负手站在外面,隔着重重栏槛看他。
  大势已去的一代权臣盘腿坐在简陋的床上,腰背笔直,一身素朴的白色囚衣罩在略显瘦削的身上,并无一朝落魄之感,反而像是褪去重重加身的荣誉权势,显现出自身原原本本的那一层读书人淡然的气质来。
  乌发散下,披在衣上。黑白分明,殷长焕仿佛从未看过这人如此素淡的模样。
  即便是最初他还会偶尔穿穿简单的青衫的时候,都不像现在这样,那时他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圣宠在握,再简陋也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威压和肃然,而今两手空空,下陷牢狱之中,不过是个势单力薄的阶下囚。
  皇帝也是在这时候,才忽然意识到,这个人,原来也是会老的。
  他早已不再年轻。面容虽然不改,周身气度却迈过了那名为年少轻狂载酒买花的岁月,同样的青衫,再穿出来也只是雨中平添萧索。
  “腿寒,可有再犯?”半晌,却是先问出这一句。
  荀未抬头看他一眼,心里叹一口气。折寿,太折寿了,早已经不用再装作兄友弟恭,尊师重道,可皇帝还是这幅关爱老年人的感觉,这让他一个罪大恶极之人怎么受的住。
  他摇了摇头,想想还是道:“无碍,多谢陛下。”
  光线从高高的窗外透进来,像是被整齐切割过,洒在他身上,逆光看来,轮廓都微微发亮。殷长焕总觉得自己无药可救,只要在他身边,就像被什么攥住一般,挣也挣不脱,简直是魔怔。
  他常常感到年少时光拉长放缓,熟识如已这般度过很久了。只是不想,那些心境竟然能留存至今,时不时出现,被水浸过一般,迟缓却幽深。
  荀未就在这样的光线里垂眸,问了一句:“陛下,可否告知刑期何日?”


第20章 牢狱(二)
  殷长焕有时不由纳闷,是他表现得还不够明显,还是说,他这个人本身看起来就十分凶神恶煞,总会给人造成一种滥杀无忌的感觉?
  但他纳闷也闷得十分隐晦,没有一双火眼金睛,基本看不出他心底偶尔蹦出来的只言片语。荀未只见他眯了一下眼睛,似乎垂着眼睛思考了一会,接着抬起眼来轻描淡写道:“明日。”
  荀未微微一愣,他没想到会这么快。不是说还要再审么?殷长焕改变主意了?
  ……罢了,他转念一想,早晚的事,争一时苟且又有什么用?从他拒绝晏离相助那时起,便已经放弃了这个任务,此后两国争锋,谁输谁赢,背后天意昭彰,翻云弄雨,都与他没有关系了。
  褪去仙籍,堕入畜生道又如何,大不了从头再来,忍过几次天劫,也不比从前做神仙时差多少。荀未唯一希望,别当个鸡鸭猪狗之流,直接被人果腹就好。
  他听闻自己的死期,依旧是一副平静的模样,殷长焕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心里不由浮现了一个疑问。
  他是一心求死吗?
  明日之说自然是随口一说。但荀未一定会信以为真。可从刚才到现在,皇帝只看到一个穷途末路之人的生死无忌。连性命都可以置之度外,权力钱财,果真可以打动这个人?
  荀未在他沉默的这段时间里,有个念头起了又落,强压不下。好容易才鼓足勇气,问道:“陛下,臣……府上作何处置?”
  整个太傅府那么多人,若是为他所牵累,这罪过可真是大了去了。毕竟亡国对他来说尚是个缥缈的泡沫,无论怎么提醒自己都显得太遥远和朦胧,连警醒都透露着无力。而府上那些人却不同,是活生生地,就摆在面前,一朝眼睁睁见他们通通人头落地,血流成河,也实在太过残忍。
  殷长焕面不改色:“男子充军,女子为奴。”
  荀未想了想,觉得还行,幸好他没有家眷,只是院子里那些娈童若是充军,那军队风景真是要靓丽不少……
  他咳了咳,觉得还是得劝一下皇帝:“陛下,臣内院那些……咳,少年,手无缚鸡之力,还是……另选去处吧。”
  殷长焕被他一提醒,才想起另一件需要算账的事。
  他不答,只是又道:“太傅多年不娶,原来是爱好与众不同。”
  荀未:“……”
  他决定在临死前好好解释一下这件事。
  “陛下误会了。”荀未叹口气,作远目状,语气沉重道:“臣不娶,是因为年少时早已心有所属,曾经沧海难为水,多年来,仍是念念不忘,是以无法再移情他人。”
  他发觉自己真是越临近死期越浪,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没脸没皮感。眼角瞥到殷长焕可疑地沉默下来,睁眼说瞎话越发起劲。
  “她是县里教书先生的女儿,我们少时私定终生,我曾许诺带她周游四海,江湖浪迹,可惜……”他顿了一顿,绷着脸回忆了片刻话本里的内容,才悲痛地继续道:“她被逼嫁给县里权贵之子,苦苦抗争无果,被逼无奈,三尺白绫,了却一生。”
  “陛下,”他突兀笑了笑,看向皇帝的神色却又有片刻悲哀:“您是天子,生来尊贵,高坐庙堂,何曾有过求而不得,得而复失之感,又怎会知道普通人,究竟有多渺小无力。”
  他没说错,前世殷长焕执掌天规戒律,神的命运都在手中翻覆,今世他是人间帝王,一言便可改换天下。始终高高在上,哪知道他们这些一不留神就要沦为牲畜的小人物的艰辛。
  如果是殷长焕以外的任何一个人听到这段话,估计都会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荀未最终成为一个追逐权力贪心不足的奸臣的隐秘的推手,年少时一场无疾而终的爱情,在无能为力的逼迫下,一步步走到如今,怎么想都太合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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