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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露山河 (客守白)


  他一手布下此局,天罗地网,他希望那个人能亲口解释,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他希望少年时最初落下的那一笔,不是从一开始便是错的。
  可那人理所当然一般,说没有。
  他就这样任凭自己定了罪,仿佛置身事外,毫不相干,连生死都浑然无忌。
  该要拿他怎么办?有那么一瞬,皇帝松开握起的的右手,心中有些迷茫地想到,倘若罪状皆实,他果真能下手杀了他?
  荀未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晏离所说情与法,难择其一,竟然是应在他身上。
  他更想不到的是,皇帝站起来,以一副到此为止的口吻道:“带去天牢,听候问审。”说着便要拂袖而去。
  荀未露出一脸不解,听候什么问审?他都已经认罪了啊。
  他的目光贴着殷长焕移动,那人却好像完全失去了兴趣一般,一眼也没赏给他,反而附耳对旁边太监说了句什么,接着,从侧门离开了大殿,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臣子。
  荀未开始还在猜测皇帝交代了些什么,到后来,那太监拎着拂尘,颠颠地跑来,对押解他的两位兵士耳语了几句,然后,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一礼,又颠颠地追皇帝去了。
  按荀未的认知,一般这种时候,都是皇帝下达的“给我好好关照”的意思,也就是说,等他进了大牢,没准等着他的就是传说中的刑部最高礼遇,可以见到只在传闻中出现的极刑也说不定。
  说不慌是假的,虽说凡铁奈何不了他,可并非没有感觉,火烙鞭刑什么的,真是想想就痛啊。
  他这么一路担惊受怕地跟着领路的太监跨进那一眼便透露着阴森的地方。周围两个小兵出了宫门就扶了他一路,否则以他那踉跄的腿脚,不在雪地上结结实实摔几跤,估计到不了天牢。他只当是旁人见他凄惨一时心有同情,末了还特地向二人郑重道了句谢。
  等进了牢狱中,他的想法又不得不改变了,朝上臣子都已经纷纷与他划清界限了,为什么太监兵士守卫还这么一副敬重有加的样子?那采光良好,干干净净的地方是牢房吗?不要欺负神仙见识少啊!
  他手上松松挂着一副镣铐,站在牢房门前,诚惶诚恐,满头雾水。
  “这……请问,是不是弄错了地方?”
  身后守卫老老实实回道:“陛下说大人腿寒未愈,故而……”他顿了一下,躬身道,“我等只是奉命行事。”
  荀未愣了愣,不知作何反应。
  当然是殷长焕。守卫太监这些人地位虽低,却不同于群臣,是直接看皇帝的脸色行事的,若不是殷长焕吩咐,谁还会再尊敬一个大势已去的权臣,谁又敢准备这样一个囚室?
  说起来,皇帝那时竟然还未定他的罪,既没有说免去官职,也没有说满门抄斩。
  这是……什么意思?
  荀未一般来说没有那么厚脸皮,通常他是会想皇帝是不是留着他还有用处,比如说想弄明白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之类的。
  毕竟背叛一事他没有否认,换哪个皇帝都忍不了这个。
  可殷长焕显然不是一般皇帝。
  荀未想起他那时突兀提起的雨中罚跪一事,如今重新一点一点细思其中神色语气,忽然觉得,原来不是兴师问罪。
  大概,或许,可能,这事对殷长焕的影响,比他所想的,要深那么一点?
  皇帝是个恩怨分明的人,荀未想,大概。
  他想了半天不敢定下结论,只好既来之则安之,在守卫严肃的视线中,掀起衣摆,故作淡定地跨进那间别具一格的牢房。
  那一瞬他突然想起,还有一个人也是同样的境况,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虽说是兄弟,但也难说皇帝会不会心软。如果他要有这么个不省心的闹糟糟的弟弟,杀了不至于,可能会巴不得丢得越远越好……
  贤王坐在另一间牢房里,掰着指头挨个儿骂人。先骂狗皇帝,奸诈小人,再骂白术,奸诈书生,想了想要不要骂荀未,想起来那家伙也跟他一样蹲在牢里,难得同病相怜,于是跳过荀未,又骂回殷长焕身上。
  他压根就不知道荀未仗着年老体弱,待遇比他好多了,根本不值得同情。
  “要不是当初荀未选的不是我,本王怎能输给你?”
  殷长煊咬牙切齿,守卫的都遥遥站着,没人听见他骂人抱怨,他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停下来,透过窗子看了一眼窗外黑压压的乌云,神色间有些恍惚,喃喃道:“混账玩意儿……当初为什么不选本王,瞎了吗?殷长焕有什么好?”
  他直到现在都没怀疑过,自己会是个比那人更好的皇帝,天下根本尚未安定,京中繁华不过是粉饰太平。他行历江南,见过民生多艰,百姓困苦,而这些坐镇帝都的殷长焕又知道什么?
  倘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好好把握,绝不失败。
  殷长煊感觉眼角一片白影飘过,敏捷地转过头去,这一眼看去,顿时愣得说不出话来。
  牢门外,悄无声息地站着一个人,像是凭空出现在那里,守卫轻声说话的声音还遥遥传来,完全没有被惊动。他是怎么进来的?
  那人一身白衣,隔着栏槛朝他笑了笑,道:“大志向呀殿下,奸诈书生真是自愧不如。”
  正是方才被他来回痛骂的白术。


第19章 牢狱(一)
  另一边,荀未百无聊赖地盘坐在牢房正中央。
  大概是死到临头了反而心中万事皆空一派淡然,左不过是地府再走一趟,什么晏离贤王皇帝没露过面的帮手,一点也不想再管了。
  可是他执意撒手坐观,却总有人硬要拉他入局。
  荀未腰酸背痛地在角落的床上醒来,一睁眼就看见栏槛外站着的人。
  就算在此时荀未的视野里那人同整个世界一样都是倾斜的,他也一眼就认出了那独一无二的嫌弃的眼神。
  他翻了个身面壁,懒洋洋道:“大仙啊,对不住,我尽力了,天下兴亡什么的,只能拜托你了。”
  他这语气完全暴露本性,极其欠揍,晏离居然没跟他急,听动静似乎在外面踱了几步,听起来却也不是焦躁,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奉劝的话我早就说过了,”半晌,他缓缓开口,“你这种人,忘与不忘其实根本没有差别,不论说什么,从来不肯听我的。”
  荀未直觉他是在对另一个自己说话,那个当初犯下大错,导致了这一切的荀未。他没回话,竖着耳朵默默听。
  “这一次,还不是只有这样的下场,”晏离出奇地平静,“你说要逆天改命,连自己都忘记了,难道还有可能做到吗?”
  荀未心脏重重跳了一下,仿佛全身都震颤起来。逆天改命……他以前还说过这种要遭天谴的话?
  他低声道:“不敬苍天,这就是我被贬下来的原因?”
  晏离轻笑一声,荀未几乎可以想象到他那颗泪痣随这笑隐隐闪现的嘲弄。
  “当初你下界来时,”他并未回答,反而发出一问,“镜仙是怎么说服你的?”
  荀未纵然不满他又转移话题,却只能被人牵着鼻子走,他坐起来,披散的长发流泻下来:“他说即便我一时心慈手软,也会派人……”
  “不是这个,”晏离打断,“我问你的是,这顶多是你和他的劫,却要天下这么多人陪着遭此一难,你就没什么想法,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荀未明白过来,原来他说的是这个。
  最初他想过,亡国不是儿戏,只为一人之故,竟要布下一场如此宏大的局,轻易剥夺凡人性命,怎么能是神仙所为。
  镜仙当日却对他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若有人要历经国破家亡之悲,颠沛流离之苦,那也是他命里该来的。
  说什么,都抵不过命运二字。
  这不是他从镜仙所说中顿悟出来,而是在人间懵懵懂懂一路走来,见过诸多寻常生死别离,自己某一刻忽然萌生的想法。
  “是你那时告诉我,你是来助西北王得天下的。我回去就想,难道不是本该如此?天下万物有兴有亡有生有灭,这才是天理伦常运作之道,即便是你我,也只能在这规则之下行事。”
  “逆天改命一说,大概是年轻时候随口一说,除了狂傲,不见任何底气,我失忆了都嫌丢脸,还是不要再提的好。”
  晏离安静地看着他,像是在第一次从头审视,不如说,此前他即便知道他失去记忆,也还是把他当做从前那个人,只不过是更没个正形又爱装怂了点,可是这一刻晏离忽然醒悟,不止如此。
  属于从前的那部分,最重要的地方,似乎随着魂魄和记忆一起剥离了,剩下的这些,空有一模一样的外壳,像个泥捏的塑像,内里全是空的。
  他退后了一步,第一次露出凝重的神情,一字一句像在确定什么:“我真没想到,会是你输。”
  荀未不知该有什么反应,只好露出个苦笑,“哪来的什么输赢,我竟不知道?”
  晏离从露面至今居然一次也没有冷嘲热讽,拳脚相加,当然,荀未颇为安心地想,也可能是因为他进不来。但是,那副平静过了头的神情,怎么看都太过疏离,连之前人前故作和煦的笑脸都没了,让他一时很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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