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钧闻言,一剑挑掉他头上的发饰,收回剑道:“滚。”又望向抱手而立的花好好,“刘诩此时正在沈府,你去找他便是。”
花好好点头,作势离开,猛地回头,趁他不备,一指点在他后背大穴,无视沈钧警告的目光,走到荀裕跟前,冷声道:“看得出来,你想要离得他远点,而他又在对你穷追不舍。你想离开他,我成全你。我点了他的穴,没有一个时辰,任凭他武功再高,也是冲不开的。你也一个时辰的时间离开。这一个时辰内,能跑多远跑多远,最好藏起来永远别让他找到。”
沈钧此刻叫苦不迭。他不过是答应了刘诩帮他躲开这个女魔头的追踪,却不料她竟记仇至厮,给了他一刀不说,得了便宜还卖乖,又怂恿纪拂尘离开他。
花好好说罢,看了眼沈钧,低声道:“沈大公子别忘了,我这人什么都不记,就爱记仇。今天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置其人之身。我希望沈公子记住了。”接着人影渐远,极快消失在山林中。
荀裕定定地看着花好好消失的方向,默默转过身,掏出金疮药走至沈钧跟前,从身下撕下一条布带,避开他的视线,一声不吭帮他把刀口包扎严实,又伸手给他整整乱了的衣袖,走远两步,迎上他委屈的眼神,别开眼道:“公子的穴道一个时辰后自会解开,我还有事,先行一步。保重。”说着身形微顿,随即大步离开。
他却不知道,正是由于他的离开,沈钧却陷入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困境。
☆、第48章 第 48 章
荀裕此时已离开竹屋。眼下太阳快落山,他必须在天黑前赶回青云寨, 虽然此时回山寨, 必是自讨苦吃,他心知回去后青云寨必有两大麻烦等着他, 其一是抢银子行动失败的后果,其二是朱承秉手臂受伤的风波。可他不得不回去。
荀裕抬头看了看天边残阳, 正要加快步伐, 迎面一阵尖锐的鸣叫,只见十几只鸦雀拼命扑扇着翅膀, 急冲冲飞起,仓皇中四散逃去。
荀裕眼皮一动, 察觉有异,纵身一跃, 藏于山地低洼处。不多时, 一群黑衣人出现,其中一个人喘着粗气跑过来,跪于为首者脚下, 低着头道:“大人, 属下已探得消息, 沈钧正在这树林里。”
这一群人个个黑衣蒙面,为首者立在中央, 眼珠子一转道:“沈钧在这里,也就意味着荀裕也一定在附近。你们可都记住了我们此行的任务,谁若是能率先杀了他, 舒妃娘娘重重有赏,如若完不成任务,我们所有人都完蛋。”
黑衣人一个个垂着头不吭声。只听刚才的说话的人又道:“大人,属下还探得消息,沈家公子现在正受了伤不能动弹,不知跟谁打斗过。”
为首者抬头,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哦?沈钧也受了伤?还被人点了穴道?”略一沉思,猛地走过来道:“如此机会千载难逢,你可曾解决了他?”
又有一个蒙面人走出来,疑道:“大人说要杀了沈钧?可之前大人不是说不要动沈家么?若非不想牵扯进沈家,我们一早就动手了,又何必一拖再拖,倒让荀裕那小子趁机跑掉了?”
不等他说完,为首之人身形一闪,啪的一声,一巴掌劈在他脸上,留下五根鲜明的手印,喝道:“蠢货,不在沈家动手不过是忌惮武艺高强的沈钧。之前我们好不容易骗得荀裕出来,安排好了一切就等他出来一刀结果,谁知那小子的疑心竟如此之重,非但不在规定时间赴约,还私自改变了约好的见面时间和地点,反使们们陷入了被动。他爽约不见,又千方百计从沈家逃跑,必是猜到了我等并非皇后派来的人。既然已经打草惊蛇,我们便无须躲躲藏藏了。沈钧不识抬举仍执意跟荀裕为伙,我们便只好多费些力气,再捎带解决一个。”
荀裕认得他的声音,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没想到为首之人还真是袁炜——那个曾经假借叔父之名约他出来见面的人。当初他还口口声声说是徐之善派他来找自己共谋大事的,他果然是舒妃的人。亏得当是谨慎,才不至落入他们的圈套。
袁炜又道:“你立即带人过去,提沈钧的人头来见我。剩下的人跟我来,便是挖地三尺也要将荀裕那个子找出来。不管谁找到,就地诛杀,先斩后奏。”
荀裕暗暗伏在丛林中不动,心却怦怦直跳。沈钧的穴道尚有半个时辰才能自解,他们既然已经发现沈钧的行踪,必定趁他不能动弹时偷袭。思及此,荀裕紧盯着沈钧所在的方向,一脸肃杀,眼里露出担忧的神色。沈钧啊沈钧,你可知你淌这些浑水,最后却连命也都搭进去了?想到他要死,他竟觉胸口受了一记猛锤,忍不住捂住胸口呼吸。他紧紧闭上了眼,睫毛轻轻颤抖,往昔的一切跌跌撞撞浮现在他脑海中,这个人虽然行事作风怪诞不羁,却从未真正害过他,今日又因自己吃人一刀受困竹林,若因此而丧命,叫我怎么生过意得去?心如海潮乍起泛起层层波澜。急转间,已作出了决定。
偷偷跟在那群人身后,荀裕重新往竹屋方向去。
这些人身手不比自己差,因此他不敢跟太近。
远远地,沈钧进入了他的视野之中,不一会儿,他近得能看得清楚他衣服上的花纹了。
而此时,沈钧虽不能动弹,内力却还在,听见十几个人的脚步鬼鬼祟祟逼近,心知有异,一边暗自加快速度冲穴道,另一边却不紧不慢道:“既然来了便出来打个招呼,藏头藏尾的看着小气。”
十几余黑衣人相望一眼,默契地走出来,将沈钧圈在中间。
一人站出来道:“沈公子站在这里是做什么?”
沈钧笑道:“你们难道看不出来我在晒太阳么?多晒太阳对身体有好处。”
那人却是阴森森的笑了,“沈公子站在树阴之下晒太阳,真是稀奇了去。”
“咦,这太阳也真是的,刚才还晒得我懒洋洋的,这会又跑西山去了。”
另一人拿着刀喊道:“大家别听他胡说,他现在受了伤,又给人点了穴,我们一起上。”说罢身先士卒冲了出去,大刀朝他脖子砍去。有了一人为头,十几余人都似有了榜样,一窝蜂而上,谁也不想错失这个立功的好时机。
电光石闪间,刀已经逼近脖子。
荀裕只觉心都跳到了口里,随手抓起一搓石子,劲力发出,如同拉满弓之利箭,杀气十足,嗖地朝十几人射去,在一片哀叫声中,凌空而起,跃至沈钧身后,手指朝他后背大穴点去,点罢却是愣在了当场。
只听沈钧苦笑道:“没用的,花好好用的是魔教的独门点穴法。寻常的解穴法不顶用。”
荀裕脸黑了,这一耽搁,形式早已逆转,他的突然出现反而激起了黑衣人的杀意,原来朝沈钧而去的刀一个个转弯向他砍来。人数悬殊,情急之中,荀裕只得勉强抽身防守,完全将后背暴露在敌人前。没想到今日他竟会和沈钧一起命丧此地,黄泉路上有他相伴,也许也不会孤单。
手背受了一刀,荀裕的招法已迟缓得多,败势早露。
就在这时,沈钧脸色变得赤红,似乎有一股火焰在筋脉中穿行,手指动了动,嘴角溢出一丝鲜血。随即,似是冲破了穴道,他已行动自如。宝剑在半空杀出一片虚影,鲜血染红了剑尖,又被极块的速度甩到了别处。
剑至人倒,战势倾轧。眼见如此变故,荀裕暗暗舒了口气,重新聚敛精神。两人背对而立,不到五十招,已将十几人尽数斩于剑下。
不知因何,沈钧握剑的手不可抑制的颤抖,剑尖抵着地面,鲜血顺着剑身不断地拉长,形成几股血泪,又慢慢汇进泥土之中。剑尖朝地无力地垂着,沈钧慢慢回头,看了眼荀裕,眸子一汪幽水,微微一笑,随即腿一屈,单膝抵地,一手紧紧捂住了胸口,喷出大口血来。
荀裕下意识伸手,极快蹲下身,将他扶起,拿起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默默承过他身体的部分重量,沉声道:“还能走么?”
沈钧苍白的脸上露出一笑,挥手抹掉嘴角残留的血,“没事,能坚持。”
荀裕扶着他往西边去,一手默默环住他的腰,“这儿危险,我们得赶紧离开。你受了伤,后面还有追兵,若那些人再追来,他们人多势众,那时我们就当真必死无疑了。”
沈钧点点头,没有答话。适才冒险冲破穴道,此时心口像刀绞一样疼,内力更是像泄了气一样从身体里漏走,四肢沉得如同灌了水银。这次是伤了根本了。强行冲破穴道致使经脉逆行,又马上使用内力厮杀,此时没有走火入魔,已是不幸中之万幸了。
他吃力地挪动脚步,脚下却迈得越来越慢。
荀裕似是知道他已成强弩之末,不动声色看他一眼,默默收紧他的腰身,让他身体的大部分重量靠在自己身上,双眼望着前方,嘴角坚毅地抿着。沈钧偏头看他一眼,浅笑温柔。
走了好一会儿,荀裕喘了口气,默默看他一眼道:“后悔么?”
“后悔什么?”沈钧道。
荀裕见他装傻,伸手帮他把嘴角残留的血丝抹去,沉默良久,抬头一动不动凝视他道:“跟我一起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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