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随意。”看也没看脚下的衣物,螯鹰转身拂袖而去,再没有回望一眼。
“哥,哥,你当真好狠的心啊。”熟悉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丛林深处,泪水,滴滴答答濡湿了泥泞的土地“哥,你一直说我变了,可真正变的人是你!十年前,你一声不响离开皇宫,把所有的阴谋算计都留给我一个人,你可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活过来的吗?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为了能再见你一面,我不惜出卖自己去做那些事,哪怕再卑微,哪怕再肮脏,哪怕所有人都弃我惧我,我真正想要的,只有你啊!”尘土滑过掌心,重新散入茫茫大地,沈嘉杭眼神凄绝。
“咳咳!咳咳!哥,你曾说最怕看到我哭,不怕,起码在你的面前,我会一直笑着,笑到你亲手将刀刃插入我心口的那天。”泪尽反笑,虚弱地躺在地上,沈嘉杭感觉浑身气力似乎都已被尽数抽离,万花筒般的光影在眼前飞速闪过,痛苦,耻辱,血腥,本以为心早已麻木,却不想,他一刹那厌恶的眼神,自己竟还会痛的如此歇斯底里,甚至,竟有一种想要放弃所有尊严去乞求他哪怕丁点怜惜的冲动。
“啾啾!啾啾!”
暮色一点点笼罩六合,然而,就在沈嘉杭即将堕入黑暗之时,一抹温柔的触感去慕然在眼角轻轻滑过,努力睁开双眼,但见墨瞳眨眨,结实小巧的蹄子在身畔徘徊,“谢谢你。”轻轻抱住小小的鹿头,沈嘉杭哽咽道。
“对不起。”不远处,银发男子闭目长叹,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再回首望向沈嘉杭一眼,随即转身,隐入无尽夜色之中。
“砰!砰!”
“嘘~别怕,是我。”
“螯鹰,你怎么又来了!”看清楚床前之人,邓飞瑜险些一脚踢出去。
“别紧张,我只是想找人陪我聊聊。”踉跄着倚靠在床尾,阵阵酒气从螯鹰身上弥漫开来。
“你喝醉了?”
“醉了呵呵,真醉了多好,就用不着想那么多了。”微微苦笑,冰冷的手指摩挲过床板“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身份以及我们和王大人之间的关系吗?那好,今天我就把所有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告诉你。”
“我本名沈昭,是临阳国的太子,不过后来叔父篡权,假借瘟疫之名将不服从他的皇族之人尽数诛杀,我兄弟二人因为年纪尚幼,且得到皇祖母的拼死庇护,才所幸逃过一劫。”顿了顿,螯鹰继续道“不过我们毕竟是先皇之子,叔父几欲除我们而后快都被皇祖母挡下,迫于无奈,他便想出一个主意,假借历练之命将我们其中一人丢入民间,待杀手处理掉后再派另外一人前去寻找,如此,便可顺理成章将我们全部解决。”
“可恶,好恶毒的心肠!”没想到这看似吊儿郎当的家伙还有如此身世,闻言微讶,邓飞瑜愤愤道。
“江湖险恶,嘉杭年纪尚小,所以我便自荐出宫历练,为躲避追杀,我一路逃到中原,后来机缘巧合被影盟的盟主所救,无处可去并感激于他的救命之恩,是故便留在了影盟。”
“原来如此,那大人他?”
“王大人早年曾游历诸国,与父皇和母后有过一段交集,当年叛乱时,王大人也曾冒死派人支援,但走漏了风声,最终被你们的皇帝所压制,援兵没有到达,所以他一直对我们心怀愧疚。”一口灌下剩余的酒水,螯鹰禁不住面色悲戚“你知道吗?十年,我在异国他乡整整躲了十年,好不容易使自己有了充足的实力,却突然听闻嘉杭成为摄政王的消息,我高兴,高兴他还活着,虽然知道他这些年过的一定很辛苦,但我以为只要我们都还在,所以的伤痛都会过去。”
“可再见他的第一眼我就发现我错了,彻彻底底的错了,他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手段狠辣,视人命如草芥,就连亲信之人,只要挡了他的计划,便也毫不手软。”
“或许是他这些年经历了太多吧?你何不与他好好谈谈”
“我调查到,当年叔父不但与朝中奸臣有所勾结,还曾借助了来自中原的力量。”没有回答邓飞瑜的问题,螯鹰仍继续自说自话。
“你是说奎!”灵光一闪,邓飞瑜抢先开口。
“就是他们。”点点头,酒坛稳稳落在桌子中央“这是一个相当庞大的组织,在你们的朝廷中也有很深的后台,而我孤身一人势单力薄,唯恐叔父的残余势力再次与他们勾结,所以我只能想尽办法将嘉杭赶回临阳去。可他……”
“可他不肯回去是吗?为何?”
“因为……”抬眸凝视着邓飞瑜的脸庞,螯鹰的气息忽然变得紊乱起来“因为他不想再与我分开。”
“你也可以……唔!”
“笨蛋,我为什么不走,你还不明白吗?” 猝不及防间被双唇被结结实实堵住,贪婪吮吸着邓飞瑜的滋味,螯鹰富有磁性的声音透过耳膜传导而来;“你给我冷静点!”一把将身前之人推开,邓飞瑜慌张道。
“告诉我,选我,还是选他。”步步紧逼,直到将人逼至墙角,昏黄的烛火下,螯鹰深邃的眸光好似一湾潭水,欲将邓飞瑜整个吞没其中,无法自拔。
“我……”
“也是,你与他青梅竹马,并且数次同生死共患难,十几年的感情岂是我这么一个有过几次交集的江湖杀手所能比拟我明白了,对不起,今后不会再来骚扰你了。”黯然神伤,螯鹰猛然起身,踉跄着向门口走去。
“等等!我……”
“那就是选我喽,傻石头!”
话音未落便被压在身下,感受到螯鹰火热的视线,邓飞瑜禁不住一阵瑟缩,“我的感觉很奇怪,对卫子风和乐瑶,我只想尽自己的努力去保护他们,让他们可以更加自由的去过自己喜欢生活;而对你,我却想好好打你一顿,然后把你困在身边,这种心情,从来没有过。”
“笨蛋,那是因为你我的心早就紧紧拴在了一起,所以这辈子只能相伴依偎,一旦分开,便会痛彻心扉。”轻轻将头抵在爱人的胸口,聆听着梦寐以求的心跳声,见惯了腥风血雨的螯鹰竟然激动的像个孩子,深吸一口气,将邓飞瑜的双手牢牢压在身下“既然心意已明,那我们是不是该干些该干的事情”
“诶?!等,等下!我还没有……啊哈~”
烛火摇曳,映照一室旖旎,年轻的身影在床幔间交织重叠,勾勒出热烈的画卷,窗外,枯叶纷落,黑影转身离去,只余下一地足痕……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次日清晨
“砰!砰!邓大哥!邓大哥!你到底还起不起了?!”
猛然惊醒,环顾四周,床上的痕迹犹在,螯鹰却早已不知所踪,“来了!来了!”艰难起身,果然,纵欲过度真不是一般人能吃得消的。
“快,那帮黑衣人这几天可能会有大动作,我们必须赶在他们之前有所行动!”一把将邓飞瑜拉出房门,楚黎焦急道。
“慢点!慢点!”本来就伤口未愈,一跑起来更是有如撕裂一般,疼出冷汗却又无计可施,邓飞瑜只得有苦难言,随他一路小跑来到停尸间,夏广陵早已等待在哪里。
“早啊,邓兄,楚公子!”
“夏大夫早!县令大人说会有人代替仵作来协助我们,原来就是你啊。”似乎与夏广陵早就相识,楚黎的语气很是熟络。
“夏兄,不知你对他们有何看法”
裹尸布位置偏移,很明显已经被检查过了,闻言微微颔首,夏广陵的语气有些犹豫“实不相瞒,我认为,这些死者生前应该都从事过相同的工作。”
“却是为何?”
“你们看。”
信手掀开最近一具尸身,阵阵尸臭顿时铺面而来,“我去,好臭!他们这是搁了多久了!”狂掩口鼻,楚黎险些吐了出来。
“的确,尸身已经开始腐烂变质,但正是因为他们的皮肤溃烂露出骨骼,才更加验证了我的猜测。”说话间,夏广陵已经拉起尸身的一只手“他们的指骨下段均有变形,虽然程度不尽相同,但位置却惊人般吻合,可能是长期抓握铁器或者硬物导致;而且,他们的脚后跟处均有骨刺,按磨损的程度来看,时间也应相差无几。”
“指骨变形,脚上有骨刺,那应该是很辛苦的工作吧?长期抓握铁器……他们不会是都当过兵吧!”挠挠脑袋,楚黎猜测道。
“不像,士兵手握长矛,应是掌心磨出厚茧,不可能让指骨变形,而且若要长期行军,脚底会有磨损的痕迹。”
“那……会不会是铁匠或者木匠,整天舞锤弄棒,还不用跑那么多路。”
“可不走路,也不会形成骨刺啊?”对楚黎的回答提出异议,邓飞瑜眉宇紧蹙“又要形成骨刺又不能长期行走,他们到底在做些什么呢”
“我说,有没有可能他们在挖掘搬运什么东西铁锨一类的把手握起来差不多正好抵在指骨下段,若是用力过猛,一样可以引起骨骼变形,而且长时间拖拽重物行走的话,也是极易产生骨刺的。”见二人均毫无头绪,夏广陵缓缓道。
“嗯,这的确是最有可能的情况。有了,我们可以按猜想找些正在从事此等事务之人,然后将他们身上的痕迹与尸体上的作比……呃!!!”赞许地点点头,还欲再说些什么,一阵剧烈的绞痛却突然由邓飞瑜的下腹疯狂席卷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