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全义的眼睛忽然暗了下来,他的目光仍旧锐利,但其中,却又似乎涌动着别的什么特殊的东西:“不错,荆不镀的确与药王谷有关,而且,他还是药王的关门弟子。这事就算是在中元教里,知道的也没有几个,而江湖之上,知道的人就更少了。”
袁绍凡不由诧异:“荆不镀是药王的弟子?”他的惊讶几乎快从眼里溢出来了,“真的么?”
如若是药王的弟子,那么他有这么高深的医术,倒有原因了。不过荆不镀虽是中立人物,邪教人物上门求医也会医治,但是他行事作风,纵有邪性也不过偶然。多数时候,他算得上是正派人物。江湖上虽有传言笑医是个笑面虎,坑起人来十分厉害。但丐帮最注重情报,袁绍凡知道,荆不镀最邪性的几次,杀的人都不清白。最清白的一个,还不算荆不镀出手的。那人嘴巴很毒,满嘴喷粪,荆不镀不过是没有治他,让他干了点苦力,结果那人毒发身亡,一命呜呼。那件事常常和另外几起荆不镀主动杀人的事件并列,让人觉得他喜怒无常。但在袁绍凡看来,那也不能说他是杀人凶手。再善良的大夫也有不想治的人,而且,袁绍凡提前知道了一件事情,一件关于荆不镀的秘密:江湖中人,荆不镀不一定会出手医治,但是普通民众,他几乎个个都医。这一点,还是袁绍凡的师父萧帮主告诉他的。知道了那一点之后,袁绍凡对荆不镀的观感可说是十分之好,江湖中的正邪未必泾渭分明,但是普通民众,却几乎都是好人。就算有人诟病他治了某些邪门歪道没治某些名门正派,袁绍凡依然觉得他是正道。
相比之下,药王可邪得多了。早些年药王的心狠手辣,那可是出名的,若不是江湖之中最忌招惹医者,还是医毒双精的医者,他恐怕早就成为武林公敌。这样的药王,能教出笑医那样的弟子吗?
谢枫疏怪异地看了王全义一眼,道:“药王谷不是和中元教很有关系吗?怎么你们知道的消息,反而是假的?”
第七章
王全义低哼了一声,皱眉斜睨道:“什么假的,你在说什么?”
“笑医他根本不是药王的弟子,我那几日听他说了好些事情,知道他与我家有旧,与我祖父母都是认识的。”谢枫疏目中带了些黯然,续道,“通过我买药,其实是为了给我生意,帮我锻炼。而且他,还曾经入过药王谷,与药王探讨医理……”低声一叹,“他与药王是忘年交,我知道他身份之时,曾想问他谷内可有我兄长的下落,但他说当时只与药王一人探讨,除了药王之女和他见过两面,便连药王身边的侍女也没见过面。”
王全义眯起眼睛:“这么说来,荆不镀是知道入药王谷的办法的?”听谢枫疏的意思,荆不镀和谢家有旧,那么谢家长子流落在药王谷,荆不镀是不是会帮忙呢?
谢枫疏道:“药王谷内的阵法会变,而且当初,他没有告诉过我入药王谷的办法。”
王全义冷笑一声,仿佛终于抓到他的小辫子一般:“那你先前说,你有办法能找到谷里真正入口?”
谢枫疏清了清嗓子,道:“我当初在蜀地,幸得子仁带我出了那块毒地,回来后和荆大哥说了这件事,荆大哥就和我说,以后我若误入那样的地方,要想找到安全的出路,必得记牢一件事——”
如若笑医真和谢家有旧,他所说的出路,说不定就是入药王谷的办法。
以荆不镀的性子不会把忘年交的老巢入法暴露出去,但是提点一下,却很可能。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王全义一愣,面上立刻便沉了下来,走近两步,微抬了手掌:“你是在和我开玩笑么?”
千百年来,这句话都已经被用烂了,不可否认,这句话大多时候都有道理,但是此时此刻,却毫无用武之地。
袁绍凡连忙挡在谢枫疏面前,皱眉道:“你知道他不是开玩笑,不然的话,你先前说笑医是药王的弟子,他就已经信了。”
谢枫疏不是武林中人,就算袁绍凡这个武林中人,听到王全义的话都信了一半,如若谢枫疏不是真见过笑医,根本辨别不出王全义口里话的真假。
王全义冷冷道:“说不定他知道我是故意试探,所以才反驳的呢?”
谢枫疏这才明白王全义之前那么说,是故意说错,试探于他。如若他真的是胡编乱造,乱说一气,也许这个时候,王全义已经将他毙命掌下。
一身冷汗冒出,谢枫疏恍然明白自己从鬼门关边绕了一圈,拉了拉袁绍凡的袖子,从袁绍凡身后走出:“你知道我不是在说假话,因为,我知道他和药王是忘年交。”
王全义沉默了良久,道:“也许?”
一句反问,说完,却收了手掌,将手背在了身后。
他的眼中仍旧有着深重的怀疑,就连逻辑都无法取消他的怀疑。很明显,他还是不信。
如果他不信谢枫疏所说的这些,之后要做的事情,就更难让他同意了。
谢枫疏暗暗在心中为自己鼓劲,维持镇定地道:“荆大哥虽未提中元教,但我想他能和药王做忘年交,与中元教,应也有点关系……”犹豫了一下,谢枫疏才接着道,“我……与他聊了好几天,觉得,荆大哥许是出身官宦人家,非富则贵。他不但琴棋书画皆通,说话时的风骨气度更是特别,不像,不像纯粹的武林中人。”
哪怕是武林中最被称道的阮赵周韩,也与他那样的气度不同。这四家世家,可以说是出过最多朝堂栋梁的江湖世家了。
王全义瞳孔微缩,半晌才发出一阵笑声:“哈哈,哈哈,好好好。”绕了谢枫疏与袁绍凡几圈,目中全是打量与惊疑,“没想到,你还真是见过他。”
他眼中的怀疑已经消除大半,很明显,谢枫疏的这句话让他相信了他。
荆不镀与人相处之时向来多面,如若对上不喜欢的人,便连身份也瞒得死紧。真能让他透露出风骨气度的,只有他真心相待的人。
袁绍凡这回却比听说他是药王弟子还要吃惊:“官宦人家?”
虽然江湖之中荆不镀的武功深浅一直是个谜,但据袁绍凡所知,他的武功不会很低,他杀人之时常用银针,而且精准十分,力度把握得很好。外人总以为荆不镀是用毒杀人,可若像丐帮帮主一样验过那些人的尸体,他们就会发现,荆不镀的武功也是很高的。医毒高,武功高,然而,还是琴棋书画皆通,出身官宦?
“他的出身我们不必多提,你方才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话,是什么意思?”总不能因为这句话,就傻傻地往毒堆里钻吧?
谢枫疏便看向了前方还未走过的泥路,道:“毒物聚集之处,会出现一个王,那个王可能是一个群体,也可能只是一个个体。”
“……在最厉害的王的附近,别的毒物都不敢靠近。而这几天我们所遇到的那些东西,大多只是小打小闹,没什么厉害的。”忍不住看向了袁绍凡,“我们一直以为有毒物的地方才是对的方向,但是,也有可能没毒物的地方,才是对的方向。”
“……往毒物少的地方走,最安全,也最危险。不过,遇不遇得到毒王不一定,但能遇到对的路,我却有八成把握。”
袁绍凡目光微动,看了王全义一眼,帮腔道:“我们这些日子走了这么久,也许,真是路走错了也说不定。试试,也好?”
王全义没有反驳这个说法,不过,他却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显然,也不准备表达他的同意。
袁绍凡便主动去拉谢枫疏的胳膊,道:“你先和王护法留在这里,我去探探路,看哪个方向毒物少。记得,莫要惹王护法生气,乖乖等我回来。”
谢枫疏一怔,不由看了一眼自己胳膊上的手掌,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袁绍凡对着王全义一拱手,转身,便往另一处林里走去了,谢枫疏情不自禁地向前一步,抬了抬头。几下半功夫,那人的身影便已不见。
王全义淡淡地在他身后道:“你就不怕他丢下你,自己一个人跑了?”
“不怕。”谢枫疏老实却很肯定地回答,回过身来,替王全义在一边石头上弄净一片空地,请他坐下,然后自己,也坐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拍了拍手心。
袁绍凡探路时间不会太短,但一个人用轻功,却比三个人赶路要方便,发现方向不对,可以很快回头改正。谢枫疏不会武功,王全义又不可能丢下他们俩自己去探路,无论如何,这找方向的新方法,必得是袁绍凡去试的。
王全义似乎早料到袁绍凡会走,直接扭头道:“那个时候荆不镀与你相谈,可曾说过一些别的什么?”
谢枫疏有些惊讶:“我以为你不想知道?”荆不镀和他谈的都是些普通小事,偶尔聊的,也不过坊中趣闻。早先王全义不愿意提荆不镀的出身,他还以为他对他不感兴趣。
王全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丐帮偌大地方,萧天英虽是英雄豪杰,但也剔除不了邪性弟子。袁绍凡向来待萧天英如父,若他知道了荆不镀的事情,回去一定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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