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渐起,山上传来阵阵钟声,南絮止住哭泣,慢慢地推开严明。
严明一脸惴惴,双目颤动地望着他。
“走罢。”那个冷眼旁观的自己占了上风,南絮起身,“回去拜堂。”
“……你……”严明赶紧站起来追上去,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南絮重复了一遍,“回去拜堂。”
花烛高照,喧嚣渐远,屋内一片寂静。
严府这场婚事真是一波三折,谁能料到新娘子能跑了,又有谁能料到跑完还能再回来。
严明伤口上过药,身上包得严严实实。他趴在床上,满脸期待地望着南絮,又带着几丝不安。
南絮还是没有原谅他。
严明有些低落,但是很快重振旗鼓。他主动搭话,“累了一天,早些休息罢。”
南絮淡淡应下,解衣上榻。
“南絮,我会对你好的。”严明满腔爱意难以自抑,情真意切地说道,“我再也不骗你,我一定……”
“知道了。”南絮侧过身去,弹指熄灭花烛,屋内陷入一片黑暗。
严明的话截在半路,不上不下。
南絮望着黑黢黢的屋子,一夜无眠,睁眼到天亮。
严明自知大错特错,那之后成日惴惴地守着南絮。而南絮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素来盈盈笑意只剩苍白与冷峻,沉默寡言,一日下来也说不出十句话。
“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严明拿出看家本领翻花似的泡着茶,小心翼翼地搭话,“你先前不是说想去天池?近来不很忙,我们俩去转一圈如何?”
“忙。今日一会儿蛊毒又发作了,先了却眼前事罢。”
南絮只低头翻阅书册,都不愿抬眼看他一眼。
严明闻言更是心虚,“那是当然……我、我明日再去催催药王谷,等解药一做出来便把蛊虫取出来,以后你就自由了,随便什么时候想去哪去哪。”
南絮手上动作一停,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沉默半晌竟是冷笑一记,“不必了。”
那眼神仿佛刀子剜去严明心头肉,登时热泪涌上眼眶。他生生压下,讨好地笑道,“那是一定要的。”
“你们严家这么闲么?花十年设下这个局,如今这么轻言放弃。”南絮慢慢吐出一口气,缓和道,“反正已是一家人了,还能看着你去死么。”
严明看着他许久,模糊的视线渐渐沉淀下来,南絮又开始翻起书页,他才轻之又轻地应了一声,“……嗯。”
怕一会儿蛊毒发作消耗太大,严明遣人送来午饭。南絮没什么胃口,只喝了几口鱼片粥。严明记得小时候南絮特别喜欢他们家的鱼片粥,但是南家家风严谨,他喜欢却不好意思说,也不敢表现出来。被严明发现之后,两人就偷溜进严府厨房偷吃,南絮每回都担惊受怕的,可每回都喝好几碗。只说钱塘鱼多,可都没有严家做的鲜。
将近申时,南絮翻页逐渐慢下来,房中愈发热起来。严明卸下帘钩,又锁上窗门,缓声安抚道,“不会有人来。”
“嗯。”
南絮也不忸怩,一壁站起一壁将衣物除去,跪倒在床上,冷声道,“来罢。”
严明心中酸楚难耐,可看见他如此模样依旧是头脑发昏。他极力按下心中欲望,从床头柜中取来膏油。他的手掌甫一碰上南絮的背脊,南絮便是浑身一紧,十足抗拒的模样。
他难过道,“你别怕……”
南絮艰难地呼进一口气,没有说话。
一直到严明为他做好扩张,彻底将他占有,一直到两人都登上欲望的巅峰,南絮都没有说一句话。
严明伏倒在他身上,只觉疲倦至极。
他凑过去亲吻南絮紧抿的唇,南絮躲开了。
严明笑道,“好吧,你就来折磨我吧,横竖还有一生好蹉跎,你若能解气,再狠些又何妨。”
他没吻成南絮,却尝到南絮眼角滑下的泪。
他后悔了,低声说道,“别哭……别哭。都是我的错。”
他多想南絮能回他一句,是啊,都是你的错。
可是南絮没有。
至始至终,都没有。
第二十三章 、(红缨线)(2)
一月份的蛊毒事毕,南絮便回了钱塘。
他心中觉得好笑,屈居人下之后果真变得不男不女,怎么弄得好似妇人月月受葵水折磨。
他回得家中没个消停,当日下午江澍便上门拜访。
容与神情尴尬,提议道,“公子若不想见此人,我去将他打发了就成。”
他听闻早些年南絮在清虚书院时便备受诸位仙家姑娘们喜爱,也时常为大胆求爱者感到头疼。只是没想到这里竟还有一位痴情人,大闹婚宴不成,如今依旧阴魂不散。
可南絮只是摆摆手,“是我对不住江二门主。本该我上灵门山致歉才是。”
江澍走进堂中,倒不很颓废,脸上有一股看破红尘的洒脱,南絮心下莞尔,想着两人现下的心境倒是相通。
南絮以贵宾之礼相待,亲手奉上好茶,“江二门主可曾受伤?”
“小伤,已经无碍。公子呢?”
“也已无碍。”
堂中一片沉默。
南絮真诚地说道,“不想当年是江二门主出手相救,真是多谢。”
江澍苦笑道,“想来是我多此一举。严家本来就不想取公子性命,是我误会,竭力抢走公子,若公子在路上发生什么意外……我才是那个罪人了。现在回想起来,我做下的这些事真是荒唐可笑。”
“江二门主切莫自责,”南絮眼神放空望着郁郁葱葱的庭院,“此生难得有人一心一意待我好,我真的是感激不尽。”
“那公子为何……?!”江澍攥紧膝上长袍,“公子若有半点不愿,我现在就带你走!”
南絮苦笑着摇头,“我回想我这大半辈子,才真是荒唐可笑。我自然知道严明不是个东西,严家也不把我当什么东西,然而即便如此……却还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江澍哑然望着他,片刻才叹道,“旁人只以为是严明深爱着公子,却不知实际上……”
“不愿看着他去死,但也不怎么想好好活。”南絮打断他的话,“事已至此,木已成舟,我也不愿再生枝节。平心而论,严家是个不错的靠山,我也正好了却父母遗愿,振兴南家。”
江澍怔怔地不知该说些什么,下意识地应和道,“严家有钱有势……”
南絮点头,“够了。江二门主,我也只是个俗人而已。”
江澍讶然,他想着,不是的。南公子,你不是的。
南絮或许不记得,但他是记得的。
那时年纪小,大伙儿在清虚书院。院中一片苍翠竹林,南絮常常在林中吹笛、清歌,在竹影之间轻盈穿梭。他和严明聊着江湖趣事,聊着将来要踏遍大好山川……而他只是偷偷听着,却也十分向往那样快意人生。
江澍的眼神落回南絮身上,他穿着一身黑白衣袍,整个人肃穆冷冽,眉宇间再没有先前的灵动与天真。
南絮若有所觉,抬头给他斟上新茶。
那时江澍心中忽地冒出一行诗句: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从此世上,再无南絮了。
第二十三章 、(红缨线)(3)
白驹过隙,严南两家联姻后已过五年。
严明与南絮青梅竹马终成眷侣,二人相敬如宾,相互扶持,一挽南家颓势。
南家一改旧俗,开门设机关院广招弟子,南絮将其中几位天资聪颖的少年收作关门弟子,授予独门秘笈《千机谱》,一时南家炙手可热,成了江湖人挤破头也想进的地方。
“笃笃”,来人敲过门后大大咧咧打开门。
“师姐!”一个年方七八岁的男孩转过身来,兴奋得将纸上画脏了也浑然不觉,“你从云河境回来了?!”
林桐笑着一弹他脑门,“给你带了当地特产。怎么了严忆,又被师父罚抄《墨经》?”
严忆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师父嫌我话多,让我抄书静心。”
“你又替你叔父说话?”
“我叔父央我多跟师父提提他,他待我这么好,我当然希望他们俩夫夫和睦啦,这样我也能经常见到他。”严忆有些苦恼,“师姐你这个月有见到他吗?他好久没来,我好想他。他上次说要带我去看庙会的,没剩几天了,怎么还不来呀。”
“要是师父能有你一半想他,他飞也会飞过来的。”林桐歪着嘴叹气,“不过也该来了。我听说他近来忙着处理影门,如今影门上下被一网打尽,他总该来看师父了吧?”
“影门?!就是那个专门、专门收钱暗杀……”严忆惊讶地说道,“我想起来了,叔父背后的伤就是影门杀手干的!还是师父救了他呢!”
林桐笑嘻嘻的又一弹他脑门,“是啊,师父跟你差不多大就能单挑影门杀手,你还不快加把劲?别成日想着求你叔父带你出去玩!”
严忆吃痛捂住脑门,仍然沉浸在震惊当中,拉着林桐不让她走,非要她再给他讲讲剿灭影门之事。
日头偏西,天又下起一点小雪,在江南总是留不住,化在地上有些泥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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