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齐叹息道:“你一个姑娘家,能够有何罪。”他又道,“听闻你小时便能颂毛诗楚辞,虽在闺中却能写得一手好诗,人人称赞。”他不等敛容回话,又道,“朕也不拐弯抹角,你来这掖庭缘由你也晓得,朕如今给你个选择教你出了这掖庭,你将怎样?”
敛容想不到皇帝竟会说这话,眼里顿时氤氲上雾气,雾蒙蒙地瞧着皇帝,却是说不上话来。她本是聪明的人,知道这里头必有缘故,因着不敢做声,心头也是惴惴的。
修齐长叹一口气,道:“朕也到了年纪选妃了,朕瞧着你就很好。”
敛容听了,一下子便吓得花容失色,又跪倒在地,哭道:“罪女不敢。”
修齐忍不住笑一下子:“你再跪来跪去,你脚下这块地面子就要给你跪裂了。”他声音渐渐柔和起来,“朕心中皇后早已有了人选,朕与他早有誓言,此生绝无他人。”
他的眼神柔和,整个人仿佛不是方才阴郁的模样,眼睛都生出璀璨的光华来:“朝中皆来劝朕选妃,朕扭不过,更何况,朕怎么能让这些事情绊住朕,所以……朕想请你帮这个忙。”
“你只放心,朕给你封号,但朕保证不动你。”他渐渐笑起来,“等朕找到他,朕就给你自由,放你出宫去。”
敛容听着他温润的声音,胆子渐渐大起来,偷偷看一眼皇帝的模样,只觉得此刻的皇帝与方才大不相同,整个人都温润的如同一块玉一样,泛着盈盈的光泽,再不似方才那样冷硬如石头似的了。
修齐抬起头,望向她:“你愿不愿意?”
敛容忙叩一个头,从来哪里有人问她愿意不愿意,还不都是迫着她一步一步走下去。她上过几年学堂,自己又读了许多书,自然知晓道理。她爹所作所为,皆是不忠不义,能留住她的性命,她已是感激。她本以为自己要在这掖庭里孤独老去,却终究没有想到还有这一日。
敛容忙忙点头,又用力磕一个头,泪眼模糊道:“罪女多谢皇上恩典,罪女必将谨记皇上的话。”
修齐露出一丝笑意来,道:“你不许再跪了,也不必再自称罪女,今天你就跟着朕过去,朕打发人给你收拾屋子出来。”修齐叹道,“听吴掌事道你病了,回头教太医给你瞧瞧,被耽搁了。”
敛容心里当真感激得很,又忙忙地磕一个头,擦干了泪道:“多谢皇上恩典。”
修齐弹一弹袖子起身,推开门吩咐了昆平昆清两句,便径自出门去了。昆平在一旁撑着油纸伞,昆清暂且去安排敛容的住处。
修齐伸手接了几片雪花,嘴角不由沾上点子笑意。行止,你走不掉的,无论你在哪里,我也要找到你的。修齐遣人出去苦苦寻了他数月却是半点消息没有。渐渐的希望化作失望,失望化作绝望。他不再依着那些人,他决意要自己亲自去找他。他要凭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出去,无论多远,他都要一步步走下去。
朝廷离不开他,他便日夜以继;母亲要他选妃,他便选一个给她。行止不能留在宫里,他偏要找他回来;罪女不得册封,他偏要选她做妃子。从今往后,他耗尽心思,他只要他的行止一回来便能安安稳稳在他身边。
十二月廿二,平津贾氏,著册封正一品容妃。
南地少雪,快要过年了,竟然也薄薄地飘起了雪花,虽然沾地便化了水,只是青木白雪,却也是别一番味道。
顾慎谙跺一跺脚,还没进归云轩的门儿就嚷道:“怎么南边儿也冷成这样啦!”
清榕抬起头来,见是他,不由笑起来:“贵客,我们这里笼了炉子,快快进来。”
顾慎谙笑起来,偎到他旁边儿去,道:“榕哥儿,成天下见你在这里,怎么不见小行止?”
清榕无奈道:“快别说了,行止这死心眼儿,真是把我气坏了。”
顾慎谙嘿嘿笑起来,道:“行止那样有礼的人怎么就能气着你?你别赖人家。”
清榕搁下手里的纸笔,无奈道:“行止那小傻子,我要他和我做生意顽,他应着是应着,回头把钱塞给我,自己也不上心,这不听人家说私塾里招先生,就乐呵呵地去了,成天介呆在私塾里头,为那几个钱,有甚么值得的?”
顾慎谙听了,也跟着道:“做先生?能不能吃饱饭还未可知呢!既这样,等小行止回来,我劝一劝他,实在不行来我们家做门客也好的嘛。”
清榕只晓得顾七家里不是一般,他也没上心过问,此时听了不由笑道:“正是呢,行止是读书人,多半不喜欢做生意这些事情,七爷若是能给他的合适的活计就再好不过,清榕这里先多谢啦。”
“好说好说。”顾慎谙笑着,“怕甚么呀,有咱们在,饿不着这位。”
慕益之在旁边听着,不由摇摇头。这些日子相处,他自然也瞧出来行止为人,此人多有些骨气,想来必不会应允这些。他瞧着顾慎谙笑道:“你们在这里谢来谢去,也不问问正主儿的意见?”
清榕笑道:“可是呢!”他看看时候,“行止多半要回来啦,等他回来就和他一说。”
正说着呢,便听见行止笑道:“什么事情要说?”
众人抬头,却见他撑着一把破旧的油伞进门儿,正在门口儿收伞呢。清榕不由叫道:“嗳呦,我叫老张给你送伞去,你瞧见没有?”
行止“嗳”了一声,不由道:“我没瞧见,私塾那里的老先生借了伞给我,我就家来了。”他忙忙地又要撑开伞出去,“我这就去找找张先生去。”
清榕忙叫住他,道:“行止快回来,若是你们又走岔了,上哪里寻你去呢?老张这边路熟得很,兴许抄了条近路就和你错过了,人家必会告诉他你回来了,到时候他回来也是便宜。”
行止只好点点头,愧疚道:“是我的不是,这样的天气我早该想到你要遣人过去,害得张先生白跑一趟。”
清榕只好劝他道:“老张还有旁的事情呢,不过顺路过去给你送伞罢。”他忙道,“外头潮湿湿的又冷,快进来暖暖身子。”
行止笑着应了,却见顾慎谙和慕益之正在这里,不由笑起来:“嗳,什么风把七爷和益之吹来啦?”
慕益之点头示意,顾慎谙却笑嘻嘻地道:“今天爷懒得弄东西吃,来你们这儿蹭一碗饭。”
清榕笑起来:“我们这里哪里有好东西吃,怕你吃不惯呢。”说着,不由想起方才与顾慎谙说的话来,“方才七爷正和我说你呢。”
行止仔细将伞搁到一边儿去,笑道:“倒是说我什么的?”
顾慎谙笑嘻嘻道:“我听说小行止你又有才华又有能耐,倒上我家去做门客怎样?”
行止听了不由笑起来。他原先却是疑心顾慎谙有所图谋,相交久了,却觉得他当真是直来直去,哪里有什么花花肠子,一心只想着吃喝玩乐的。行止推辞道:“我这里教书正有趣呢,不给七爷添乱去了。更何况我才读了几年的书,哪里敢说有什么才华呢。”
慕益之笑道:“顾先生何必自谦。”
顾慎谙搭腔道:“就是就是,都比我强。”
行止摇摇头,笑道:“行止当真要谢过诸位好意,只是行止懒散惯了,实在是懒怠地动脑子啦。”
清榕知道他这人倔强得很,行止认定的事情旁人再劝也不能够,只好无奈地撇撇嘴,当真是拿他没有办法。
顾慎谙原是想带行止家去玩儿,只是见他这样认真的模样也生怕他来劝自己读书写字儿一类的事情,如今见他推辞了也是乐得自在,心想:反正有我呢,他没了银子我教小慕儿偷偷塞到他钱包里不就是啦。一边想着,一边忍不住地乐起来。
清榕笑嘻嘻地望着顾慎谙,笑道:“七爷,你平时都喜欢做甚么呀?”
顾慎谙想也没想便答道:“玩呗!以前还有美人儿呢,现在也就吃吃玩玩的。”话说至此,猛地想起来慕益之就在这边儿,忙捂上嘴,却见慕益之脸色早黑了,眼里直要冒出火气来。
行止瞧着这两人有趣,听见顾慎谙这话也替慕益之生气道:“七爷,这是你的不对了。”
顾慎谙忙忙伏低做小撒娇道:“小慕儿我说着玩罢了,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这里头就符清榕一头雾水。他瞧了半天,心里微微一动,不由想到:莫不是这人又像朗官儿似的?他抚一抚额头,只当自己多想了些,忙笑道:“那倒不是,我只是想着,七爷有这样本事,何不做一番大事来?”
慕益之听见他的话噗嗤一声笑出来,心里叹道:他放着天下这样的大事不去做,做这个算什么大事?他笑道:“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只盼着他消停些别去惹事,我就要念佛了。”
顾慎谙听了这话,猛地激出他的性子来:“爷还就欢喜做菜,嘿,爷就撂下话了,”他看着清榕,“以后,爷有兴致了,就来你这做几道菜,你得……”他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就你们这的菜价儿的十倍!”
众人见他认真了,不由笑起来。清榕忙乐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许反悔的啊七爷。”慕益之笑着摇摇头,他肯这样顽也是趁着新鲜,也好,省得他出去惹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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