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绛卖了一半府邸,安葬亲人,购买婢仆,将云家维持了下来。宗珣每年会准云绯回云家几次,与姐姐相会。因此,云绯对宗珣很是感恩,化解了家人被诛杀的怨惧。
宗珣不知是否因了云绛的存在,云绯才更快接受了男宠的命运。他们姐弟彼此为了对方的生活而生存世间。
宗珣到的时候,云绯已接出来,素淡衣着,面目平静,礼仪周到。宗珣唇边一牵,算是笑,与云绯进了正厅,落座。心中忽起一个念头,他来接,云绯未必回呢。
“朕接你来了。”宗珣和柔了声音。
云绯忽然凝结了很大的愤怒说:“康王!□□了我姐姐!”
宗珣愣了,好一会儿才从云绯的告状中明白,那位康王见云绯得宠,便欲与云绛恢复夫妻关系,讨回皇上欢心。其实也是这些年他没续娶成妻,宗珣不待见他。宗珣对着请婚的康王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康王已将这话落实得透彻。还续娶什么妻呢,朕都不好意思再准你的婚。”康王灰溜溜告罪走了。此番云绯赴北疆慰军,康王便趁机去云府与云绛商谈,欲迎回王府继续为妃。康王以为这是天大的好事,哪想被云绛冷拒了。康王认为云绛是耍女人小性子,亲密一番定能改心意,便霸王硬上弓,强占了云绛。过后云绛哭闹寻死,康王甚觉无趣,不愿纠缠,抬脚走了。
仆妇劝云绛说,寻死不白死了么?待云侍中回来,告到皇上面前,定惩治康王。云绛便等弟弟回来,谁想弟弟到五月才回来,而云绛已怀有身孕了!
宗珣看着云绯愤怒的面容有些心虚,康王强迫了他姐姐,自己不也强迫了他么?他不说这一层,立即安抚云绯道:“这康王委实可恨,丢尽我皇家颜面!你且说,治他什么罪?淫□□女,绞刑?”
云绯愣了。
宗珣心里有数,康王是云绛腹中孩子的父亲,这事闹不大。云绯估计做足了准备讨伐自己袒护王兄,徇私枉法,没想落了空。宗珣继续道:“你这就跟朕回宫,传康王回话,他若不认,交三司会审,朕为你做主,定从重治他的罪,绝不宽赦!”
云绯无言。
宗珣拉云绯的手,云绯犹豫,宗珣便一挥手让左右随从都退下,低声说:“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还生我的气,执意要离开我去陪卫缙么?”
“不是——”
宗珣抓住云绯就吻上去。他吻的很温柔,近乎小心翼翼的。
云绯温柔回应着。宗珣心缓缓归位,整个人暖悦安然。
“你去向你姐姐辞行。”宗珣笑。
云绯去了,过一时回来说:“我姐姐请我对皇上说不要治康王死刑。”
杀了康王也就是杀了孩子爹,宗珣道:“好,你姐是被害人,尊从她的意愿。我命康王自缚了来给你姐姐赔罪,由她处置,可好?”
云绯点头,宗珣便拉了云绯向外走,云绯低垂着目光,不动,瞧情形还是有些情绪在。
“我只爱你。”宗珣说。他也只能说这么一句话为杜谨事致歉。
云绯静默了一会儿,终于道:“我想在家陪我姐姐一阵子,她心情不好。”
“康王来赔罪她心情就好了。你在这里做什么呢?不多事吗?随朕回宫吧,否则晚间寂寞,无人陪伴,孤枕难眠,辗转反侧,你忍心?”
云绯笑:“你还少人陪吗,后宫那么些嫔妃,还有杜谨——”抬头见了宗珣面容,慌忙道:“我玩笑的,现下就陪你回宫。”
宗珣这才脸色好看一些。
两人牵手离开云府。车辇上,云绯仍是不安,说:“我姐姐很痛苦,一直吐,吐出胆汁来,什么也吃不下——”
“我派御医来。”
云绯还是愁颜:“我想每天来看望她。”
宗珣说:“这样,我上朝处理政务的时候你回家,不过待我下朝的时候,你须在殿门处候着。”云绯抬头望着宗珣感激的笑了。云绯的笑容太真挚也太美,能得云绯这样的笑容,宗珣的一颗心都沉醉。
晚间抱着云绯一阵猛烈勒索。
他陪了这么多小心,服了这么多软,若不要了云绯,他还是皇帝么?云绯手臂环住眼,不让宗珣看他锁紧的眉头。但一直是顺从的。云绯这是接受了吧。宗珣被云绯的样子迷住,满足自己不如说更是为了欣赏云绯。欣赏云绯的痛苦蹙眉和嘴唇开启,那神情简直无以伦比的美妙!宗珣觉得自己越来越变态。好在云绯不知道。
第4章 你忽略了我,会后悔吗?
云绛没有接受康王的赔罪,或者是康王也没有赔罪的诚意,云绛将康王赶出了云府。宗珣还想着就此恢复云绛王妃身份呢,他们夫妻不能调和谅解、破镜重圆,宗珣也有些遗憾,但情感事只能靠当事人自己努力,外人无法置喙。
这一日,云绯没有依诺在殿外等候,宦官回说:云夫人要生了。宗珣只好去云府,带了大队御医,与云绯一道守着。皇后生孩子他都没这么陪过。
晚间云绯不回宫。说世间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亲人在生死之间徘徊,他不能离开。这话对,又很不对。宗珣想说,难道我不是你的亲人?但这个时候不是与云绯分说的时候,为了继续做亲人,宗珣只得宿在了云府,晚间拉了云绯就寝。他总是有调动云绯的方法,如今云绯对他的掠夺已顺其自然,不再反抗了,或者是麻木了?总之宗珣心微有不足,但云绯一直由着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人总归是得陇望蜀,有源源不断的贪心。
宗珣天明上朝,下朝后来云府报道。不是他真时刻离不开云绯,是怕云绛出了什么意外,云绯过度伤心应付不来局面。云绯身后有个他,他总归要在最需要的时候存在。大臣们的谏言谏章涨潮似的来,宗珣倒也不恼,温和应对:“待云夫人生了,朕就回宫,卿且忍忍。”
大约有真龙天子佑护的原因,三天后,云绛在极尽折磨之后终于生下一个男孩。云绯抱着孩子欢喜得泪盈于睫,宗珣也只好一边陪着。
他不高兴,但无可奈何。
宗珣从不知云绯竟能这么爱孩子。难道是他掠了云绯做男宠,云绯不会娶妻生子了,所以这么爱这个小外甥么?
那个粉嫩嫩瘪嘴吱哇大哭的娃娃就那么惹人怜?
宗珣心头酸涩地看着云绯疼爱孩子的样子,原来云绯的眼眸可以这么热情满是爱宠的光芒,原来云绯的笑容可以这么灿然发自内心的欢乐,原来云绯不是只会清淡温雅顺从,还可以这样热忱欢悦忘我。
他以为他得到了云绯的爱呢,其实没有。他得到的爱都不如这个不会说话的奶娃娃多。
云绛产后极度虚弱,继续在生死边缘徘徊。为了照顾姐姐和孩子,云绯不肯回宫,云绯的理由也对,那就等云绛过了危险期再说。晚间云绯安置孩子睡隔壁,孩子一哭就冲出去陪,比奶姆还尽心,搅得宗珣无法安寝。如此过几天,宗珣只好走了。他总不能将皇宫搬云府里来,大臣们的谏言也再不好应对。他有朝政要处理,比不得云绯。
他对云绯说:“我回宫住了,你随我回去吗?”为了情感再加一句:“每天你可以来云府看望。”
云绯说:“我再陪姐姐几日。”为了情感也再加一句:“她好了我就回宫。”
一天、三天、五天、半月,云绯没有回宫。宗珣也没有再去云府。他的心渐渐灰了。他不想再看到云绯爱孩子的样子。他不能容忍世上有人比他得到云绯的爱多。
琼林宴上,宗珣看着沈徽,那个优秀的绝色少年。云绯,你忽略了我,会后悔吗?
宗珣留下了沈徽,住在勤政殿,帮宗珣整理奏章,第二天封为中书侍郎,朝野哗然。
状元郎在琼林宴后被皇帝带走留宿宫中,第二日破例封为四品中书侍郎,什么原因,大家都猜测得到。一时传言满京城飞,着实热闹了好些天。
宗珣却很伤心,兼烦恼。
因为云绯还是没有回来,连个口讯都没有。面对着沈徽,宗珣是越发气恼。
皇帝近来脾气不好,朝臣们都很小心,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沈徽在宗珣身边更是小心谨慎,连呼吸都控制着,怕轻重不合时宜,无妄送了命。
这日宗珣带着沈徽去云府。他明白了,越是沈徽在身边,云绯越是不会回来了。
他这一着还是错了,错至也许无法挽回。
云绯很安然的在府门口迎接皇帝,穿着离宫时那件丁香色精美华衫,从容优雅行礼。宗珣嘴角带了笑。因为云绯这件衣衫是特意为他穿的。云绯素来喜清淡衣着,舒适简洁就好,可宗珣喜华衣美服,云绯每换锦绣鲜亮衣衫都是为着宗珣喜欢的。
宗珣心中喜悦,上前扶起云绯的手臂,只这么一接触,心登时起了异样,仿佛情感自那一点接触将两人连结一起,澎湃入心,充溢五脏六腑,再也不能分开了。他侧头一直看着云绯,如此进了正厅,宗珣让所有人退下,厅堂间只云绯静默站立,眉目纯净依然,却掩不去情绪精神上的憔悴。
这样的忧郁不是劳累来的,是他情感上伤到云绯了。宗珣内疚愧悔,上前几步抱住云绯温柔吻上去,哪知云绯缓慢却有力地推开他:“别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