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绯坐在长廊的椅上,看宗嘉奔跑的样子,嘴角渐渐弯起笑容。
身后有人来,云绯回头,见是杜谨。云绯忙站起,笑:“你这个大忙人,今天竟在府里?”
杜谨笑:“本不在府中的,听人报你来了,扔下公务忙回来了。”
“打扰了你。”
“别说这样的话。去与嘉儿玩一会儿呀。嘉儿!”
“爹爹!”四岁的嘉儿张着小手扑过来:“爹爹,我在玩捉迷藏。”
“好好。”杜谨蹲下抱起嘉儿:“你瞧,舅父来了。快让舅父抱抱。”
“我要爹爹抱。”嘉儿小手抱着杜谨脖颈不撒手。
“舅父教你弹琴。”杜谨说。
“我要爹爹教我写字。我要写得像爹爹一样好。”
“好。”杜谨歉意看云绯,抱了嘉儿到书房,边走边说:“你舅父会画画,画得可好了,爹爹比不上。”
“我要学写字。”
于是云绯在一边看着杜谨教嘉儿写字。杜谨看外面天光,问云绯:“不回宫了?”
云绯点头。
“我去安排饭食,你与嘉儿玩会儿。”杜谨去了。
云绯握着嘉儿的小手,笑着说:“舅父教你写字好不好?我也会写的。我的字还是你爹教过的呢。”
“你写的有我爹爹好吗?”
“没有。”
云绯轻轻的在嘉儿稚嫩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嘉儿黑亮的眼睛看云绯:“舅父,张姨娘说,你是皇上男宠,那是什么意思?”一旁青芜的神情紧张起来。
云绯淡然说:“没什么意思。嘉儿,舅父想去外面山水田野玩,爬山啊,坐船啊,骑马啊,买糖人啊,摇拨浪鼓啊,还有唱歌,跳舞,弹琴,可热闹有趣了,你跟不跟舅父去?”
“青芜也去吗?”
“也去。”
“一起捉迷藏?”
“嗯。”
“我爹爹去吗?
“他忙,去不了。”
“那我就不去了,我要和爹爹学写字。我写得好不好?”
“好。”
云绯回头,见宗珣站在那里,云绯一笑,宗珣便也回了一笑。
青芜对嘉儿说:“三少爷,青芜带你去水池里捞鱼好不好?”
“好。”
嘉儿跳下椅子,回头看见宗珣,笑唤:“皇叔叔!”
宗珣从身后拿出一个篮子:“皇叔叔给你的,宫里的糕点,喜不喜欢?”
“喜欢,谢谢皇叔叔。”嘉儿说。晶晶亮的眼睛看篮子。
云绯打开盖子,取出一块糕给嘉儿。“谢谢舅父。“嘉儿拿着那糕喜盈盈的牵着青芜的手出了屋子。
宗珣从云绯身后抱住他:“你想走?”
“想出去转转。”
宗珣轻轻吻云绯的脖颈,见那玉的丝绦已在云绯颈间,不由微笑。
“我派卫缙随你去?”
“他是朝廷重臣,谁似我,有游山玩水的心。我也不好意思让他陪,倒不自在。”
“霍将军的儿子霍滔我瞧着还顺眼,让他陪你去。”
“好。随你安排。”
“再谁陪你呢,你可有人选?”
“嘉儿。”
“我还以为你会说林奕。”
云绯挣开宗珣,说:“因了你,我在世间就再不能有朋友,否则就是私情,对不对?”云绯的语声很平静,目光很茫然。
宗珣站在那里:“我总觉得我得不到你。我最安心的时候是将你压在身下的时候,那时候你是我的。我喜欢看你的哆嗦,听你的吟声,觉得很完满很欢喜。你可以将你的身体交出给我,可你也随时会离我而去。我可以控制世间所有的人,唯独不忍控制你。你让我很无措,也很迷失,阿绯。你若离开我,我的生活就会空了。”
“还有沈徽。”云绯牵起嘴角现出一个虚无笑意。
第13章 为着那一颗心的存在
“你为什么把玉牌给沈徽?”
“我怕你一怒杀了他,他手里有我的玉牌,你就不会杀他,会来问我一声原委。我就是这么一想,也许我想的不对。”
“我杀了他你不欢喜吗?”
“不欢喜。”云绯淡然一笑:“因为还会有旁人。至少沈徽我已见过了,品格还好,未知的人更让我不安恐惧。”
“阿绯,对不起,我放弃。放弃沈徽,放弃贪念。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从没怪过你。”云绯转过头来,“连你的贪念我都觉得有趣。你若隔一阵子不爱慕新奇不折腾点事出来就不是你了。没了沈徽又怎样呢,你又得劳神去找新鲜,年轻人一代又一代,准有好的出现——”
云绯的唇已被宗珣吻住。
“唔唔——你放手,这里不行——”
“那随我回宫——”
“你不与杜谨吃回饭吗?”
“我们回去对着沈徽吃。”
“你不怕我被沈徽诱惑了?”
“也随你。”宗珣笑,手捧着云绯脸:“走吧,我忍不住了。”
他们出了屋子,院子空空,远远的月亮门处只杜谨站在那里,看见皇上,杜谨跪下去,宗珣抬手示意他起来,拉着云绯的胳膊出了府门,上了车辇。
宗珣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云绯脸上,那目光里有爱、探究、迷惑,深邃不见底,云绯无法迎视这样的目光,低垂了头。
云绯不明白是自什么时候起,他们彼此用心求近,却越行越远。那缝隙——该是源自于北疆归来,宗珣忽然转了性,甘露殿里多了一张桌案,后来,勤政殿里又多了一个人——
他曾那样被宗珣捧在手心珍爱,如今却可以凌虐摧残。
可是他舍不得离开这爱,一忍再忍,任自尊碾磨成灰。
宗珣也在忍他吧,一次复一次舍弃帝王尊严,容忍他的冒犯。
他们何苦呢?为着那一颗心的存在,世间的情感?
腰间有宗珣的手温存的揽上来。暖意蓦然自云绯心底升起,萦绕全身。他还这么喜欢这爱,宗珣也还爱他,那就比什么都好。
心还在。
没有失去。
车行到甘露殿,宗珣扶着云绯的手下了车,进大殿,宗珣吻着云绯便压在墙壁上。“我们试一试这个姿势。”
云绯笑推开他:“还是先吃饭吧。我饿了。”
宗珣只好一笑罢手,命摆晚膳。
“不叫沈徽?”云绯微笑。
宗珣扬了一下眉,点头,对宦官道:“传沈徽来陪朕和云爱卿用膳。”
云绯笑:“我以为你把他杀了,绑了,关了——”
“不,你猜错了,我准备升他的官,做御史中丞。朝廷的官员得他整治整治了。”
“那是多遭人恨的官。”
“他正合适。”
沈徽来了,礼毕落座,宗珣说:“云侍中怕朕把你关了,杀了,请你出来与他一起用膳,见了才放心。”
沈徽端正严谨的谢皇上、谢云侍中。
他这个样子宗珣倒不好拿他玩笑了。饭菜上来时,云绯依旧先将饭菜尝一下,再给宗珣吃。沈徽只低头吃饭,如此无话,待吃好了,宗珣就对沈徽道:“你去处理奏章吧。”
沈徽恭谨告退。
云绯说:“瞧你把人家吓的。”
宗珣只抱着云绯,耳鬓厮磨:“我想你了。”
“你先给我弹琴听。”
“好。”宗珣果真命取了琴来,给云绯弹琴听。
琴声清柔响起,萦绕耳畔,那里面依然有透净可爱的心灵,纯粹的幸福。琴音伴着年少珍贵时光和青春欢乐自天宇间重新下降,沐浴周遭。一曲即罢,云绯沉醉瞧着宗珣,想了一会儿笑道:“你要去勤政殿处理政务了。”
“你陪我去。”
云绯笑了,想了想,说好,两人便一起去了。
宗珣边看沈徽批复的奏章边与沈徽讨论朝政。云绯在一边低头看书,看得入神,直到宗珣唤他的名字才恍然抬头。宗珣说:“朕命沈徽把王致的右丞相弹劾了,他占着位子不做事不说,还挑事,拉帮结派。朕看在他父亲面上一直宽忍着他,朝廷风气都被他带坏了。你怎么看?”
云绯微笑摇头:“臣没想法。那年他奉万岁命教臣学棋,曾说将来想组织一个棋院,每年邀人比赛定冠军、段位品级什么的。”
宗珣笑了:“还说没想法。算了,看你面上,沈徽你悠着点弹劾,让他主动辞职吧。”
两人自勤政殿出来,宗珣不由揽了云绯的腰,边走边赏天上的月。“人生幸福莫过于此。阿绯,今天朕高兴,有什么要求说吧,朕赏给你。”
云绯知道宗珣今天的高兴和莫过于此的人生幸福大约就是他与沈徽一起和谐陪伴,因此淡笑说:“快过年了。沈徽的家人被流放辽北,他定牵挂,他身边没人又没钱,万岁派谁去探望一下,也让他心好过一些。”
宗珣瞧云绯好一会儿道:“你怎没托生个女子,我娶为皇后,定千古贤后的典范了。”
云绯便不再多言。如此至甘露殿,二人洗漱上床,宗珣按住云绯好一番温柔索取之后,才抱着云绯说:“快过年了,你又难免寂寞,我要林奕来陪你?”
云绯闭目不理。
宗珣问:“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啊。”
“我愿意。过后你能不杀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