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澄晞脸上保持着微笑,看着自己衣服上兜着的酱猪蹄,温声问道:“易姑娘,这猪蹄,你还吃吗?”
易寻烟讪讪摆了摆手,嘿嘿说道:“不吃了,六皇子,你的衣服看起来吧,好像不是那么的干净。你要是有兴趣,你可以吃?”
李澄晞在心中默念了一万句“易寻烟她哥和李儒风是好朋友我不能不给易寻烟面子”,终于平和了一些,一把抄起衣服上的酱猪肘,凶狠地往窗户外头扔去。
易寻烟!你如猪蹄,猪蹄是你!去死吧!
今天风大,向来开着保持通风的窗户没有开。
酱猪肘怒气冲冲地砸中了紧闭的窗户框,凭借着里头高含量的胶原蛋白,又怒气冲冲地反弹了回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李澄晞的脸上。
四周一片谜之寂静。
李澄晞抹了抹脸,冷静道:“在下去换身衣服,失陪。”
在他华丽转身的刹那,四周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
因此,李澄晞的心情十分不好。
为了能让自己的心情愉快一些,他换了自己心仪的紫袍子出来,并且不断安慰自己,也许这样,穿上美美的袍子,就能顺利度过水逆了呢。
他坐回位置,之间李儒风和易寻烟一人手里拿着一只酱猪蹄,相谈甚欢的样子。
他禁不住用崇拜的目光多打量了李儒风几眼,李儒风手里虽然拿着酱猪蹄,却丝毫不影响浑身冷淡的气质,他又盯着酱猪蹄看了几眼,叹了口气——他真的骗不了自己了,李儒风拿着酱猪蹄,真是太违和了,他为什么要做出这种接地气的举动,让他有一种也拿起酱猪蹄的冲动。
在他打量李儒风的空当,李儒风也在打量着他。李澄晞淡淡笑了笑,拾起筷子,夹了一根豆芽菜。
“六皇子这一身,仿佛和易寻烟很配。”
他正在往下咽豆芽菜,听了这话,呛了呛,平复了半天,才抑制住,没有让豆芽菜从鼻孔出来。
李儒风,你既聋且瞎,既邪且恶!
他生气的时候,飞快地瞥了易寻烟一眼,发现她身上穿着的竟然是淡紫色的衣服。而他,身上穿的是他心爱的明紫色啊!
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想和易寻烟穿情侣衣服啊,还好两人穿的不是大红色。
在他十分无助的时候,易寻烟拉下面孔,冷笑道:“就是,你为什么巴巴地回去,换了一身和我这么般配的衣服?我对你可没有什么兴趣。”
李澄晞为了挽回自己的颜面,当即拱手道:“多谢多谢,千万不要对我有兴趣。你难道不知道,我朝有权有势的达官贵人,穿得都是大红大紫的,而你,一个小丫头,为什么要和我穿得这么般配?”
在两人拌嘴的时候,李儒风单手支颐,仿佛听得十分无聊。
易寻烟也觉无趣,撇下李澄晞不再理会,转而对李儒风道:“国师大人,听说你和我哥哥斗法赢了。”
李儒风脸上十分温和,问道:“你哥哥怎么说?”
易寻烟眼睛骨碌一转,狡黠道:“我哥哥说,国师大人虽然能够赢他,却未必就真的比他强,至少他做不到的事情,国师大人也未必就能做到。”
李儒风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腾腾地抿了半晌。
易寻烟见他也不追问,不由得有些着急,道:“国师大人,你就不关心是什么事情吗?”
李儒风仍然是带着微微笑意的形容,顺水推舟问道:“哦?是什么事情。”
第24章 李儒风,一个十分不要脸的男人
易寻烟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套路成功,歪着嘴笑了笑,还是厚着脸说了。
“我天生经脉虚弱,我哥替我打通经脉却失败了。因此我家禁止我学习玄术,说我学了也没有什么成就。而我又是个勤奋上进的人,不能容忍自己一生碌碌无为……”
易寻烟讲得滔滔不绝,李儒风脸上倒是没有什么变化,拾起筷子,漫不经心地吃豆芽菜,李澄晞却是来了兴趣,听得津津有味,末了,不忘热心发问道:“所以你也是个废柴咯?”
易寻烟瞪了李澄晞一眼,一把抄起筷子,叉了只猪蹄子,猛地戳进李澄晞的嘴里,一边又擦了擦眼角,问道:“国师大人,我哥说,如果找一个玄术盖世的人,说不定能帮我打通经脉的。大胤朝上下五千年,就出了你这么一个人才,你是不是那个能帮我打通经脉的人?”
大胤朝自从开国,也不过二百来年的时间,现在朝政一多半被大国师李儒风把持,一小半被丞相姜佑把持,朝中党派林立,局势十分动荡,还不知道能往下传几代呢,哪来的上下五千年。
李澄晞讥诮一笑,嘴上说不出话,心里干着急,只有每只手各竖起两根手指,挥舞着双手,朝着易寻烟示意,是二百年不是五千年。
易寻烟朝他投去了一个鄙夷的目光,作势要抄起筷子,他只得“呜呜”了两声,飞快收回了手。
“谁告诉你经脉虚弱就不能学玄术?”
李儒风缓缓抬起眸,看着易寻烟。李澄晞只觉得他这一眼有些不同寻常,笑中带着几分冷淡,冷淡中又有几分戏谑,他还没想清楚是怎么回事,便听李儒风继续说道:“本座教你两手。”
李澄晞直觉不是什么好事,易寻烟却眼睛一亮,傻乎乎地问道:“国师大人,这是真的吗!太好了。”
李儒风做了一个手势,让易寻烟模仿,一边说道:“你把手抬起,念……”
“国师大人!!!”
门外忽然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人,正是易寻情。李澄晞不太喜欢易寻情,便坐在一旁冷眼看着。
“国师大人,使不得!”
易寻情冲过来,顾不上许多,一把握紧了李儒风正抬着的那只手,又一转身,一把拍落易寻烟的手,这才松了口气似的。
李儒风淡淡一瞥,道:“易庄主既然早就来了,为什么偷偷摸摸的,不早一些进来?”
易寻情脖子红了红,表情还算如常,讪讪一笑,道:“国师大人有所不知,我妹妹她生性顽劣,我躲起来,看看她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好及时出手,严加管教她。”
所以上次他口中那个温柔贤惠的易寻烟……是她妹妹的替身吧?
李澄晞禁不住啧啧赞叹,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易寻烟这种人见人怕、无恶不作的女混世魔王,有这样一个喜欢钓鱼执法的哥哥,真是社稷之福民生之福啊。
“易庄主多虑了,易姑娘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只是想学玄术而已,是好事。”
易寻烟见着李儒风为自己说话,当下十分得意,摇头晃脑地看了易寻情一眼。
易寻情被堵了半晌,唯唯诺诺道:“是,但是也请国师大人不要教她的好。她天生经脉虚弱……”
“为什么啊?国师大人都说了可以学了!”
易寻烟忍不住打断了易寻情的话,顾不上李儒风在场,站起身,叽叽歪歪地和易寻情理论。
易寻情一边要应付易寻烟,一边还要仔细盯着李儒风的脸色,十分辛苦。
李澄晞长长打了个哈欠,懒懒拿了块猪蹄子,边啃边听。
两人争执不下之际,李儒风“嗒”地一声将茶盏放在桌上,兄妹两个同时噤了声,李儒风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冷冷清清,甚是好听。
“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易寻烟天生经脉虚弱,学习玄术,顶多是个经脉尽断、半死不活的结果。你身为兄长,却要泯灭她的追求,扼杀她的梦想,她这么,与死人何异?”
李儒风甚少说这么长的一段话,一张嘴就是文采非凡,乍一听,仿佛还很有道理的样子。李澄晞莫名对李儒风生出了崇拜之情,听完之后细细一想,一呆,啃了一半的猪蹄子“啪嗒”掉在了桌子上——什么,易寻烟不过是想让李儒风帮她打通经脉而已,李儒风却二话不说教她玄术,按照李儒风的说法,易寻烟学了之后,很有可能就会经脉寸断而半死不活……
李儒风你是不是有点太坏太过分了!易寻烟她还只是一个岁数大了一点的孩子啊!
易寻烟脸上的得意之色也渐渐消退,呆呆地看着李儒风,她原本将手藏在桌子底下,手上还偷偷保持着李儒风教她的手势,现在手像是被癞蛤蟆啃了一口,“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扑到了易寻情怀里。
“还是亲哥哥好,江湖太险恶了!我要回家!”
李儒风看着兄妹两人,眉眼间透出一丝丝微妙的不耐,易寻情看了他一眼,他摆了摆手,易寻情急忙将易寻烟带走了。
李澄晞抚了抚胸口,弱弱道:“国师大人,你坏得有些人神共愤了。”
李儒风却是怡然自得,笑了一声,道:“熊孩子就要这么惩治,易寻情真是无能。”
李澄晞忽而想到了当初,李儒风用小纸人骗他,又把小纸人杀了的可怕行径……可是他不熊啊,他冲冠一怒为红颜,悲悯人间疾苦,是正义的化身……他招谁惹谁了,为什么李儒风也要欺负他?
他暗搓搓白了李儒风一眼,却正好被李儒风瞧见。
两人大眼瞪小眼,默然坐了良久,李澄晞耐不住,终于细声细气地问道:“李儒风,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惩治我?”
李儒风不说话,目光仍然浅浅淡淡地落在他脸上,李澄晞忽然有些后悔,担心李儒风像引诱易寻烟自爆一样,笑眯眯地骗他做出什么抱憾终身的事情,哪知道,就在他快要跪了的时候,李儒风略略疑惑,甚至带了一丝无辜的神色,道:“本座何时惩治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