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见李秀兰没回话,更加气盛“大奶奶是有教养人家的千金,怎么也跟着胡闹?别人看去还不得说闲话?”
李秀兰抬眼,把还剩一半的桔子放在桌上,道:“婆子这是教训我?”
“哪敢啊,老奴不是为大奶奶着想么?”吴婆子讪讪道“大奶奶如今不比当初,眼看大当家就要另结新欢,日子定是比不得从前的,还是守规矩些的好。”
“婆子好意秀兰心领了。”李秀兰不咸不淡道“我要歇息了,还请婆子出去。”
婆子无趣,捋捋手中的绣帕,转身出去。
“慢着。”李秀兰叫住她,婆子转过身,不甘不愿问:“大奶奶还有什么吩咐?”
“婆子来一趟也辛苦,捎点蜜桔回去吧。”李秀兰道“听说是宫里千里迢迢送来的,我这儿占了大半,估摸着寨子里大家伙还没尝过,婆子不如带些回去,尝尝鲜?”
婆子拿了桔子,只觉得手上的桔子浑身都是刺,扎的疼。又舍不得将这么名贵的桔子丢了,只好用手帕裹了揣在怀里带了走。
赵虎一路马踏尘飞,到寨下,天已经灰蒙蒙的了,打了家客栈住下。
“小二,这石南湾是往南边走不?”
“客官要去石南湾?”小二给赵虎打壶水“是去探亲?”
赵虎点头,离开这么些年生,也不知变化大不大。
“出了城再走个三四里路就到了。”小二答。
“那……那可有户姓李的人家?”赵虎又问。
“姓李的人家?”小二思索会儿,拍大腿道“还真知道一户。十五嫁女儿,嫁的还是金大员外!听说那李秀梅模样赛过天仙,是一大美人。不过可惜命不好,途中被马匪劫了去,现在生死未卜。”小二叹口气“红颜命薄啊。”
赵虎掏出十文钱谢过小二,吃过饭洗整一番,躺在床上,睁着眼直到天晓。
“大哥,回了?”张大天打个哈欠,眼涩的慌,一大早被许三碗叫醒。
许三碗点点头“回了。”
“那衣裳怎么办”张大天昨天和许三碗在城里转了一圈,去了三四家布庄,没一家接许三碗的生意。张大天想了想,也能理解。谁上大哥的要求这么惊世骇俗呢?虽说大梁朝没明文规定男子与男子不能通婚,可也没哪家哪户敢明目张胆的缔结契弟的。
“嗯,找人讨。”许三碗答。张大天好奇了,忙问:“谁啊?”
许三碗跨脚上马,喝一声:“回寨!”驮着大箱小箱喜庆物件的喽啰应一声,跟在许三碗后面,嗒嗒的飞驰而过。张大天被扬了一脸灰“嘿!等等我!”也上马追了上去。
守在寨子门口的喽啰听见熟悉的马蹄声,赶紧开了寨门,喊道:“大当家、二当家回寨了!”一群人拥上来张望,大丫也挤在其中,眼巴巴的看着远处。
“吁——”许三碗勒马停下,翻身下来,往人群看了眼,问一旁的喽啰“大奶奶呢”
‘“在屋呢。”喽啰答。
许三碗哦一声,有些失落。让喽啰牵着马,大步流星的往院里赶。大丫在一旁一句话也没搭上,只看着许三碗背影越拉越远。
张大天连连叹气,额头隆起座小山丘。
“二当家叹气作何?”一喽啰好奇道。
“说不得,说不得。”张大天又是一副神叨叨的神情。寨子们兄弟伙面面相觑。有一脑袋机灵的道:“指不定是好事呢!上次二当家也是这般神神秘秘的,结果是大当家和大奶奶喜结连理。这一次……”喽啰眼珠一转“说不得定是大奶奶有喜了!”
众人一阵哄笑,旁边的喽啰赏个暴栗,道“胡说八道!大当家和大奶奶才成亲几天?”
说话的喽啰摸摸脑袋,吐吐舌头。
大奶奶有喜了?大丫眼前一黑,别人说的什么也听不清了,哭着跑回屋里。
“兰儿,我回来了。”许三碗推开门,上前一把抱起坐在木凳上刺绣的李秀兰。
“做什么!快放开!” 李秀兰陡得被举起来,有些怕,抓着许三碗衣裳,嗔怪道。
许三碗抱着李秀兰在屋子中央转了好几圈,才放下他。李秀兰头晕目眩,脚站不稳,差点倒下去,被许三碗眼疾手快扶住了。
李秀兰坐着歇了好一会儿,才道:“不抱你那美娇娘去,抱我个干瘪瘪的男人做什么?”
“什么美娇娘?”许三碗有些懵“寨子里还有我不知晓的人?”
“寨子传遍了,说你要纳新。”李秀兰道。
“混账小子些!瞎他妈传!”许三碗猛拍桌子。李秀兰心喜,不信的问:“真假?”
“对天发誓。”许三碗举起手,李秀兰止住他“别。我不信这个。”
许三碗收回手,笑笑。
“兰儿,那天我不是故意发脾气。你要还生气着,再拿簪子往这儿扎几个洞。”许三碗撸起袖子,露出健硕的手臂。上面还有个浅浅的印子,是之前李秀兰扎的。
“扎了还需我上药,吃力不讨好的事儿,我不做。”李秀兰扭头。
“兰儿……”许三碗酝酿许久,紧张的唤道。
“怎了?”李秀兰问,一双黑色的招子里男人喉结滚动,额头都是汗水,打湿了前额的发根,不知是赶路热的,还是别的。李秀兰莫明也紧张起来,倒了杯茶,润润唇。
“我们成亲吧。”
“啪嗒”一声,屋子里传来什么物件摔碎的声音。
☆、第十八章
“丫头,眼圈咋红红的呢?哭过了?”婆子来找大丫分从李秀兰那处拿的桔子,一进屋就看见大丫坐着发呆。
“大娘,大奶奶有喜了。”大丫抬头,眼霎时又浸满了泪。
“听谁说的胡话?”婆子噗嗤一声,笑着问。
“寨子里的人说的。我去迎大当家回寨,听他们说的。”大丫答。
婆子摆手“没有的事儿。大当家就算再厉害,也不能几天功夫就……”婆子说道这处,眼一闪,呢喃“也不一定……万一是野男人的杂种呢?”
大丫没听清婆子后面的嘀咕,但大抵明白了,抽口气,问“可……可他们不是成亲了么?”
婆子见大丫对男女之间的事情一窍不通,拉起大丫手放在腿上,细细讲了些,大丫通红着脸,可也继续听着。
“要嫁人的姑娘了,还这么害臊。”婆子笑道。
大丫更羞了,头也不敢抬,娇唤道“大娘!”
“对了,这是大奶奶赏的,大娘给你送了些过来。”婆子指着桌上的蜜桔。
“大奶奶赏的?”大丫呐呐,不太想收。婆子看出她的不愿,道“丫头放宽心些,再过些时日,这些东西,便不会从她那处得来了。”
大丫点头,拿起一个剥开尝了尝,嘴里盈满甜香的果汁。
“真甜。”大丫感慨“以后还能吃就好了。”
另一边,李秀兰因手滑摔碎了茶杯,水溅湿了罗裙。许三碗找来毛巾给李秀兰擦拭,偏生湿润的部位有些不堪,手顿在空中。
“给我吧。”李秀兰从许三碗手中接过毛巾,细润的手指轻轻触到许三碗的手背,就似绒毛瘙痒而过,许三碗一时失了神,心□□的厉害,顺势握住李秀兰的手,想将那双白`皙滑腻的手往自己怀里揣。
“兰儿,你答应我么?”许三碗问。
李秀兰抽回手,低头擦罗裙上的水渍,没答话。
“怎不说话?”许三碗心急“还有什么顾虑的?”
李秀兰停下手中的动作,他抬眼道“我若是女子,便什么也答应了。再过些年,生儿育女,相夫教子,也算个圆满的归宿。”
许三碗听这话,皱紧眉,道“你想做什么,我又不拦你,随你自在。”
李秀兰摇头,眼里含泪,生的憋回去“不是怕这些。”
“那怕甚么?”许三碗问。
“你可知我为何扮作秀梅出嫁?”李秀兰垂眸“你又知我为何心心念念着下山?”
许三碗一愣,他全心于核实李秀兰的身份,却将这事疏忽了。
“你走的第二个年头,湾子遭了匪寇。一湾子人,死的死,伤的伤。还有些命不好的女人,被那群匪寇糟蹋去,气性大的自尽而亡,胆小怕事的认命苟活下来,被卖进勾栏瓦肆,流落风尘。”李秀兰絮絮道着当年的苦痛“我与秀梅侥幸逃脱,那时年纪不大,二伯便收养了我们。”
“可惜二伯母不是个不好相与的角色。看我们这俩吃白饭的左右不顺眼,虽明面上没苛刻我们,却在心里盘算该如何把我们赶出二伯家。”李秀兰神色郁郁“只是因二伯听闻北疆那边皮毛生意兴隆,拖家带口,一同去北疆谋生,暂时也处的不错。后来……”
许三碗心像锥扎般抽疼,他不曾想过李秀兰在他离开后,竟遇见这么大的变故。
他走后四处躲避官兵的追查,好不容易三年后,奸臣傅翎因欺君犯上,意图谋反被处以凌迟,他父亲才洗清通敌叛国的罪名。圣上对他和他父亲多有愧疚,赐侯封爵。可惜……
他心有所念,谢绝圣上的好意。要了些金银财宝,回了当初的地方寻心上人,却哪有李秀兰踪迹。
“后来二伯钱财散尽,只得又回来。二伯母觉着是我们兄妹俩气运不佳,对我们更加不待见。也不知她怎结识的金源财,得知他要娶门小妾,便打起了秀梅的主意。”李秀兰愤恨难平“她竟要将秀梅嫁给那样的人做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