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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问心不问路 (章超)


  青城山练功的日子很苦、也很枯燥,起初几年,每天都练一样的东西:上午打水,下午站桩。松风观前有两口大缸,可以容纳两个师弟在里面游泳。小时候每天天还没亮,大师兄就要带着他们去打水,水井在山下,飞奔着来回一趟也要大半个时辰,一个上午所有人来回个五六趟,才能把两口大缸都装满。打水的时候,每人提两个大桶,双臂水平伸直,一路小跑,空桶的时候还好,装满水后就很吃力,水若洒出来太多,缸就装不满,装不满,就要挨罚。下午的站桩也不轻松,一站就要站到日落,每次站桩结束,腿都酸得像要断掉。夏天是最讨厌的,山上飞虫多得像一团团黑烟,出了汗特别招蚊子,痒得挠心挠肺也不能动;冬天也没好到哪里去,山上风大,吹得鼻尖都要冻没了,若是哪个师弟冻得失了定力,被寒风吹得晃了起来,小腿肚的嫩肉上就会被师父的竹条狠狠上打几下,然后便再也不冷,只有热辣辣的疼了。
  就在大家觉得这样的苦日子何时是个尽头的时候,小师妹来了。
  她和师兄弟们不同,是一个女娃娃,爱哭也爱笑,爱生气也爱玩闹。而且,她长得真是好看,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样扑闪扑闪的,还有一对甜甜的小酒窝。小师妹性子活泼,对谁都好,对大师兄更好,有时她一时恼了,赌气不理人,你哄一哄她,陪个不是,或逗趣地耍个猴拳给她看,她就又笑了。大家都把小师妹当个宝,老爱围着她转,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都第一个想到她。
  长大后,铁冠子才真正明白了定亲究竟是什么意思。属于大家的小师妹,终将只属于一个人。
  也是,自古美人都是配英雄的,也只有大师兄这样的英雄,才能赢得小师妹的芳心吧。所以,就算自己有过什么非分之念,也不过是年少的痴心妄想罢了。
  在无双子的记忆中,大师兄很少笑。大师兄并不是一开始就不会笑的,小时候大师兄经常和师弟们伙成一群,爬树掏鸟窝、剥了青蛙钓龙虾,一帮人呼啦啦地从前山追逐到后山,一边笑一边叫。可是每次闯祸,别的师弟挨了三十下打,大师兄就要挨六十下。师父说,因为大师兄要有大师兄的样子,出了事就要担起责任。如果水缸没有装满,别的师弟们去吃午饭,大师兄就得一个人继续挑水,直到装满为止。
  随着大师兄功夫越来越好,他的话也越来越少。
  直到这次三人共赴襄阳,铁冠子才发现,大师兄跟十七少说一天的话,抵得上在青城山说一年的话。而且,大师兄不仅话多,居然还挺爱笑!
  有的时候,那两人只是两马缓缓并行,娓娓而语,相视一笑。
  有的时候,大师兄骑马走在前头,后面那个一边紧追一边眉飞色舞地言之凿凿,大师兄摇摇头,笑着装作不信的样子。
  有的时候,那两人热闹地谈论后,沉默一阵,互相看对方一眼,爆发出哈哈大笑。
  还有一次,他们中午在镇上吃宽面,那人故意夹走大师兄碗里的一片牛肉,迅速往嘴里一塞,大师兄先是一楞,然后笑着把另一片也夹给他。
  铁冠子觉得有点郁闷,搞得好像那两人才是共同生活了二十年的师兄弟,自己反倒成了个外人。
  但是,铁冠子不得不承认,十七少的一双眼睛,还真是厉害:十七少虽然自己的功夫寥寥,却很会看大师兄的功夫。
  青城派是内家功夫,若没有师父手把手地教,就算看一百遍套路,也是学不会的,所以他们练功一般不会刻意避人。但大师兄不同,他练的是快剑,容不得半点分心,所以常常单独在幽僻的后山练剑。
  可十七少却是个例外,大师兄似乎很愿意在十七面前练剑。大师兄练剑的时候,十七少总是在旁边半躺着翘起二郎腿,嘴里还叼了根狼草,但每看到精彩处,他就双眼放光,有时干脆叫一声好。凡是十七少微笑或叫好的地方,也正是大师兄得意的地方。
  大师兄反复练习某个剑招,边比划边琢磨,边琢磨边尝试,有时会问十七少:
  “这样好不好?”
  “好是好,没有刚才好。”
  “为什么?”
  “这招是指南打北,过招的时候,双方都会盯紧对方的视线,猜测下一步动向。刚才第三次虚打的时候,你的神和意都在假处,对手必定会信了虚击,后面真的一剑才能出其不意。”
  “对极了,我也正是这样想的。”
  有次大师兄创了个新招,问十七少:
  “厉害不厉害?”
  “快则快矣,不太厉害。”
  “你怎么知道不厉害?”
  “这招像离弦的箭,太快了。剑快到一定程度,就飞离了气,虽然锋利无比,但杀伤力却有限。”
  “是啊,正如你说的那样。”
  有时,大师兄也会教十七少一些实用的技击之术,十七少学得很快,却不愿多练,似乎他从不打算和人正面过招,功夫这种东西,若不苦练,自然不会专精。
  在铁冠子的记忆里,大师兄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每次师兄弟们分东西,大师兄总是先尽着师弟们挑来拣去,他只拿剩到最后的那一个,所以大家也都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但现在就是瞎子也看得出,大师兄特别喜欢和十七少待在一起。
  有时马走累了,小憩一下,铁冠子牵着马儿们去边上吃草,大师兄和十七少就飞上某棵大树的粗枝休息。春日的阳光透过叶子,碎金一样在他们脸上跳跃,暖暖的、痒痒的。十七少双手枕在头下,嘴里含片圆叶子,抖着脚,哔咿咿地吹起来。树叶的声音扁扁的,转调的地方也不圆滑,当然没有小师妹吹的笛子好听,但大师兄很喜欢。大师兄放松地靠在树干上,垂下一条腿,在枝干上晃悠、晃悠,沉思地眺望远方,不是襄阳的方向,也不是青城山的方向——
  好像是什么更远的远方。
  ——————————————
  路上走了一个月,已近襄阳,今夜三人借宿在承恩寺的禅房内。
  夜已深,无双子躺了许久,还是没有睡意,禅房内充斥着师弟的鼾声,一旁十七少的床上,却也和自己一样安静。
  无双子坐了起来,悄悄披衣而出。
  他才刚走出禅院的小门,身后便跟了一个人出来,看来,今夜睡不着的不止他一人。
  两人比肩,闲庭信步。
  十七少最是熟悉月夜,他曾在无数个夜晚靠着月色拿到他想要的东西。
  但今晚不同,皓月当空,依稀如梦。
  无双子问:“若瑜,如果没有一切束缚,你将来最想做什么?”
  作为一个没有将来的人,十七少从不想将来,只管现在。但此刻经无双子这么一问,他听见自己说:“我想听曲洋和刘正风合奏一曲《笑傲江湖》。”
  无双子会心一笑,说:“只可惜,斯人已逝,绝响难再。”
  “你呢?”
  无双子本想说我们一起云游四海可好,但转念想了想,说:“我想和你一起听。”
  十七少会心一笑。
  两人沐浴在柔软的月光中,宛如走在琥珀色的水波里,远处垂柳在夜风中轻摆,一如招摇的水草。月光泻了他们一身,时而凝聚在袖口,时而又从衣褶上流走。
  哪个夜晚没有月色呢?哪个春天没有垂柳呢?
  但只有在今夜今春,他们同时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心灵平静,却又暗含着另一种不平静。
  不知两人中谁说了一句:“今晚月色真好。”
  随风送来几朵柳絮,像花,又不是花。

  第六章,鬼村

  忽然,一声惨绝人寰的嚎叫从远处传来,刺破夜空,尖锐恐惧到令人分不清是男是女、是鬼是兽,鸟群一下子受惊飞起,在狰狞的树影中慌乱地拍打着翅膀,争相发出更为可怖的叫声。夜色幢幢,鬼影森森,广袤的黑色中,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毛骨悚然。
  “走,去看看!”无双子话音未落,已向声音的方向追去。十七少紧步跟上,连他这个夜行侠都觉得心里暗暗发怵。
  他们疾行两三里,发现前面有一个村子。
  这是一个诡异的村庄。
  整个村子一片漆黑,竟没有一盏灯火,死物一般的静谧,一声狗叫也听不到,连风好像都静止了。村里每间屋子都用很高很坚实的白墙围住,四面围成一圈,将屋子像深井一样锁在里面,不见天日。更为诡异的是,每家每户都用木条把窗户牢牢钉死,像是屋主人极度害怕外面的东西进来。远远看去,不像一间间屋子,倒像是一座座活死人墓。村里没有像样的大路,全靠高墙之间逼仄的小道相连,这些小道说来怪异,五条中竟有三条是断头路,忐忑地走在里面,时不时赫然就是一条死路,如同行走在恐怖而绝望的迷宫里。两边的高墙,上面一半被月色打得惨白,下面一半被吞入无尽的黑暗,高耸而压抑,仿佛随时要倾倒下来活埋路人。人站在巷道里,只能望见一线窄窄的天空,低头伸手不见五指,深一脚浅一脚,再慌也走不快,而在身后狭长的黑暗里,始终有什么东西如影随形,令人胆寒发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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