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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东风 (终南子)


  婢女看着中衣松松垮垮的顾念脸上飞起红云,张兴国既是遣她来了,那她就要抱住这个大腿,轻轻歪头娇俏着:“奴婢来时便没见着清竹管家。”
  顾念看着摇曳多姿,眼波如丝的婢女,赶忙开口:“去端水来吧。”
  揉揉脑袋,大清早的就不清静,不用想也知道什么人送来的,正无奈时清竹跑了进来。
  碰着正要去端水的婢女,清竹一阵膈应,把人撵去厨房烧火,翻了个白眼,长成这样子也好意思进老爷内室,头发还没我家正主根睫毛黑……
  顾念终得个清净,坐在案前,呼口气,提笔给小聿写信,嘴角忍不住的上扬,最后写下心有灵犀收笔,待墨迹干透,叫来清竹去传音阁寄信。
  沈聿跟着夏子善与众位名士见礼,山水名家苏文显,大儒周维澄等等,挨着数下来整个溪竹会也不过十几个人。刚才那么些人,原都是门生或是名门子弟来听学的。
  众位名士都看过沈聿的那幅画,对这个初露头角的年轻人很是认可,苏文显更是毫不掩饰赞赏,“此后执牛耳者上清也。”
  沈聿不知为何就一画一诗就得他们如此欣赏,心里有点发虚,连带着面皮微红,“后生诠才末学,在书屋卖弄文情,实不敢当苏公谬赞。”
  这一众人从诗画中便知他非得闲之辈;又听得他救琴护师之事,都道他不吐不茹,洁清自矢,端的一派名士风流;今日见了他本人,霞姿月韵,谦逊风雅,更是由心的赞叹。
  众人寒暄过后,一起向竹林走去,夏子善凑到沈聿旁边,轻声解释,这是要去竹林吟诗作对,很是有趣,沈聿不解,这些事都看个心境,夏子善也不是个俗人,这有什么有趣的,看向夏子善,话痨倒卖起了关子,只说上清见了便知。
  渐渐深入,一条小溪蜿蜒横出,几个小童将蒲团沿溪摆好,沈聿在最后一个蒲团前站定,待众人坐好后,随着他们盘膝而坐,循着人可跨过的瘦溪远望,听着飒飒的竹叶声,倒也真是别致有趣。
  最上首的周维澄拿过一个木杯,小童为他斟满酒,周维澄朗声道:“今日上清居士初到,我先敬一杯。”沈聿赶忙站起,想寻个酒杯,青枝却是变不出来。
  其他人微笑,让沈聿只管坐着,每有新人来,他们都要敬一杯的,新人只受着便是了。沈聿看着不小的木杯,思虑着等下个来时就带着顾念来,让顾念喝了这杯……
  众人喝罢,说要作对子,周维澄笑道“我开始说时便放木杯,让其顺流而下,待我说完这木杯停到谁那,谁便要对上,对不上的就罚三杯,可好?”
  众人笑着求王老出个易懂些的,有几个有些不服沈聿的人暗暗瞥过来,沈聿只作不知,等着周维澄出题。
  木杯已慢慢漂下,周维澄稍一思虑:“屋北鹿独宿。”居三的一位对上:“溪西鸡齐啼。”
  众人点头,漂至夏子善对了一个好句:静泉山上山泉静 清水塘里塘水清 后立的小童都一一记载下来。
  夏子善思索一下,出了上句:“凤落梧桐梧落凤,”沈聿轻轻挡住木杯,他已是最后了,众人屏气凝神,“珠联璧合璧连珠。”
  众人皆拍手称妙,自觉文思喷涌,兴致高涨,三五成群开始吟诗和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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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念寄完信后直接往修堤的地方赶去,今日要视察堤修的如何,二来还要去看看劳工是否招够了,这个时间,七皇子与秦雍一众人应是到了。
  到了修堤的地方,顾念感到一丝欣慰,因是七皇子亲监的工程,劳工们都有了简易的住处,每日也有公粮去领,与临时修堤的官兵也差不多的待遇,只是旨意未下,没让他们开工,也没工钱可领。
  向堤上走去,望着奔腾而去的黄河,顾念不禁蹙眉,只这般加高堤坝不能治本,也没有个好法子能疏通淤泥,端午汛就快来了啊……
  因着还有一段工程要去看,七皇子他们就留在堤上用饭,何其坦称衙门还有事便脱身走了,留下的滨州府工部的官员继续跟着。
  视察完入海口一段,顾念他们心里也有了点底气,这般坚固应付端午汛应是够了,就怕出现上次那样的事,他们需尽快揪出这件事的主谋。
  回去的路上秦雍跟着顾念的马车走,有的没的侃了一会儿,忽凑近顾念低声道:“宫里出事了。”顾念知道定是王瑾素传信来了,正色听他继续讲。
  “贤妃这胎没保住,事事都指向德逸宫那位,顺熙门还截了一包东西。”
  顾念一笑:“这回可能放下心了。”秦雍点头,自家妹子不用担心了,纵是顾着勇王不惩罚昭德妃,那也不可能再如她的愿,毕竟王家的情绪也得兼顾,看皇上这次提拔那顺熙门仪卫正进了锦衣卫就知其意思了。
  到了府邸已近黄昏,将七皇子送至住处,秦雍跟顾念各自回房,收拾收拾差不多就该去赴宴了。
  七皇子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人,淡淡道:“你跟他说了什么。”
  小福子抿着嘴,扑通跪下就是不开口。七皇子也不看他:“我不喜,也不会要自作主张的身边人。”
  “主子,小福子知您的心意,可这是不能的事啊。您现在还不经事,慢慢淡了就是了,若真是这般放任下去,小福子真不敢想最后……主子,帝王无情才成霸业啊。”
  阳光还有些刺眼,落到树下一片斑驳,小七眼神有点发直,一步一晃进了内室,小福子担心跟了进来,看见那眼角的两行清泪,低声叹了又叹,终是默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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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聿他们已是散了,今日很是尽兴,与夏子善一路走向园门,后面忽窜出个略胖些的公子哥来,抓住夏子善的手就要给他看手相。
  夏子善也不恼,任凭他看去,那公子哥嘴上一直叨叨:“我看仕途最是准了,明一居士就是不信我去考个功名,不然今年的状元可不一定就是那个什么顾念了。”
  沈聿好笑,这是个什么人物,这样的话也敢说。
  夏子善只说是,也不说别的,那公子哥觉得无趣径自去了,那些个门生倒是围成一堆求他看手相。
  沈聿不解,那人难道真的还会算?夏子善也看向那边:“那是兵部尚书家的公子,韩尚书将他强送来听学,他最不愿学习又无处可去,就在这算起了卦。”
  “这么多人找他,看来他算的很准了。”
  夏子善嗤笑:“有合他眼缘的就算定人家有个好前途,哄诱着就去朝堂为他家卖力去,没点用处的是理也不理。”
  沈聿垂目,他这样也不定没有他那位尚书爹的意思,这人的胡话有时也得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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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念看着台上的戏无聊至极,这张兴国挑了这出戏是个什么意思,这个爱那个;那个只爱另一个;那个为了另一个还不得不跟这个在一起……
  大戏终是完了,顾念专心吃饭,张兴国看着无动于衷的顾念与秦雍,不禁佩服两人的功力,也不再显露半点,只是劝酒,一时推杯交盏,觥筹交错。
  待散席时已黑了天,众人都是微醺,秦雍醉的深些,秦言扶着他回府,到了院子里,有人已候多时:“大人,随奴才去看看主子吧。”

  扑朔迷离始得知

  顾念这几日忙的脚不沾地,皇上见了七皇子的折子龙心大悦,直接批奏,滨州赈灾事宜通通交与七皇子,他们得在端午汛前都安顿妥当。
  顾念倒也还好,派了调粮的活去了浙江一趟,他是佥都御史又得圣上看重,去调粮时恩威并行,那些官不管愿不愿意,最后都是把粮放了出来。
  秦小郎中就没那么顺心了,他接着借贷的要事却整日无所事事,何其坦拿不出赈银,只让他去找张兴国,张兴国打着哈哈,好话说尽就是不拿钱。秦雍一时拿他们也没有办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最近急的嘴角都燎起一个泡。
  赈粮的事大多妥了,顾念终于得个闲空,歪在床上小眯了一会儿。
  忽有凉风习习,睁睁眼似有人在床前打扇,一袭苏绣月华锦衫,眉眼柔柔,看着迷瞪的顾念莞尔。
  手颤颤伸过去,倏地停住,人没有消失,顾念放下心来,慢慢攥住把扇的手,暖暖的,“娘亲……”
  欣喜扬起头,妇人婉丽的脸上忽沾满了血污,一把推开顾念,兀自瑟缩着,“我没有儿子,没有,我儿子早就丢了……”
  盯着呆愣的顾念,妇人歇斯底里:“我没儿子,你快走开,走开啊!”
  “娘!”
  顾念一下坐起来,向床边望去,梦魇啊。嘴角咸湿,手慢慢覆上脸面,早已一片冷泪。
  清竹兴冲冲拿着一沓信进来时,顾念还在睡着,面色平静,呼吸从容,只是头靠在了外沿上,看着就不舒服,清竹轻轻上前想把顾念往里正正。
  “有何事?”清竹僵住,声音清晰,不似刚睡醒。
  “家里来了好几封信呢。”顾念起身,打开一封,眼中渐回了温度,周身回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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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外面细细的蝉鸣,青枝将窗子慢慢掩去,天热了,公子不愿多睡日夜扎进书里,今儿好容易睡着了,不能让这扰了公子。
  “几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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