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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记公子 (于耳)


  华戎见之,心中又是凉了半截儿。自己这亲兄弟,求着办点事儿,怎就如此磕绊?前会儿还回绝的凉阴阴的,这会儿看旁人倒是温情的很。
  “皇兄,不带你这么凉人心的......”
  华戎正要怨道,华延已经牵住了沈凉渊的缰绳,长鞭一扬,两马并驾齐驱,扬尘远去。
  

  ☆、第二十三章 一年思念

  两骑扬尘而去,一路奔远。
  沈凉渊跟在华延身后,一路奔疾,最后被前面的人直接带入了宫门。
  在乾清门下马后,华延便径直过来牵上沈凉渊的手。
  沈凉渊被华延突然的举动怔住。
  两人虽然彼此情意了然,只是素来只在寝殿才会举动亲近。
  见沈凉渊居然有些愣神,华延笑道:“怎的?一年不见,凉渊你倒是与朕生疏了?”
  “皇上,这里是乾清门。”沈凉渊道。
  “此处离近朕的御花园,朕带你去看看那只凤头雪。”华延露出笑意,抓着沈凉渊的手并未松一分,带着人就走了。
  树下坠着的银丝笼中,那只凤头雪依旧是惬意跳脱,隔着很远就能看见它不断扑打着翅膀。
  华延把沈凉渊带近了树下,才肯放手,又亲自提下笼子来,喂了些鸟食。
  沈凉渊看见这只凤头雪,不由得也想起自家院中那只,想必此时也还在游廊上挂着。只是自己的那只凤头雪,好像从没这么欢腾过。
  又好像,自己也从来没什么时间去□□过它,以至于它到现在都与只普通的红色金丝雀无异。
  华延伸出清癯修长的手指,朝笼中的凤头雪勾了勾,不用言语,那鸟见了后啾啾叫了两声,竟是过来了。
  可见这君王平日里得了闲,许是把那控人的手段,也用来控鸟了,现在驯的连只鸟都俯首称臣。
  “知道它会说什么话了吗?”看到鸟的反应,华延颇为满意,转头问了沈凉渊一句。
  “臣不知。”
  华延笑了笑,便听见那笼中的凤头雪扑打着翅膀,在笼中上下乱跳:“凉渊——凉渊——沈凉渊——沈凉渊......”
  沈凉渊听的眼睛睁的颇大,也笑了:“皇上难道每日只教它这些?”
  “朕不教。只是念及你时,便来看它,也总会想起你也有这么一只。”
  华延清隽的眉宇间多了一分笑意,他问向沈凉渊:“你那只凤头雪,会说些什么?”
  沈凉渊见着华延此刻看自己的眼神,自然是看出他意思的。
  那意思,分明是在等自己说,皇上的鸟儿会喊臣的名字,臣的鸟儿自然也会喊皇上的名字。也许直呼国君名讳也无所谓,只要它会喊。
  沈凉渊把眼睛瞥向一旁的花花草草,声音不是很有底气,只好笑道:“臣家那只凤头雪,好像什么都不会说......没听它说过一个字。”
  华延眼里随即浮过一丝失望,转瞬即逝。隐约不悦道:“哦?不会说一个字?朕倒是能让它先学会一个字,让它饿上两天,看它会不会说出一个“饿”字来。”
  华延说出这句话,明显是不满得到的结果,甚至是有些孩子气的恶意不满。
  这让沈凉渊很为难,怎么皇上还会这样了?竟然和一只鸟较真了。
  颇有些忍俊不禁。
  “皇上息怒,的确是臣疏于管教了。”沈凉渊笑了:“只是臣很少在府中,在府时也不得空,臣此回会教它说话,吟诗作对也许也能学得会。”
  华延听沈凉渊开句玩笑,多少也消了些气。随意的挥了挥手后,一旁侍人立刻会意,弓身过来,把鸟笼挂回了树上。
  华延只是立身抬头,看着满树花已落尽,不再说什么。良久,才重又牵过身侧人的手,要走。
  “该用膳了,朕亲自为你接风洗尘。”说着就不容拒绝的拽着沈凉渊走出御花园处。
  重澜殿里宫人们两队出入,一道道菜样,精心讲究自然不用说,属于皇帝御用的饮食讲究悉数都摆上来,满满一桌。
  只是这道道菜式,又与以往不同。皇上不吃辣,今日的桌宴,却是无辣不欢。
  沈凉渊看这满桌菜式,也知道是特意的准备,只是为难:“皇上不是鲜少吃辣么?这一桌的......”
  华延已经落座:“朕吃的不多,知你喜辣,这回都由你吃了。”
  “……臣也吃不了这一桌,全数吃了,也怕是要瞧大夫了。”
  这却是他们头一次同桌用饭,华延笑道:“这倒也是。”便对沈良渊抬了抬手:“凉渊,到朕身边来坐。”
  沈凉渊并未有坐下来吃饭的意思,只好站那儿提醒道:“臣不宜与皇上用膳,匆忙回京,一身风尘未褪,皇上可否予臣即刻回府卸甲。”
  每回沈凉渊回京,华延照例相迎,然后允他先回府拜见母亲,卸甲沐浴,再登殿叩见受赏。
  哪回也没这回此般,直接迎了殿中吃饭的。
  华延此时也才想起。
  看眼前立着不肯坐的人,还一身铠甲配身。也暗自嘲笑自己,何时竟这等思切了?
  “一年之别,朕只是许久未见凉渊了。”华延失笑的放下玉箸。
  “皇上挂念,臣倍感皇恩。”
  “凉渊,此次征战可有受伤?一切安好么?”华延起身问。
  “一切安好。”沈凉渊点点头,说完抬头看过来。
  此时正是晌午,五月清亮的光线映着他的面容,脸色被衬得格外的莹白,轮廓显得比以往分外柔和。他的一身铠甲,银白逸光,长发高束于身后。只有眼前的这个人,能在柔和与俊秀之中,偏逸出了一分潇洒。
  原是好看的人,此刻更加好看。
  华延就这么站那儿看了沈凉渊一会儿。
  沈凉渊被一瞬不瞬的看久了,觉得不自在,又碍于宫人在侧,便只好低头将目光落向别处,与对方避开。
  就听对方此时轻声一笑。
  “皇上……因何而笑?”沈凉渊将目光转回来。
  “朕只是不忍心。”华延还是看着他:“朕如何看面前的凉渊,都觉得,不该属于那杀伐凛冽的战场。”
  沈凉渊眉头微皱:“臣愿为皇上披甲征战。”
  华延会心一笑。
  是的,他答应过,要为他守土开疆,助他完成壮志。
  那时儿时一诺。那时的华延,雄心壮志,想要收回失地统一赵国疆土,想要扩充版图。
  那时的凉渊,还很弱小,就像是那时的赵国,需要强大。
  那时的两个孩子,一个野心勃勃,一个信誓旦旦。都说童言无忌,却偏刻骨铭心。
  只是如今,每每送他出征,总怕刀箭无情,从此殉葬了一生。
  “凉渊,朕想封你为侯。”华延突然道。
  沈凉渊一怔。不知华延突然这么决定是为何?
  华延起身,挥手撤了满殿的宫人。他看着沈凉渊意外的神情,缓缓走到了他面前,将手放在他肩膀上:“因为你是朕一个人的将军。”
  沈凉渊也不知自己此时心中该是什么样的感觉?他该喜悦,因为披甲封功,因为华延这些年的厚待。可为什么,不安却比高兴更重几分?
  他不在乎这些,为他打江山,是希望能帮他完成心中的向往,也是为了赵国的臣民天下。他是沈家将门,当承父志,为忠义。
  封侯是好,只是自己的父亲当年亦是叱咤风云,皇恩厚待,却也只受了大将军的名位。
  不是父亲受不了更高位,是拒受殊荣。
  当年,父亲不能,如今,自己便也不能。
  “皇上可否答应臣一件事。”沈凉渊道。
  “什么事?”
  现在宫人不在,沈凉渊便也不必再有方才的拘束,便说了:“我不愿封侯。”
  “为何?”
  沈凉渊话到嘴边,经思拙后,只道:“我……臣功薄,恐承受不起。”
  华延听后看着他,眼神变得深邃,察不到他在想什么。
  却能觉察出,他有些不悦。
  他不言的看着沈凉渊良久,只是没说话。
  沈凉渊也看着他,神色虽然还是恭敬,但其中倔强的坚持不减。
  “好。此次不封。”
  良久后,华延说了一句,算是暂时答应了。又问:“那你此次想要什么封赏?”
  沈凉渊松了口气,便开口:“臣此次不求封官进爵,亦不求良玉金银......”
  未说完,就听华延说道:“你可别学华戎,要朕赐婚。”
  沈凉渊也知道他这一句是玩笑,一句冷不丁的玩笑,且,皇上还具有威胁意味的跟上一句:“你要是敢请旨,朕就赐,赐一道旨......斩了那人满门。”
  于是,沈凉渊听到了一句世间最冷,最具威胁性的玩笑,他摇了摇头。
  “臣此次只想皇上应臣一件事。”
  “说。”华延只给一个字,明显还是对方才封侯被拒一事有些不满。
  沈凉渊道:“皇上,若臣下次战后回京,不敢再劳驾皇驾百里远迎。”
  果然,华延眉峰一扬:“朕答应过,不论胜败,百里京郊相迎,君无戏言。”
  沈凉渊小心的看了华延一眼,坚持道:“那时皇上还不是君,戏言也无妨。”
  “君子守诺。那时朕虽不是君,但也要有君子修行,既然做了承诺,即使是个十四岁的孩子,说得出,也要守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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