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身上覆着的薄汗是世间最惑人心神的毒.药,魏寻沉醉其中,热情无比。但到底在那人试图把他抱上落地鼓时理智回笼,且不论对方的彪悍程度,好歹他也是个成年男子,真坐上面非得人鼓尽失不可。
坚决反对,魏展笑着把他按一旁钢琴上,从身后困着他,并且逼迫他弹一曲《小兔子乖乖》。魏寻简直对这人的恶趣味无力腹诽,但拒绝的后果是被更强势的对待。他在断断续续的乐音中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魏展却附他耳边低声念着没法听的歌词。末了,他把手指伸魏寻嘴里搅弄他的舌头,笑着诱哄,“叫出来,不会有人听见。”
羞耻的记忆,魏寻将它们通通甩出脑袋。一路踢着小石子,瞧上去实在没心没肺的模样。
手机进来一条短信,“不准多想,我会处理。”摁灭了屏幕,没有回复的打算。
隔天早上雁弥来了一趟,她先前一直参加排练,过年都没有好好放松。
她是径直来找魏寻的,但在半路杀出了个魏悦凡。魏悦凡也不是故意找麻烦,纯属巧合,但碰着了,难免管不住嘴要与这位小表妹交流思想。也不晓得她说了些什么,雁弥原本喜气洋洋的脸孔渐渐垮塌下来。魏寻去用早饭时在路上看见二人气氛诡异,招呼了声,雁弥听了立马又笑逐颜开,三两步蹦过来挽着魏寻胳膊,高声道:“不管怎样,魏寻哥始终是魏寻哥!我永远敬他爱他!”
魏寻猜了个大概,虽并不清楚细枝末节,但听到这一番兄妹式的表白感动不已,他揉揉雁弥头发,小姑娘雀儿般欢快。
这欢快却并不持久。早饭后回了他屋子,雁弥很担忧地问他,“哥,你走这条路一定好辛苦,我心疼你。”说着,竟是已经哭了起来。
魏寻给她抹眼泪,轻声哄她。哭得好伤心,漂亮脸蛋儿变得皱皱巴巴。
良久她才止住情绪,最后她问另一位哥哥在哪里,多大年纪做什么职业,一长串问题,魏寻只能回答暂时还不能向她介绍。
雁弥表示理解地点点头,她从包里取出两张门票,“《胡桃夹子》,我和老师同学一起表演,魏寻哥一定要来看!”
魏寻当然会去,但两张门票,这可让他有点苦恼,他该和谁一起呢?如果和魏展,在雁弥知道他性向的情况下难免有些不妥,索性多个人打掩护最好,于是他问雁弥,“还有多的票吗?我想有一个人一定很想去看。”
“啊,是上次送我精油的那位吗?我后来又陆续收到好多别的贴心小礼物。”
魏寻没点头也没摇头,但雁弥接着说:“还能拿到票的,不过我排练好忙,不能自己过来了,我请别人帮我送吧!”
又聊了几句雁弥便不得不离开,魏寻送她出去,路上竟又遇见二姑,真是躲也躲不掉的一家人。
二姑道:“雁弥呀,听说你要在大剧场表演芭蕾了,姑妈很想去看呢。”
这当然是客套话,加之雁弥小丫头心性,还记恨着方才二姑女儿的一番言辞,于是温温和和道:“二姑,真的万分抱歉,内部票都被同学们抢光了,我实在拿不到。”
二姑笑着表示惋惜,其实也并不想看,正好,两相合意。
第43章
雁弥离开后,魏寻在屋子里看书,小玉来做清洁,魏寻平时多用投影,电视好久没开过,她开了检查是否还能工作。正好在播一栏鉴宝节目,参与者是位穿着打扮都颇耀眼的年青女性,拿出只花口盘,说是康熙中期青花,祖坟改址时发现的,她乐呵呵道:“大家回去也都给祖宗们迁个新住处。”专家还未定音,但小玉一看就笑了,“假的。”
她语气太过笃定,魏寻从书里抬头,果然专家只瞧了两眼便抡锤砸碎,“大家听我的,还是少折腾你们祖宗。”
哄堂大笑。
节目如何通通不谈,魏寻只关心小玉怎么一眼就能看出。
“其一,康熙中期青花发色掌握得很准,往往呈现出纯蓝色,明亮爽目,鲜艳浓翠,它不是;其二,底足露胎处光滑细致,多呈泥鳅背状,少见火石红,瓷器的质量明显提高,胎釉结合紧密,器内外壁及底足釉色基本一致,它不是;其三,受国画影响,康熙青花青分五色,画山水都可以显出层次,它不是;其四,康熙青花瓷制作时常留有手指印的纹样,它没有;其五,且不说它底部字体并不端庄工整熊健有力,何况朝代款‘大清康熙年製’的‘製’竟然用的是简化字‘制’。以上光占一条就已经很需要注意,而它却有如此多不符合,必定是仿的,并且仿也仿得不用心,赝品终究是赝品。”
赝品终究……只能是赝品么……
魏寻道:“这种节目按理应该有初步筛选,而她却来得如此容易,自家宝贝破碎时也不见多么惋惜,想必都是走台本。”他一笑,“不过我最惊奇的是小玉你竟说来头头是道,我这方面知识浅薄,听后十分受用。”
方才小玉那副模样说是三尺讲台上的教授也不为过,但此刻她变得有些害羞,“我爷爷和父亲生前经营一家鉴定坊,我只是耳濡目染,学了些皮毛。”她说到后半段,眼里流露出悲伤。
小玉因家中发生变故而来魏宅做事。
正此时又一位参与者登场,捧来幅齐白石,小玉扫了几眼特写后笑道:“这回便是真品了。”
的确是真品。别的鉴宝栏目出过鉴错的丑闻,这档播了好几年,还没有过,可信度颇高。宝物持有者满面喜色,但其实这鉴定过程并不那么走心,专家们报喜不报忧,都只谈升值不说风险。
魏寻屋子里倒没多少古玩字画,那些做装饰用的器件他先前并未仔细观察过,此下看来,博古架上有一枚弘治鸡油黄卧足碗,一对雍正胭脂红撇口杯,一只清乾隆款珐琅彩芍药雉鸡纹玉壶春瓶,帅府古韵老船木茶几上则摆放有青花茶船,再者一幅盖满印章的书法作品,其中属于乾隆帝的就有八枚。除此之外便没什么值得特意拎出来走一遭,不过是些杂项。
魏寻和小玉站在那幅书法前,小玉直笑着摇头,“据说若是见印章有大有小不仅破坏构图而且没完没了逮着个地方就盖的话,那多半出自作诗最多的大才子乾隆帝之手。”
魏寻被逗笑了,他沉吟片刻,目光转向外间那早已枯败的梅花,“不如你帮我看看这白瓷瓶有些什么不同之处。”
小玉曾在郑舒雨房里见过,看后问,“是夫人送的吧?”等魏寻点头,她便笑说:“大抵融了母爱。”
实在最平常的器物,倒也能被小玉说得如此动人。
他曾意外碰到过小玉午休时坐后园角落里看教科类书籍,大概有自考的打算,但宅子里事务繁多,想必会很辛苦。这样聪慧的小姑娘,实在不该被埋没,因此他道:“小玉,我近来变得很懒惰,一点家务活也不愿意动手,你可以去木鸣山帮我忙吗?”
小玉一怔,她太清楚魏寻哪里是如他所言的脾性,何况木鸣山有家政阿姨定期打扫,加之魏寻几乎一个人住,根本没有多少事情。魏寻诚心待她,她却很难坦然,已受惠太多。
最美好的大概是不言说的善意能被对方明白并存之于心。尽管魏寻所做并非图报。
小玉的拒绝是魏寻没有想到的,他蓦然反思是否自己的提议有所冒犯,“你知道,我喜欢男性,不用担心的。”其实这个说法并不准确,不论男女,他也只喜欢一个人罢了。
小玉听后猛地摇头,“不!不是因为这个!”几乎快要哭出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着想,但我还是希望留在本宅。”
既然已经说开,魏寻道:“去那边可以有更多时间看书学习哦。”
“嗯,我知道,真的非常非常感激,但是我也有我的想法……”小玉心知对方根本不需要为自己考虑这样多,倘若木鸣山果真欠缺人手,他大可直接通知白叔调派。她担心魏寻认为自己不识好歹,努力解释着。
看来是已经很有主意,魏寻便不再强求,拍拍她肩膀,“那我跟白叔说一声,让他以后少给你安排点事情。”想了想又补充,“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一定要提,别自己硬撑着。”
倒是很乖巧地点了头,但依对方心性,魏寻估计自己很难派上用场。最后小玉离开的时候脚步有些慌乱,魏寻自觉实在看不懂她。
饭后去向母亲道别,他已准备好要回木鸣山。
郑舒雨搁下毛笔,“不等到中秋了么?”
“嗯,不等了。”
意料之外的是,郑舒雨起身过来替他整了整衣领,之后便没在说什么。
雪小了些,却依然在下,虽然不过才几天,但在这座南方城市并不多见,老一辈都说从来没有过这样长时间的飘雪。今年或许十分不同。
木鸣山应该已经积雪很厚。车里开着暖气,阮东送的加百列挂件荡来甩去。
一个人的旅途中,魏寻想到很多,他偏头,从后视镜里看到自己的眼睛有些泛红。
第44章
再熟悉不过的道路,往左就是住宅区,汽车却并未拐弯,而是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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