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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火 (无敌国外患者)


  近黄昏时候,租船的生意愈发好了,江面蒙蒙,渔火点点。两人停了桨,任船慢悠悠飘着,懒懒看风景。偶尔有划近了的,周容就吹声口哨,远远地扬水泼人家,船上是一对年轻男女,既惊且笑,嘻嘻哈哈地泼回来。
  和玉道:“你认识?”
  周容坦然道:“不认识啊。”
  和玉还不好意思,周容就笑着扯他:“你也来,我一个人泼不过他俩。”
  高高挽起袖子,和玉也加入战场,你来我往泼得不亦乐乎。正专心泼着,猝然被扬了一脸水,淋成傻呆呆一只落汤鸡,和玉扭头要骂,兜头又是一捧水,罪魁祸首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
  和玉疯得全身湿透,入夜时分江风渐凉,两人于是掉头往回划。周容怕他冷,抱在怀里焐着,和玉瞧瞧过往行船,突然道:“哎,这些船上怎么都是一男一女啊。”
  周容忍着笑,装作也才发现的样子:“真的啊,不会都是情侣吧?”
  和玉刚要表示赞同,突然转过弯来了,面红耳赤地用胳膊肘顶他的腰。
  周容笑着躲:“欺负我做什么。”
  和玉不吱声,脸红红地怼他。闹了一会,才道:“那别人看见了,怎么想咱俩。”
  “什么怎么想。”
  “俩男的。”
  周容就笑。和玉感觉颊上被软软地蹭了一下,耳边的人低声道:“男的就男的。”
  和玉很迷他。真在一起了反而没有暧昧时美好,他俩总吵架,和玉也慢慢发现这人毛病一点不少,但不管吵得多厉害,他就是没想过要分。旁人看来总是不解,周容没钱,不百依百顺,也没俊到颠倒众生,你和玉堂堂世子,究竟看上他哪儿?器大活好么?
  和玉在心里说,你们不懂他的好处,他的有趣和迷人只有我知道。他像牛皮糖一样贴着周容,数年如一日地崇拜他,恋慕他,痴迷他。他甚至会觉得庆幸,像仓鼠把最饱满的一粒花生塞进了嘴里,这么好的男人是我的了,真像做梦一样。
  现在梦还没醒。他躺在他喜欢的男人腿上,吃喂到嘴边的果仁儿。
  周容闲闲道:“不气了?”
  和玉眨眨眼睛:“诶?我气过吗?”
  嘴里又被塞了一粒果仁,香得很。和玉吃得快,周容慢慢剥供不上,就被他嘲笑为手笨,抓了一把自己剥,间或喂一粒到周容嘴里。
  周容一边剥,一边道:“刚才来了请帖,宋大人说要聚一聚。”
  “哪个宋大人?”
  “我老师,宋小书。”
  和玉立刻提起警惕:“他怎么又来,他要干嘛?”他腾一下坐起来,“爷爷之前还说和他吵得很凶,他怎么这时候叫你聚?”
  周容道:“他们年年都要聚的。”
  “那你外放的时候怎么不叫你,这时候想起来了?”周容还要解释,被和玉打断,“这伙人不安好心,你不许去。”
  “不联系老师,也不交结同乡,我自己一派么?”
  和玉道:“咱俩一伙啊!你不是也说,汉人不喜欢你,总骂你吗?他们看不起咱们,咱们干嘛要热脸贴冷屁股,端王府什么都有,犯得着求人么?”
  周容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摸摸和玉脑袋:“你不明白。”
  “我怎么不明白?等我袭了爵,谁的靠山也没有你硬,这些人不理就不理了,说不定到时候他们还要求你。”和玉凑过去,亲他的脸,“你跟我一个人好就成。”
  周容沉默片刻,眼里不知名的情绪在翻涌。过了好久,他才低声道:“你不懂。”
  “世上只有一个和玉,但是有很多很多个周容。”
  夜里,和玉已经睡了,周容睡不着,就起来走走。
  一晃神的功夫,人已经在书房门前了,好像他本就想来似的。周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许什么也没想。
  他推开门。
  扑面而来的冷气,带着淡淡的霉味。书多的地方总是如此。皑皑积雪映进屋内,白晃晃,亮堂堂。
  周容挑起灯。桌上摊着本薄册子,讲的是各地风物,多有臆测。他拾起册子,封皮已经掉了,书页旧得发黄,很脆,页眉还有他几年前的批注:“胡说八道。”
  恣如奔马,他当时可真轻狂啊。
  墨干了,他添点水,慢慢磨。等磨好了,铺一张宣纸,开始临那四个字:“胡、说、八、道。”
  周容握住笔,其实很难握得住,他得拼上全身力气才行。那个“胡”字起笔藏锋,纵意斜提,映带连波,他照着临。
  柔软的笔尖在宣纸上一蹭,笔杆就斜了,手没劲儿。他要调锋,手指却僵得不听使唤,笔下一滞,宣纸上洇开一个奇丑无比的黑点。
  他没办法,只能不管笔锋,径直往上斜拉,没轻没重,板滞如幼童。他按这个法子一路写下去,起笔偏,收笔飘,左歪右斜。他必须得写得很大,才能看得出是哪四个字。
  一字字写完,周容端详着纸上狗爬一样的笔迹,说是幼儿习字都抬举了。二十年前,我也没写成这样,周容想。
  但他没法。他尽力了,每一笔,每一划。
  他再也写不出那样的字。他的手废了。
  周容把字纸折一折,放在蜡烛上点着。这事没法声张,像给主人揍了的狗,得忍着。
  不能让和玉知道,他要哭的;也不能让旁人知道,要被嘲笑。他得瞒,为了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也不知道能瞒多久。
  纸烧完了。蜡烛倾着,红泪滴下来,砸在他手背上。
  周容入迷地注视着,觉不出疼。
  次日和玉起来,发现屋里挂着的字画没了。堂屋里一副“扫门者,四时风”,周容往日极得意的,如今也消失不见。
  他问:“你怎么给收起来了啊?”
  周容笑笑:“总挂着积灰。”


第二十六章 。
  顾文章去拿他姐的东西。
  他是被他姐养大的,没爹没妈。也许有,但他姐没提过。
  他姐是个婊子,风骚漂亮,只是嘴毒,叉腰骂人没输过阵。她骂恩客,骂鸨母,骂龟公,骂其他婊子,语速快花词儿多,句句朝心眼子剜。他姐最漂亮的那几年,恩客专爱听她骂人,脏词儿一个一个往外蹦,泼辣爽利,脆生生地弹牙。等骂够了,恩公赏她口水润润嗓子,然后他姐跪下来,用那张刚骂过人的小嘴一吞一吐地品萧。她有张白帕,用来托着恩客的命根子,这是她的特殊待遇,显得品萧这份活计有了几成矜持。
  后来她老了。其实也不很老,二十出头,但是干这行的往往早衰。她脸上肉懈了不少,人又极瘦,尖尖的下巴可以戳死人,看着就有几分凶相。她惯了臭毛病,还是爱骂,但恩客是爱看美人儿骂人,她不美了,得的便只有大耳刮子。
  可她不长眼。看不惯的,该骂还骂。
  有个男的喜欢她,是个贼。贼开始是去嫖她,显阔,他姐看出了,却不说,变着法地挖他的钱。要耳坠儿,要衣裳,要金钏子,贼在她身上投的钱够再娶个良家姑娘了,他姐凭着贼的宠爱,在老妓里很是风光。
  后来贼消失了一段时间,再来找她时挺憔悴,带了支白玉簪子。他姐极喜欢,放在头上比了又比,不舍得簪,收在梳妆匣里,扣上黄铜锁。贼不嫖她,两个人拉着被子说了一宿话,天明贼要走,说下回不来了。
  他姐哭了,说你走了我怎么办?
  贼说我没钱了。他把手伸给她看,右手的中指和无名指被齐根截断,没法偷了。
  顾文章在外头偷看,看两个在泥泞里挣扎的人。年老色衰的婊子和断了手指的贼。现实的逻辑是婊子甩了贼,戏里的逻辑是婊子看上了贼,他姐一直挺不走寻常路的,她选了后一种。
  她说:“你是个毛贼,我是个婊子,再烂也烂不到哪去了。凑合着过吧。”
  她不让顾文章叫姐夫,让他叫哥。他哥人穷贱,心气却高,他说:“崽子是个做大官的料。”
  他姐叉腰开骂,让他少放他妈七彩王八屁。他哥不提了,闷头在肉铺剁肉,偶尔提回来点人不要的废料:下水,鸡爪鸡骨架,鸡脑袋。鸡脑袋永远是顾文章的,为那一口鸡冠子。冠官谐音,虽然迷信,好歹是个念想。
  姐和哥都踏实肯干,慢慢也攒下点钱。他哥心思又活动了,想让顾文章上学,他姐狗血淋头一通臭骂,末了不管了,随他俩折腾去。但顾文章是真不争气,跟人打架,骂老师,翘课蹲猪圈,被他姐扒了裤子用柳条抽,抽得腚眼都肿了,屁股肉红得透亮。抽一句,骂一声:“日你妈的狗杂种,废老娘卖逼的钱啊!”
  他哥说:“算命的说了,崽子名不行,哪有大官叫小杂种的。”他姐眉毛一立:“你又折腾啥?”
  “给起了个名,叫顾文章,写好文章。”
  他姐一翻首饰盒,白玉簪没了,柳条子改往他哥身上招呼,下手更重,呼呼带响:“日你血妈啊,咱俩的棺材本,全填了个狗崽子!”
  他哥挺着。等他姐抽够了,说:“给你也捎了个名儿。”
  “彩花太土了,人家说,要叫顾才华。”
  他姐半天没说出话。站了会,扔了柳条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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