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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与将军解战袍 完结+番外 (谢执)


大将军奇道:“擅杀钦差?我这辈子还没见过假传圣旨的钦差呢。”
大将军蹲下身,把剑横在膝头,声音里含着笑意:“别怕呀宝贝,我可以没碰脏器,保证你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的——不过你倒是可以躺在这里感受一下血慢慢流干,手脚开始发凉发木是什么滋味。我听说人的血快流尽的时候会神智飘飘,如坠仙境,你要是不肯说的话,恐怕只能到黄泉下告诉我是什么感受了。”
台谏气若游丝地骂道:“你个……贼配军。”
大将军盯着剑上的“鸿光”两字,漫不经心地想:出主意的必不知道这把尚方剑的渊源,用这主意的也应当是目光短浅之辈……许翊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杀了他,到底是能得到什么好处,还是他碍了什么事非杀他不可?
典狱官一直没有得到回答,只好战战兢兢地破例开门,奈何手抖,对了半天锁眼才终于打开了牢门。
大将军背对着他,长眉一挑,压低了声音问:“陛下要杀我,必是堂堂正正地杀,这种缩头缩脑的小人行径,是许相公的主意吧?他许给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卖命?”
台谏以一对白眼瞪他,他大概是以为自己目呲欲裂,一字一顿道:“唯公愤尔。”
大将军:“……”
他哑然失笑:“尔等小人郁郁不得志之公愤?”
典狱官刚一进门就被血腥味熏了个仰倒,他惊恐地“你”了半天也没蹦出一个字,倒是跟在他身后的两个狱子胆子大些,拥上来作势欲按住大将军。
大将军尚方剑一横,一嗓子喝住了狱子:“给我退下!”
大将军:“贺典狱,据我所知,像我这种要犯,无诏不得见,他是怎么进来的?”
典狱官下意识答道:“有太后手诏。”
大将军:“这位台谏持太后手诏与先帝尚方剑,来与我说官家令我自裁。嚣张至此,实在是令我大开眼界。若我没有猜错,还要劳典狱跑一趟大内:请陛下防备诸王。”
小皇帝留平章事用了午饭,正要送他回政事院,伺候在太后身边的宫人急匆匆地跑过来:“太后命人取了鸿光剑,由许相公带出宫了!”
平章事顿时停下了脚步,小皇帝急切道:“什么时候的事?”
宫人:“半个时辰前。”
小皇帝:“大娘娘她……”
王任华与小皇帝对视一眼,平章事果断道:“陛下!古有赵高矫诏在上郡鸩杀扶苏、蒙恬,自毁长城,秦二世而亡。今若旧事重演,恐寒天下君子之心。臣请陛下立做决断!”
小皇帝问道:“朕自登基以来,任用贤良,勤政纳谏,不敢片刻懈怠,天下何以如此待我?”
平章事:“水渐清而见其污浊。”
小皇帝淡淡道:“是吗?”
他一把扯下腰间玉佩:“你和江度带一营控鹤军去许翊府上,朕带云骑去台狱。来人!持此物诏令殿帅封锁宫禁,禁出入,禁内外朝往来,违者立斩不赦。如有必要,许他封九门,戒严京师。”
小皇帝杀气腾腾道:“告诉乔鹤,把延福殿给朕看好,传进去只言片语,朕要他项上人头!”
中书舍人匆匆领命,揣着皇帝的玉佩飞奔去找殿帅。半柱香后,大内建成以来,宫门第一次在白日落锁,小皇帝在马上对平章事深施一礼,沿御街往御史台纵马而去。
许府上,许翊换下朝服,慢条斯理地为来客泡了一壶清茶。
来客眉眼与小皇帝有三分相像,正焦急的在书架下走来走去:“这么久还没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差池?”
许翊:“殿下稍安,卫大将军乃心志坚定之辈,要令他自裁费些口舌和时间也很正常,您安坐便是。”他在对面的茶杯里斟满清亮的茶水,笑道:“此事重中之重,倒是臣请您训练的死士,一旦得手,诸皇子年幼,理当兄死弟及。”
瑞王:“台狱曲回廊折,孤已安排好死士潜藏其中,只要陈铎赶到,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手,必万无一失。”
许翊举杯道:“那臣倒要先恭祝殿下了。”
他话音刚落,宫门落锁的钟声便遥遥传来,像是为他的话语应和。许翊大笑起来,对瑞王道:“天时来了。”
瑞王拊掌道:“孤杀陈铎,君杀卫桓,这一对君臣一除,天下便任由孤掌控,到时孤为帝,君为相,你我携手盛世!”
两人手握着手,相视一笑完,瑞王府上的人求见。
瑞王府兵仿照大将军亲卫配置,招揽了几个耳目灵便之人,也同军中一样叫做斥候,此时带了消息来报:“皇帝带云骑去了台狱,王相公带控鹤军往这边来了!”
许翊:“闭门封府!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强闯民宅。”
辰时初,小皇帝心急如焚地赶到了台狱。
大将军总算还记得自己眼下是个囚犯,他老老实实地待在牢房里,只是传了个口信给自己的亲兵,叫他们把整个御史台能藏人的和适和设伏的地方排查一遍,结果并无所获。
瑞王府的死士面不改色地推着粪车从大将军亲卫身边走了过去
大将军歪歪斜斜地坐在靠窗的一侧,拆了搭好的城墙,凭印象还原出从台狱正门到这间牢房的地形,忍不住眉心一蹙,心说难道是他想多了?许翊还真只是打算因为那些陈年旧事弄死他。
策马而来的小皇帝先看到了窗上的投影,大将军腰背挺直,一层单薄的囚服束出了一把蜂腰,左手搭在膝盖上,后脑倚着墙壁,看上去有点悠闲。
小皇帝长出了一口气,松开缰绳,放任那马在原地踱步了一下,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大将军听到马蹄声,转头看向窗外,正好对上小皇帝的视线,他吓了一跳,再低头扫了一眼半死不活的台谏,慌忙起身推开牢门迎了出去。
小皇帝无心在意牢门没关,他跳下马朝着大将军扑了上去,抱住他道:“恪之你吓死我了!”
大将军举着手不知道放到哪里,尴尬道:“陛下,罪臣……”
小皇帝:“给朕闭嘴。”
大将军:“……痒哈哈哈。”
小皇帝默不作声地把手从他腰间挪到了背上,过了一会儿,才道:“我封锁了延福宫,让王相公去拿许翊。”
大将军犹豫了一下,想与他说自己疑心他哪个兄弟要逼宫,但没有实证,最终也没有说出口,低声应道:“罪臣明白。”
小皇帝声称要把他放在眼皮底下关着才放心,大将军对这种偶尔强势的小美人毫无抵抗力,也就只好纵容地跟着他走了。
死士在小皇帝经过后,将衣服反穿,从粪车车底取出漆成与青砖同色的机弩,迅速拼装起来,架在一处被柏树遮掩的墙头,同伴则替他推走了粪车。
死士缩在树枝掩映间,耐心地等了片刻,对着再次走出来的小皇帝无声无息地扳下机括。
大将军瞳孔骤缩,此处正好是一处拐角,只容一人鱼贯通过,他避无可避,甚至来不及出声示警,只好一把搂住小皇帝反身把他压在墙上,以背护住小皇帝,凭印象反手将鸿光掷出。
鸿光没入青砖,死士一击不成,当场服毒自尽。
短箭穿胸而过,箭尾卡在肋骨间,大将军手撑在墙面上,手肘微微屈了一下,硬扛了这一箭的劲力。
小皇帝:“恪之!”
大将军口角溢血,他低下头,在小皇帝唇上轻碰了一下,而后往后退了一步,栽倒在身后的石壁上。
他有千言万语,皆被喉头一口血哽住,来不及说了,只好极轻极轻地喘了半口气,慢吞吞地对小皇帝笑了笑。
劳君久候……


第17章 十八
17 十八
大将军弯腰把剑鞘放到膝边,顺势坐了下去,左手沿着剑骨抚了一遍,最后一弹剑尖,头也不抬道:“你笑什么。”
台谏意气风发道:“约是笑将军爽快。”
大将军垂着眼睛,指尖摩挲着剑脊上的铭文,在库里搁置得太久,铭文变得模糊不清,他辨认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当初写得是鲍照的《清河赋》:大明方徽,鸿光中微,圣命谁堪。
剑铭还是他的字迹,他那时候年轻气盛,写隶书都能写出一副银钩铁画,看上去马上就要提剑和人搏命的架势,如今铭文轻浅起来,反而透着一股行将末路的有心无力。
大将军眉头未动,淡淡道:“那你笑早了。”
台谏:“将军还敢抗旨吗?”
大将军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他撑起身,拎着剑走到窗边,用手敲了敲窗框,扬声道:“老贺,我的午饭呢?”
典狱官应道:“哎!来了。”
典狱官打开窗上的锁,推进来一盆热气腾腾的汤饼。大将军伸手出去,接着隔着栏杆一把扣住他手腕,看了典狱官一眼,到此眉峰间才透出点杀伐决断之意,问道:“官家知道他自己要杀我吗?”
典狱官断然道:“这不可能。”
大将军屈肘架在窗沿上,侧身提剑抵在台谏喉前:“我只问一遍,是我要抗旨还是你们假传圣旨?”
台谏:“……”
他被剑刃上的寒意一激,顿时连退了三步,一脚踩在大将军没搓完的绞绳上,狼狈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大将军嘴角勾起,忍不住轻嗤了声:“看来是假传圣旨了。”
典狱官插话道:“御史乃持太后手诏而来,将军所言可属实?”
大将军对他略一点头,松手接过托盘:“典狱可否入宫直面?”
典狱官:“可以。”
大将军左手抓住托盘挪到一边,抱剑对典狱官施了一礼:“烦请典狱替我报与陛下:其一,卫桓无恙;其二,请陛下提防诸王;其三,万勿出宫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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