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桐,你看到了么,我是北楚国君了!待我纵南燕,灭东越,一统称帝,便立你为后。”
“不,凌羽……我想,我等不到那天了。”
如今,他二十七。
二十年了。
于千凌羽而言,他在他心中,到底算什么?
娈童?
男宠?
不。
他说他会立他为后的。
只是。
他却娶了南燕公主,只为和亲结盟。
岂料。
新婚之夜,羞藏于盖头之下的公主竟成了趁机潜入的破国杀手。千凌羽酒劲上头,避之不及,左胸被刺,命悬一线之际风青桐急扑过去,替他挡下了那致命的一剑,由此昏迷不醒。
“你……”风青桐迟疑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是凌羽么?”
“是、是……是我、是我……你若是再不醒来,我真的会把跪在门外的那群庸医统统砍头问罪的,青桐,我真的快疯了,你知道么。”
“可是……你怎么?”风青桐一点点地摩挲着千凌羽的额头、鼻梁、嘴角,眼底罩着散不开的雾:“拿到噬血幽兰了么?你身上的毒解了么?”
“青桐,你在说什么啊?”千凌羽错愕地握住他的手,“什么噬血幽兰,什么中毒?我好端端地,什么事都没有,那名刺杀本王的女子也已铲除,你不用担心,没事了。”
“不……”风青桐猛地挣了开,急急道:“你中了毒,太医说只有东越的噬血幽兰方能调制解药,你等我,我这就去东越宫中盗取幽兰。”说罢,掀了被褥便要下榻。
“青桐。”千凌羽一把抱住他,“不要这样,我求求你不要这样,我知道你怨我、恨我,可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我与南燕公主真的只有夫妻之名,我不会碰她的,我娶她,只为合亲结盟;我爱的人是你,而她也早已心有所属,并且还怀了她所爱之人的骨肉,待她临盆之时,我便召告天下,愉妃难产而死,然后让她与心爱之人远走高飞,一家团聚,你明白么。”
“不……”风青桐发狠地推开他,赤着一双雪白的足急急奔出了碧鸳阁。
那个男人背叛了愉妃,愉妃终日以泪洗面,郁郁寡欢,诞下乐儿不久后便去世了。愉妃临终遗言,托千凌羽将乐儿送回南燕认祖归宗。千凌羽为保公主名节,瞒下此事,立乐儿为太子。如今,乐儿都已三岁了,千凌羽视他如己出,疼爱有加,他竟都忘了么?
方才用力过猛,未愈的伤口撕裂开来,露出腥红的皮肉,风青桐猛觉胸口疼得厉害,顿脚低头一看,急涌而出的鲜血渗透了薄纱,摄目的红。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伤口怎和四年前替千凌羽挡下那剑时一般无二?
“青桐!”千凌羽急追上来。
那时风急,风青桐定定地立着,松垮的薄纱凌乱着滑落,露出雪白的身子,扬起如瀑的青丝,透着若隐若现的茱萸,那般惊艳的美、清幽的冷、入骨的媚,竟是天生;只一眼,便让眼前的人乱了方寸。
须臾。
回过神来。
“还在生我的气么?”
如是深情地说着,千凌羽便就解了身上的锦袍将人裹进怀里,狂乱的心跳,贴着那滑如凝脂的肌肤,偏就那股不知轻重的力度碰着了伤口,让怀里的人疼得蹙起了眉头。
“对不起,弄疼你了。”千凌羽的心跟着一抽,疼了,“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你看,你这一急,伤口就裂开了,听话,跟我回屋,我替你上药。”
“我……”风青桐分明瞧见千凌羽看他的眼神焦灼炽热,可他竟不知该如何回应那个在他记忆之中,他用情至深的男人。
“我,不疼……”如是淡淡地一句,他裹紧身上的袍子,不着痕迹地将人推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呱唧呱唧,不知道说什么呀。
第2章 惘然
“青桐公子!”
细腻的嗓音,温润如玉,偏偏那一抹欣然之喜,便是黄莺出谷,却也不及。风青桐转过身去,眼前的女子,正是愉妃。
“君上与青桐公子对宛愉有恩,宛愉方才听说青桐公子醒了,一时欣喜,便赶了过来。”眼波幽幽一转,瞧见地上的衣衫,抿唇一笑:“宛愉莽撞了,还请君上和青桐公子见谅。”
千凌羽听出她话中之意,干咳两声,嘴角莫名扬起,噙着一抹欢然的笑意。倒是风青桐,身子僵住,错愕的看着小腹隆起的曲宛愉,怔怔地……无语。
他分明记得,曲宛愉在诞下乐儿不久后,便香消玉殒了;他分明记得,乐儿已经三岁了,是个机灵的小鬼,老爱扯着千凌羽的袖袍“父王父王”地叫个不停。
可曲宛愉,竟然怀着只有数月的乐儿,那般高贵温婉的站在他面前,眼角眉梢皆溢着将为人母的幸福。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莫不是,他死后重生,回到四年前了?
“不……不会的……这怎么可能……”风青桐喃喃念着,突然眸光一闪,定定地看着千凌羽:“如今是何年月?”
千凌羽略一迟疑,“你足足昏迷了半年,如今已是二月初八了。”
“永瑞六年二月初八?”风青桐急问。
千凌羽一怔,旋即点头。
风青桐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狐疑地望向曲宛愉,曲宛愉亦是怔怔地点头。
“四年前……四年前……”风青桐絮絮叨叨地念着,恍若身在梦中,亦真亦幻的,混乱了。
若此时真是四年前,那,愉妃的命运可以扭转么?
他能在千凌羽毒发之前潜入东越皇宫盗取噬血幽兰么?
若他可以,那千凌羽就不会死,他也不会饮下毒酒,更不会重生回四年前。
可他现在的的确确是回来了,而且还是在愉妃已经怀上乐儿的时候。也就是说,愉妃的命运是注定的,乐儿一定会出生,千凌羽一定会中毒,他也一定会死?
不,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更不能让悲剧重演。他之所以死后重生,回到现在,一定是为救他而来的。所以,他要去东越。因为他记得御医曾说,世间仅有一株的噬血幽兰在东越太子慕千尘手中。
“青桐。”千凌羽握住他的手,柔软的指节冰凉刺骨,薄唇白得毫无血色,眼前的人,明明一脸病容,憔悴得很,却美得让人移不开双目;一时间,心疼与爱火不停地翻搅着,让他恨不得将人拥进怀里狂热地吻着、抱着、揉碎了。
“啊……”猝不及防地被千凌羽抱起,风青桐惊吓似的大叫一声,惶恐地看着他,轻轻一挣,道:“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不放。”
千凌羽眼中爱意渐浓,愈发将人抱得紧了,右手慢慢滑向他脚踝,亦是入骨的冰凉,怀里的人,似是霜雪凝成的,不禁眉头皱起,轻轻拭去他脚心的草屑,握住,浅浅地怨着:“打小你身子便弱,如今旧伤未愈,便又要染上风寒让我心疼自责不是。”
“我……”风青桐仓惶地避开千凌羽炙热的目光,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他就是想逃,想逃开那个曾让他无比眷恋的怀抱;许是对方的感情突然变得太过浓烈,让他有些措手不及。“我……没有,我只是……想自己走。”他别过头,淡淡地说着。
“我不许。”
一如从前,明明是关心,却总是带着些许君王天生的、命令的语气,偏偏如今,多了一份小心翼翼的深情,“青桐,不许再生我的气了,从今往后,我只要你,你听清楚了么,我只要你。”
风青桐睁大了眼睛,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僵在他怀里,半晌,无话。
曲宛愉轻咳一声,莲步轻移,两颊染上桃花的粉,眸中带着羡煞旁人之意:“古人有云‘世间至毒为情,解之良方亦为情’”眼波一转,轻睨身后婢女一眼,“看来,我这千山雪莲许是用不上了,君上对青桐公子用情至深,青桐公子的伤定能不治而愈的。”
千凌羽闻言,不胜欣喜,对曲宛愉抱以一笑,不语。曲宛愉欠身施礼,由婢女搀扶而去。
斜阳远山。
霞光透过琉璃屏风,青纱帐暖,高枕软榻,映得满屋子柔和暧昧的颜色。
宫婢搁下汤药,燃起香炉,抱出七弦琴,见君上未再吩咐,悄悄掩上门,躬身退去。
“你昏迷了大半年,又失血过多,得好好调养,莫要落下病根才是。”千凌羽温声细语,亲手将那细熬慢炖的百花露一点点地喂给他。
风青桐有些受宠若惊,总觉得眼前的人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不……应该是说,在他痴痴笨笨的时候,千凌羽就是这般待他的,近乎捧在手心里一般小心翼翼的疼着、爱着,难道那空白的四年,他都是和千凌羽渡过的?
清甜的玉露在舌尖蔓开,和着白芍的香,杜鹃的醇,风青桐细细嚼着,总觉得涩涩的苦。眉头微微一蹙,眼前的人就紧张兮兮地问:“怎么了,是这药膳不合胃口,还是伤口又疼了?”说着,千凌羽便就从案上的锦盒里取出一方麝香膏,最自然不过的伸手去解风青桐的衣裳,风青桐身子一缩,避开,垂下眼帘,声音极轻:“我……自己来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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