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骛一进屋,云鹤便看到了他发红的眼眸,为了月例的事情哭过一回了?他知道齐骛排斥占他的男妾位置,却不知道竟还偷偷哭了。他道:“小马儿,我是来向你拿月例的。”
齐骛抬眸,虽说不太明白他们搞什么一出,不过还是摸出了那个荷包递过去。
“小马儿弟弟,都是姐姐的不对。”轻络在旁解释道,“老爷已经说了不发你的月例,簿子上已经划掉了名字,不知道孙伯如何还会叫你过去。都是怪姐姐,没有与孙伯提一句。”
原来他确实没有姨娘的月例,齐骛顿时心里松了一截。他将荷包按到大司农手里:“嗯,我看到名头上一道了,孙伯说那定是不小心划到的,想来是孙伯搞错了。”心事陡然放下,他的委屈却是没减,想着方才一路的纠结,眼里的泪水不禁直涌出来。他急着不能在这些人面前丢脸,却是越擦越多。
“小马儿,”云鹤看着他可怜的模样,强忍住了替他擦泪的冲动,“你现下以妾的身份躲在后院,若是没有月例总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下次便这样,你还是照常去领,回来就还给我,好不好?”
齐骛瞪他,就他事多!不过,想着大司农为了安置他花费了好一番心思,便点了点头。他没有意识到,方才黑珍珠与他说的一番话,让他对这人有了一些改观。这位大司农不是他误以为的衣冠禽兽,这位大司农是个清官,那么,答应他的事定会办到。以后等他习好武,外头过了风头,定会放他离开。他抽抽搭搭了几下:“嗯,嗯,回来还你!一定要还你!”
云鹤失笑,都这么大了还这般哭哭啼啼呢!这是憋了多大的委屈!
齐骛看到大司农笑了,便忍不住一滞,看着他的眼眸失神。
云鹤被齐骛这么一看,立马收了笑意。他怕齐骛认出了他,这小孩儿的眼睛那么透亮,仿若将人的伪装都能看穿。他偏开脸,恢复以往的清淡:“那么我先回前院了。”说着,便端着以往的姿态,一步步踱出屋子。直到进了书房,他才轻轻舒了一口气,再看紧攥在手心里的荷包,捏出了一道道褶皱,而手心粉色的皮肤也被硌得泛了白。
“小马儿在想什么,我们继续练。”廖师傅道。
“哦。”齐骛愣愣应道。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大人对着他笑,那么温柔,好像……好像椰糕哥哥一样。不对,怎么会像椰糕哥哥,明明椰糕哥哥才是天底下最温柔的人,任何人都比不得!
第34章 第34章
大概是云鹤这一番作为彻底安了齐骛的心,之后的一段日子,齐骛的表现让廖师傅十分满意。不管是剑法与拳法,亦或是射箭与格斗,有之前的底子,再有廖师傅的悉心教导,齐骛进步神速。
公中做的衣衫终于好了,孙伯送了两套衣衫过来,都是浅色的,穿着看起来很秀气,上头还绣了福纹。而轻络也拿来了两套衣衫,一套是白色,料子十分舒适,一套是黑色,是夜行衣。
“轻络姐姐,孙伯才送了两套衣衫过来。”齐骛道。
“嗯,那是后院的规制,我送的这两套是从老爷院里出的。”轻络道,“你刚到这儿,衣衫总是缺的,留在身边换着穿。有了新衣衫便可时时换一换,以后可别出了汗还不换下,那样容易受凉。”
“谢谢轻络姐姐。”齐骛又摸了摸那套白色衣衫,心里十分欢喜。
轻络看了他一眼,心道老爷猜得真准,四件衣衫里他独独喜欢这套白色衣衫。
“既然有夜行衣,那我们晚上出去转转,练练你的轻功。”廖师傅道。
“出府?”齐骛一顿。
“嗯,”廖师傅点头,“怎么?怕被人发现?”
“不怕!”齐骛挺了胸膛。
“那好,换夜行衣之前一定要沐浴干净,”廖师傅道,“身上不能有任何味道,不管是汗味,还是沐浴胰子的味道,都不能沾上。穿夜行衣是一个掩藏身形的方法,可若是身上带着味道的话,很容易暴露。”
“是。”齐骛应,随后又问,“师傅,天气热忍不住出汗怎么办?”
“那便不要出有异味的汗。”廖师傅道,“味重的东西都不能吃,即使不出汗,那些个味道也会从你的皮肤里透出来,成为抹灭不掉的痕迹。”
齐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轻轻嗅了嗅自己的手臂。
廖师傅失笑:“自己是闻不到自己的体味的,但是别人的味道却是能轻而易举地闻到。”
齐骛突然上前,凑到廖师傅身上一嗅。
廖师傅瞪大了眼睛,这孩子想一出是一出,差点直接将他拍飞出去。
“唔,师傅身上的确是一点味道都没有。”齐骛再嗅了一下才离开。他突然想起,椰糕哥哥的身上沾着一股淡淡的椰奶味,十分好闻。不过,他身上味道不好吗?齐骛猛地将脸埋下去嗅了一通:“师傅,我身上什么味道?”
廖师傅看了他一眼,“自然是一股汗臭味!”
“怎么会!明明一点都不臭!”齐骛一撇嘴肯定是不会承认的,他可是每日要洗上好几回澡的。嘴上说着,头却是暗暗地往下一探又轻嗅了一下。
廖师傅抿了抿嘴,拼命将笑咽下去。
“师傅,什么东西算是味重?”齐骛想了一会儿没想明白,便问道。
“这么说吧,”廖师傅与他道,“我以前可是只吃加盐的吃食,其他调味都不加,且那盐也是控制了量的。”
“好惨……酱牛肉不能吃,卤爪子不能吃……”齐骛皱眉,“连甜点心都不能吃?”
廖师傅点头:“嗯,不吃。就像奶糕带着乳味,椰糕带着椰味,那些味道都会从皮肤里散发出来。”
“哦。”齐骛点了点头,“那师傅……以前是做什么的?”
廖师傅淡淡一笑:“像影子一样的人,生长在暗处。”
齐骛明白,类似暗卫一样了。就像曾经的大司马府,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也隐藏着这类人。如果他有了这般本事,是不是也能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轻络一回去便将这事说与云鹤听了,云鹤嘴角浅浅勾起。他记得齐骛从小就爱干净,对他那些浑身臭汗的哥哥很是嫌弃,去西北战场溜过一圈回来,这个毛病还是没变。
过了戌时,廖师傅带着齐骛悄悄潜出府。齐骛匿声在暗处潜行,经过夫人院子的时候,里头还有男女低声软语。他想起曾听到过姨娘们羡慕老爷对夫人的爱重,即使有孕都常常留宿在夫人院子里。现下看来,的确是如此。他走过的其他的院子便是寂静一片,只留有暗暗的灯盏。姨娘们大多都只能一两月排到一次,遇上老爷繁忙的时候,便是更久。那么,她们痴痴等待的意义仅是为了老爷那张脸?或是人品清正廉洁,又或是才华横溢?齐骛皱眉,他不懂。
齐骛一个走神,便直撞上廖师傅。廖师傅瞪了他一眼,随后跃出墙头。齐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也提气跃上。今日的月色很好,明晃晃地耀着。廖师傅踩着鲜少的阴影飞快地掠过,齐骛要很费力才能跟上他。不过,绕了一阵之后,他也很快适应了这样寂静无声地飞驰,而且,他发现有些不对。
廖师傅终于等到齐骛缓下速度,他寻了个安全的地方,回身看他,面罩之下的声音又轻又闷:“察觉出不对了?”
“我们……一直在绕着大司农府转?”齐骛犹豫道。
廖师傅一笑,点了点头:“轻功再好,若不会观察地形,便是如无头苍蝇般乱撞。从这一刻开始,你便要记住你走过的每一条路。路在脚下走,入目则过心,入耳便过脑,这时候你定要学会一心三用。”
齐骛将他说的话在脑子里转化了一遍,点头:“知道了师傅。”
接下来廖师傅倒是没有带着齐骛奔袭,而是缓缓地在街道里走。
原来,大司农府与大司马府相距不远。齐骛记得他很小的时候曾跑过这条街市,最后迷失了方向,亏得奶嬷嬷往这边寻到了他。那时候的他,觉得这条街道老长老长,怎么都走不到尽头。回首一看,他觉得也不过如此。拐过一个街口,便是大司马府,齐骛脚下略有迟疑,不知那处现下成什么样子了。再怎样,那都是他生活了好多年的家。
突然,有零零落落的脚步声遥遥传来。廖师傅拎着齐骛跃上大树,轻道:“听他们的脚步,辨别他们离你有多远。”
齐骛细细地听着,那脚步由轻至重,直至声响回荡在整个街道里。而身旁的廖师傅,以低不可闻的音量提醒着。
“一里。”
“十引。”
“五引。”
“十丈。”
随着廖师傅噤声,齐骛很快看到几人从树下走过,懒懒散散的,不成步调。待人走远,他道:“这些是巡街的兵士?”
“嗯。”廖师傅实话道,“因大司马的事情,罗那各处不断有涌向京都的,皆是为大司马一事而来。皇帝为镇压这些势力,出入城门查得很严,且日夜布下兵士巡城。”
齐骛看了一眼廖师傅,发现他神情很正常,料想他不会知道自己是大司马之子。他垂眸道:“民众维护,帝王厌恶,那大司马到底是不是好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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