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珍珠是最后一位了,裁缝量完尺寸还笑道:“府里的姨娘都多多少少瘦了一点,可瞧着精神头倒是比以往好。”
黑珍珠咧嘴笑:“那是老爷疼我们!”她也觉着每日跑圈挺不错,最初是累了一点,可几日下来便觉得精神振奋,做什么都有劲儿。果然,老爷是疼她们才如此建议的。
裁缝看了一眼上座的夫人,又看了一眼黑珍珠,抿着唇笑,却是不语。
孙伯对了一遍名录:“还剩马公子了,咦……谁在这儿划了一道,真是不小心。”虽然马公子的名号上划有一道,不过他还是辨别得出与其他姨娘的份例是一样的。
冝芊影知道齐骛是暂住,不同于其他妾室。不过有份例也没什么问题,掩人耳目也是得做全了。她便道:“那便着人去喊一声。”
她身旁的奴仆便立马出去找齐骛。
“甚?”齐骛听到奴仆来喊也是一顿,轻络不是说他不拿姨娘份例吗?
“马公子,这练武便先等一等,您先过去一趟,裁缝等着量尺寸做衣。”奴仆道。
廖师傅也只当是为了掩人耳目,便拍了拍他道:“那你去一下,一会儿回来再练武。”
齐骛顿了好一会儿,才点头闷闷跟着奴仆去夫人院子。
廖师傅心思着齐骛一时半会回不来,便跃去云鹤的院子。
“你怎的过来了?”云鹤抬了一下眼眸,他记得这个点是练武的时候。
“小马儿去领月例了,我便随意走走。”廖师傅捏了一块桌案上的点心吃。
“什么?”云鹤眉头一皱。
“领月例,奴仆来喊的,”廖师傅说了一半,看他神色有些不对,才道,“怎么,不是你吩咐的?”
云鹤立马叫来了轻络:“小马儿月例的事,没有与孙伯说?”
轻络道:“小马儿的名头上都已经划去了,还要……”
云鹤捏了捏眉心:“你赶紧去千影院子,刚有人喊了小马儿去领月例。”他好不容易哄得小孩儿开颜,如何一夜工夫又变了样!
“是,公子不必担心,我马上去。”轻络脸色严肃,立马要出去。
“照我说,住在后院却不拿月例才会惹得人注意。”廖师傅道。
轻络顿下脚步,看向云鹤。
云鹤想了想,点头:“是这样。”
“那公子我还要不要过去?”轻络问。
云鹤扶额。去吧,势必要引起别人的注意。不去,小孩儿就难过了。
“当然不要去。”廖师傅看向云鹤,“平素那么冷静,竟也关心则乱了。”
云鹤失笑:“不去吧。”
“是。”轻络应。
廖师傅看了一眼云鹤,知道他内心肯定不如面上这般平静,不由闷闷一乐。
齐骛到了夫人院子,先给冝芊影行了个礼。
“小马儿,去孙伯那儿领月例。”冝芊影淡淡一笑。
齐骛磨蹭了几下,缓缓走过去。他也不能说自己不是妾,心里憋得眉头都打了皱。
“小马儿呀,”孙伯倒是乐呵呵地,他特别喜欢这一小孩儿,“来,拿着你的月例,再让裁缝给量了尺寸做新衣裳穿。”
拿月例是要签名字的,也有不签名字让奴仆拿对牌来领的。齐骛还没有对牌,便接了孙伯的簿子来看,立马眉头一皱道:“孙伯,我这上头划掉了。”
“小马儿哪能没有,”孙伯道,“那定是不小心划到的。”
齐骛想着孙伯的言语,迟疑了一会儿。
“小马儿,在看甚呢?”黑珍珠等着与他一起走,便问了一句。
“哦。”齐骛心思回去再寻了轻络姐姐来问吧。他嘟起嘴,拿笔一画,犹豫着接过孙伯递过来的荷包。
裁缝是个女的,本是一直给后院姨娘量尺寸,冷不丁遇上个男妾,也是在旁诧异地看了好一会儿。待人站在他面前,裁缝还问:“这位……公子,可有喜欢的款式?”
齐骛脸上有些难看,他又不是妾,也不需要仗着好看衣裳吸引老爷!他到底年岁小,不知其他府里的男妾不光有穿男装,也是可以穿女装的,所以这位裁缝才有这么一问。
“用结实的料子,你给他做方便活动的衣衫,小孩儿比较好动。”冝芊影发话道。她知道齐骛在练武,却是不出门,结实的衣衫才比较适合他。
“好。”裁缝很快量好了尺寸,记录在簿子上。
齐骛一出院子便是垂着头,一声不响。可憋在心里的气总是下不去,可难受了。
“怎的了?”黑珍珠这才发现了不对劲,“拿月例还不高兴。”
齐骛将头偏向墙。
黑珍珠拉了他一把,才看到他竟然哭了!她急道:“小马儿弟弟,怎的哭了呢?”
齐骛也觉得丢脸,那么久都憋过来了,现下这么一会儿却是忍不住?他不由将脸偏得更过,不答。
“难不成是嫌弃月例少?”黑珍珠猜测,她刚拿月例的时候也诧异了一下的,她记得鲁将军府里姨娘的月例可是翻这儿一番的。她拍了拍齐骛的肩膀:“小马儿啊,咱老爷是清官,又是寒门出身,能养着咱们算很不容易了。”
齐骛吸了吸鼻子,垂眸不语,其实他对这位大司农是一点都不了解。
“以前的大司农可是最肥的差事,能在大司农手下谋个一官半职也是好的。”黑珍珠道,“可咱老爷跟之前的大司农不一样,不贪也不受。你想想,老爷一年的俸禄能有多少,要不是还有职田,怕是养不活我们一大家子的。”
齐骛悄悄抹去了泪,他才知道这位大人是少有的大清官。
“不过,你也别着急,”黑珍珠咧开嘴,“咱老爷可有本事了!以往街上店铺子少,现在呢,多繁华!我可听说了,都是咱老爷的功劳呢!”
“你……怎么知道的?”齐骛倒是没注意到那些个。
“每次让奴仆往外跑,给带零嘴什么的这都是小事,关键是说外头的新鲜事啊!”黑珍珠道,“你不知道,外头的人都赞我们老爷呢!我们老爷长得好又年轻,待人温和,关键是担着大司农的职还受皇上器重!京中不少姑娘小伙儿都要争着抢着给老爷做妾呢!”
齐骛听到小伙儿都要争着给大人做妾,不免眉头一皱。
黑珍珠将他的脸色看在眼里,便安慰他道:“虽说咱们后院这么多妾,可不是老爷主动纳回来的,都是这位大人送一个,那位大人送一个,这么一来,便住满了。老爷也不是什么人都要的,那些个明显不清白的,老爷看都不看一眼。”她倒是不说,是身子清白还是身份清白,又或者两者皆有。
齐骛依旧不语。
“要我说,就冲着老爷的脸,不给月例也要给他做妾的!”黑珍珠的眼眸滴溜溜的,在那皮色的映衬下仿若黑色水玉,“不过有月例也是好的,拿了月例可以买胭脂首饰,也可以买好吃的!你怎的还不高兴了呢?”
“你也涂胭脂?”齐骛正郁郁得满头满脑,出口也没有多思虑。
不过黑珍珠也不气,摸了一把脸:“涂自然也是要涂的,不然老爷怎夸我色泽美丽呢!”
“嗯。”齐骛也察觉到自己说话有些过了,黑珍珠平日待他挺好的,他不好这样伤黑珍珠的。
“小孩儿不用胭脂首饰,便买些吃的,你可有什么爱吃的?”黑珍珠问。
“椰糕。”齐骛道。
“椰糕?”黑珍珠翻着白眼在想哪里卖的椰糕好吃。
“嗯,就是走街串巷卖的,有见过吗?”齐骛问她。
“没有。”黑珍珠道,“咱府里的点心也挺好吃的呀,好像……就有椰糕,对吧?”
“唔。”齐骛也不多言。他不会与她说,他找的不是椰糕,而是那位卖椰糕的哥哥。可是,找到了又如何,央着椰糕哥哥带他走吗?最初他是有过这样的想法,心心念念盼着椰糕哥哥来找他,带着他离开。后来,他才想到,齐府已经没有了,他不光没有个简单的身份,说不定一着不慎就被皇帝发现拉去砍头。若椰糕哥哥带着他,可能还会连累到他。他不想成为椰糕哥哥的拖累,这不是小时候那般一块椰糕能解决的问题。
“回去还要练武吧?”黑珍珠眼见着齐骛的院子快到了,便问了一嘴。
“嗯。”齐骛点点头。
“成,你好好练!以后老爷的安全就交给你了!”黑珍珠道,“我一会儿便让人出去买零嘴去,你要吃甚?糖葫芦?”
“我才不是小孩儿!”齐骛不满。
“哦哦,”黑珍珠笑,“那烧鸡吃不?”可不是小孩儿吗,如此老爷才没有过来睡。
“府里有的。”齐骛也不会好意思让黑珍珠花钱给他买这么贵的吃食,一只烧鸡也要好几十文钱的。
“哦,那晚些我将买回来的零嘴儿拿过来给你看看,你要吃甚么就拿甚么。”黑珍珠道,“姐姐请你吃的!”
“谢谢姐姐。”齐骛有些不好意思。
黑珍珠一笑,从他院口过去。
齐骛埋着头走进去,廖师傅不在院里,他便如往常般在树下摆了个练拳的架势。
“小马儿。”廖师傅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齐骛收起拳,便往里走,一跨门槛看到屋里的人,他不禁脚下一顿。廖师傅坐在一边,而主座上坐着大司农,身旁站着轻络。他看到轻络,心里的委屈又翻涌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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