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鲜少有人知晓,六界能够操纵冰魄草的只有神兽九天月狐,包括孤鬼自己。
冰魄草刚落定最初,鬼煞便多次派鬼座前来偷袭,企图夺取冰魄草耗,但都被冥衣和水影撵了回去。耗尽功力培育出冰魄草种子后的孤鬼极其虚弱,刚恢复点体力便急于下山偷偷探望转世的白忧,被水影发现之后大发脾气,便将他困在井底让他好生修养。谁知孤鬼竟然串通冥衣,逃出井底之后,索性不回沩山了。不慎在一次去白府的路上,被鬼族用阴毒偷袭,四周无援无奈之下,孤鬼只好将那鬼尸引入白府。
与白忧的见面,可以说是无意,但却不能说是无心。
私心地让这份无奈满足自己的千年期盼。
过分吧。
是有那么点过分。
但是在白府与白忧相遇的那一夜,孤鬼是真的不堪一击。
只有冥衣他们知道,在白府短短不到一年的日子里,是孤鬼这三千年来过得最开心的时光。
只是谁也没料到,那新生的三株冰魄草无意被白府爱草如命的四郎带回了白府的冰室……
不然,白府后来便也不会招来之后的灭府之灾!
而孤鬼……或许就不用承受后来的这一切。
或许……
孤鬼就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若问,为何明知注定要被受害却依旧飞蛾扑火?
不过是因为那人比自己还重要。
所以别无选择。
“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摸了摸长白胡须,太上老君道,“眼下我们唯一所能做的,便是尽量不让天界在天劫到来之前,发现这一切。”
说到这里,太上老君似是又想到了什么,转而对冥衣水影吩咐道:“之前虽说完全毁了白忧的不该有的记忆,但难保他看完孤鬼回去之后想起些什么。我和月老出去一趟,你们俩个帮我守着太子,若是醒了,千万不得让他离开山洞。”
“是。”
冥衣水影刚应声,太上老君他们却已不见了踪影。
万里晴空,一道长弧划过。
又落下。
再划过。
再落。
繁茂枝叶间,隐隐传来喘息声。
奇怪。
“这玉梳……”
太奇怪。
“是千年好玉打造而成……”
为何会如此奇怪。
“是孤鬼离开白府之前送给公子的……”
之前来得时候明明留了记号,为何现在寻着记号却找不到路了?
“公子可曾记得之前赠过孤鬼一幅画,是画在那金丝桃花扇上的……”
赠画?
一边摩挲着树叶,查看当初留下的记号,白忧一边努力回想,却毫无所获。
该死。
为何自己一点都没印象?
什么也想不起来,脑海里就只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循环:“忧儿~~~忧儿~~~~忧儿”
白忧疼得不得不收回手,直抚前额,已浑身大汗淋漓。
“那画上画的……是孤鬼和院里的杏树……”
杏花?
院里的杏花……
“当时他替公子解了妍紫的围,公子为了感谢他,所以赠了他此画。”
解围?
白忧痛苦得不得不倚靠一旁的树,支撑自己。
赠画……
既然想感谢,美人就赠我一幅画,如何?
如何?
……
蓦地,一片杏花树下,那袭红衣回眸一笑,倾万城……
只是单单模糊的画面一闪而过,白忧只觉头痛欲裂。
再去想,却是什么也抓不住。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紫苏紫肃说得那些,自己完全没有印象……
“忧儿~~~忧儿~~~~忧儿~~~~”脑海里无数个声音同时想起,不断回放,似是要将人吞噬般……
白忧猛地跌坐在了地上,痛苦得抱着头。
“十里红妆满大都,新人不闻旧人哭。”
旧人到底是何意!!!
为何是旧人?
不行,自己必须赶去冥衣那里,一问清楚。
可身体却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白忧啊白忧……原来你在这儿……”
蓦地,树林里飘来一道声音,低沉诡异,“自己乖乖交出血魄,可以保你死得毫无痛苦。”
这声音……
是之前在瞑幽客栈借宿遇到的那个鬼座?!!!
还有洛姌?!!!
“你要我交我便交,岂不太损国师面子!”摇了摇头,白忧强行保持清醒,环顾了眼四周,却没看见鬼座。
“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来是要我们亲自动手了!”
语罢,蓦地树林里蹿出一道黑影,白忧侧身一闪躲过,洛姌一击不成再发一击,与此同时,另一个鬼座也攻了过来,白忧不得已飞身而起,扬袖挥出白色长绫,与之打了起来。
随之,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林子里接二连三地蹿出一道道黑影。
只怪昨晚回到被火烧成灰烬的白府,加上与紫苏紫肃的一席谈话,心神不宁,连夜往这里赶了过来。
连被跟踪了都没发现。
此次跟踪过来的鬼族里,都是些力量强大的鬼族,而且加入了作战的越来越多,而白忧一人单枪匹马,很快被包围其中。
要想一次性消灭多个鬼族,最好的办法是启用阵法,但是眼前攻击接踵而至,根本不给白忧反应的时间,更别说启动阵法了。加上本身头痛欲裂,白忧的防御变得越来越吃力。
“不自量力,区区国师,还想和王上作对,找死!”
形势越来越不利。
就在白忧忙于应付洛姌周遭一群鬼族的攻击之时,右脚心蓦地传来一阵钝痛,却是雾沧在地面上从下方偷袭。
咬牙强忍疼痛,挡住众人下一波攻击之后,白忧从空中摔了下来。
“寡不敌众,早该投降了,何必苦苦挣扎……哈哈……”洛姌上前嘲讽道,“孤鬼不在,原来你这么弱不禁风……当个国师有何用?可笑!”
听到孤鬼二字,白忧只觉脑袋似是要炸裂般的疼痛。
但更痛的,却是左胸口那个位置。
孤鬼……
“废话少说,送他最后一层!”一旁的鬼座不耐烦起来。
“这就那它回去邀功!!!!”
只听妖娆笑声落罢,雾沧等三个鬼座及其他鬼族一齐发动力量,朝白忧攻了过来,预备最后一击,好拿血魄回去领赏!
白忧屏气站起,勉强单脚支撑着摇晃的身体。
许是感受到强大威胁,一时间林子里飞鸟惊得四处逃散。
下一秒,只见一股巨大力量携着拔山倒树之势直击而来,所过之处树木拔根而起,卷着周围的枝条一起席卷了过来。
白忧虽然大汗淋漓,面色却是沉着冷静,扬袖凝力,毫无退却胆怯之意,坚持战到最后一刻。
随着那股力量的强势攻击,树林里只觉一片飞沙走石,地动山摇,几乎要睁不开眼。
眼看着就要攻到脚前,而此时白忧也凝聚自己体内所有的力量和真气,做好正面交锋迎接的准备,双眉紧拧着,黑眸如剑,大有视死如归之态。
就在洛姌等众鬼颇有闲情地等着给白忧收尸的千钧一发之际……
忽地,一莫名强大的力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凭空横出,赫然挡在了白忧面前,似是一道天然屏障,将鬼族的攻击之势及时阻击,并反攻了回去。
鬼族始料未及,除却雾沧等鬼座反应较快避让开受了些轻伤,其余鬼族都被自己力量所重伤,一时哀嚎四起。
“谁?!”
“出来!坏我们好事!!!”
洛姌等鬼座环顾四周,却半天不见人影,不甘就此罢手,气急败坏之下他们又朝白忧攻了过来。
但所有的所有攻击都被悉数挡了回去。
他们根本无法靠近白忧。
那道屏障成了无法跨越的结界。
那一刻起,世界像被静了音。
白忧愣愣地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动弹,看着结界那头不断朝自己的亡命鬼族,他们仿佛在另一个世界,与自己无关。
其实刚刚的对战情况,白忧很清楚,虽然自己法力有所增强,但这种情况一次敌对三个鬼座和众鬼族……
一瓣……
无异于以卵击石。
两瓣……
自己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三瓣……
最坏的结果,可能会死无全尸。
四瓣……
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五瓣……
六瓣、七瓣、八瓣……
一瓣又一瓣……
天空开始飘落起片片红色花瓣,一瓣胜过一瓣妖艳。颤手接过一片花瓣,白忧顿时双唇苍白,失去血色,白忧无法言语,更顾不及右脚血流不止的伤痛。
只觉满世界只剩下胸口那股莫名的情绪激荡回肠,似要喷涌而出,犹如雷霆之势山洪呼啸。
他小心屏住呼吸,不敢眨眼。
害怕再一睁眼就……
天空似是下起了回梦雨,漫天飞花,铺天盖地,美得让人窒息,美得让人战战兢兢。
————是你么?
不知为何,眼前的东西出现叠影。
————是你,对不对?
明明努力想要看清,视线却越来越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