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得起你爹吗?!”
这话一次两次说的时候,谢介会被触动,说的多了,就会产生抗体、甚至是抵触情绪,他是个人,不是谢家的生育工具!他没有义务给他爹娘生孙子!
这些都是大长公主当年所不能理解的,她虽然晚婚晚育,但那是因为她不想将就,和彻底不可能拥有属于自己血脉的孩子是两码事。
更不用说……
在上辈子的时候,大长公主与房朝辞是真正的政见不合,而不是像如今这样的演戏。朝堂上是很明确的大长公主党和太后党。
谢介最初对房朝辞的看不顺眼,就来源于天石和大长公主对于房朝辞的种种评价,“阴险狡猾”、“城府邪佞”都算的上评价里比较好的词汇了。
大长公主是真的想不明白,她那么好的儿子,是怎么看上那么坏的房朝辞的。
一定是房朝辞使了什么肮脏卑鄙手段,勾引了她不谙世事的宝贝儿子!房朝辞明知道她儿子是她唯一的逆鳞,这根本就是在故意不让她好过!
“他根本就不爱你,只是在利用你,你明不明白?”
各种话本小说里的经典台词都曾从大长公主的口中说过,她已经习惯了发号施令,习惯了说一不二,当一向乖巧的儿子忽然变得不再听话,这是大长公主所不能容忍的。
好吧,她儿子过去也不怎么听话,但至少当她和他讲过道理之后,他还是会听的。可自打和房朝辞莫名其妙的在一起后,她儿子就像是变了一个人,鬼迷了心窍似的,铁了心的要和房朝辞在一起。甚至为了房朝辞,连自己亲娘都不要了。这还是过去她所熟悉的那个儿子吗?
房朝辞就这样恶劣的挑拨了他们母子的关系,简直其心可诛!
总而言之,谢介和房朝辞都快上演一处牛郎与织女了,又或者是梁山伯与祝英台。反正是处境十分艰难了。谢介与大长公主母子俩过的就像是世代的仇人,同在一个屋檐下的时候,根本不可能心平气和的说话超过一炷香的时间。
但最神奇的是,即便关系变成了这样,他们依旧坚持要住在一起。因为他们心里都很清楚,一旦分开,他们就真的再没有办法回到过去。
因为太过在乎对方、不想失去,可是又没有办法妥协,这对母子就同时默契的选择了和对方耗着。
俗称“拖字决”。
大长公主打死不肯承认房朝辞,每每看到这个笑眯眯的家伙,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甚至真的干出过连一口茶水都不给房朝辞倒的幼稚事。用她自己的原话来说就是——我不给他下毒,就已经是我为人善良了!
谢介则完全无视了他娘的情绪,天天都要把房朝辞带回家,做什么都非要腻歪在一起,好像生怕他娘看不到,宣战到底!
那个时候的房朝辞自然是不可能住在谢家隔壁的,但他也是有毅力,大长公主不留宿,那他就每天晚上很晚才走,早上又早早的过来。就像是非人类一样,仿佛可以不睡觉,根本不知道疲倦。当然,后来大长公主也知道了,房朝辞确实是非人类。可当时的大长公主不知道,差点被这对她以为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小情侣气死。
不过,哪怕是这样的回忆,在大长公主这辈子看来,都是充满了趣味性的,至少他们从未有一刻真正的放弃过彼此。
谢介总会在惹了她生气之后又缠过来求饶,除了打死不和房朝辞分开,其他什么都能依着她。
哪怕在最生气的时候,谢介都是鲜活又明快的,从未把真正伤人的句子从口中说出。
与谢家乱七八糟的情况一样,大启的国情当时也已经十分糟糕了,用千疮百孔来形容都不为过。
蛮人先后灭了契国与南夏,占领了北方大部分的土地,盛极一时,后又来势汹汹的想要撕毁与大启的和谈,要往长江以南的地方侵略。
但即便如此了,大启的朝堂上依旧不齐心,乌烟瘴气、党派林立。
其中最大的两派,就是有着神宗支持的大长公主,和有着念儿的聂太后和房朝辞。围绕着皇位的更迭、主战还是主和等问题,各个党派之间进行了无数场的争论,仿佛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小心思。
那个时候的大长公主神奇的并不是主站派,不是她也怕了,不想再次披挂上阵,而是……
当时的大启已经民不聊生,百姓苦不堪言,一路南逃的路上,他们见识了太多的饿殍。一味的穷兵黩武,最后倒霉的只会是平民百姓。大长公主不是不明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节,只是比起让大家跟着她一起去死,她更愿意选择让大启的百姓先活下去。只有人活下来了,才会有希望,不是吗?
“我随太祖征战,推翻前朝,为的是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而不是过的还不如前朝!”
但聂太后却咬着牙也要和蛮人血战到底,没什么理由,她就是要打下去。而当时的念儿因为身份存疑,并没能聚拢太多誓死效忠的士大夫。
大长公主与聂太后之间不上不下的对峙,不能算是平手,而是两败俱伤。她们明知道是这样,也没有办法握手言和,因为她们的所求是不可磨合退让的。
就在这个紧要关头,大启与蛮人名存实亡的两属地,爆发了一场大起义。
领头的人到底是谁,一直有多种传言,但可以肯定的是,这领导者麾下的一员猛将,正是四生子的启人父亲。
四生子的父亲有名没有姓,又早早的被蛮人带走去了远方服役,再没有回来。
四生子基本都以为他们的父亲死了,没想到对方却活了下来,还以这样的身份突然开始活跃于乱世之中。
四生子也都不知道该拿父亲怎么办,反倒是对方想办法千里寄来了一封家书。
书中没有说很多有关于过去的事情,但只一件就让四生子确认了那人肯定就是他们的父亲,或者至少是认识他们父亲的人。对方表示他们已经带领着两属地被不断压迫的百姓逃了出来,暂时落脚于茶树城,如果四生子还愿意给他一个当父亲的机会,他会在茶树城见他们。
茶树城的地势十分复杂,易守难攻,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和当地人达成一致,驻守在那里的。
而不管是大启,还是蛮人,对于这支异军突起、战斗力极强的多民族队伍,都存在着一些惹不起、想要拉拢的心思。大启比蛮人要更加迫切一点。不管是主和主战,他们都需要一些能够威慑敌人的兵力。
就在大长公主还不知道该不该和儿子开口的时候,谢介已经急人之所急的把四生子派了出去。
在房朝辞的事情上,他们母子始终是达不成和解的,但是即便如此,他们依旧是母子,谢介总不可能真的看着他娘焦头烂额。而且,在四生子的记忆里,父亲是唯一带给他们童年快乐的人,与那个在父亲走后毫不犹豫抛弃他们的母亲截然不同。
谢介想要成全四生子,让他们再次见一见自己的父亲,也想让四生子帮忙想试探一下那支队伍的口风,是否愿意为大启所用。
四生子领了命就走了,然后,很快又再次回来了。
谁也不知道他们回来干什么,只知道当第二天天亮的时候,谢介只留了一封书信,就跟着四生子走了。
可以确定,信是谢介自愿亲笔写的。
他的措辞很含糊,但意思却十分明确,四生子在外面发现了一件十分震惊的事情,但他们也不敢确定真假。由于事情紧急,大长公主当时又不家,谢介得到消息后就只得独自动身,亲自前往。这是一场豪赌,赌赢了,说不定可以一下子就扭转国、家即将分崩离析的局面。而之所以没有在书中说到底是什么事情,则是因为四生子并不敢肯定真假,谢介生怕大长公主等人白白空欢喜一场。
看到信的时候,大长公主整个人都傻了。
“我总嫌弃他没出息,一点都不像是我和他爹的儿子……如今、如今……”不啃不响,谢介就憋出了这么一个大招。大长公主忽然宁可谢介这辈子都真的没什么出息。
但谢介一看就是个干大事的,要么不鸣,要么一鸣惊人。
可惜,直至最后,大长公主也没能知道谢介到底和四生子知道了什么事。再次得到谢介的消息时,与之一起传回来的还有茶树城快速沦陷的战报。
是大启这边有人尾随谢介一行,出卖了消息给蛮人,连同大启想要收编这支队伍的消息一起。
蛮人秉承着“我得不到,谁也别想得到”的想法,下毒毁了一城的人。
大长公主之所以敢确定四生子的忠心,便是因为在那之后,正是四生子拼着最后一口气,偷偷把已经毒素扩散至四肢百骸、昏迷不醒的谢介送回的大启。在将谢介交给大长公主的军队的那一刻,血葫芦似的四生子中的两个就直接力竭而亡了,路上已经死了一个,最后一个谢三儿在艰难等到大长公主后,也只来得及说出“有内鬼、前朝”五个字就死了。
谢三儿当时连写东西的力气都没有了,被人照顾时一句话没说,仿佛就是在憋着最后一口气等着大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