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委屈地问怎么了,我做错什么了。
乌鸦不理他,缠了两圈,不放心,又把他手也缠住了。
阿言更委屈了,他说那我不到处溜达了,也不偷吃你的虫子了,你不要给我打野兔,不要拴住我好不好。
“不好。”乌鸦说着踹了一脚他屁股,让他往茅草堆里缩一点。
自从上次拼死反抗后,其实乌鸦对他还可以。虽然还是经常踹他骂他叫他娘炮,但至少没把他甩床上去。
乌鸦给他弄了个地铺,在屋里,暖一点,就睡在乌鸦起了床一伸脚就够得到的地方。
阿言难受,睡了两天地铺,虽然越来越冷,但再回茅草堆就让他不适应了。
毛糙扎得他屁股疼,味道还掺杂点各种小动物的屎臭,更不用说睡到一半经常被冷风冻醒,嗅觉都冻僵了,什么都闻不着。
阿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偷跑出去找从哥让乌鸦不爽了,以至于今晚又给他拴上手脚,像牲口一样丢在外头。
确定栓稳栓严实后,乌鸦站起来拍拍手,告诉他等会阿大要来,“你不要闹,不要抱怨,不要哭,要阿大没什么事,等他走了我放开你。”
阿言心里的石头落下了一点,这句话至少证明晚上他还是有机会住屋里的。只要他乖乖地不说话,当自己不存在就好。
但阿言不可能一点都不担心,冻不冻还是小事,关键是为什么阿大会来,来了之后阿大又会怎么处置他。
他知道屠寨之事必然发生,在驻扎营的时候,他就听说过类似的传言,但毕竟是传言,有可能越传越玄乎,自己也没好多问。
何况这事情不可能问个明白,要明白了,就等于承认部队在做一件不道义的事。可他们这几年的战争对外宣传不是这样,从始至终都是打着为苦山人好的名号,所以有的东西心里头知道,但嘴上不可以讲。
而当下的情境却摆明了告诉他——这里不是营地,无论阿言有没有开过一次枪,有没有杀过一个人,只要他穿着那身军服,他就和外面那些刽子手是一丘之貉。
阿大来了,阿大来时阿言没敢说话也没敢看,一直等到阿大和乌鸦在屋里头聊了半晌,自己周身都冻僵后,阿大才从里边出来。
出来之际阿言已经冻得缩成了一团,也没听清楚阿大在门□□代了什么,只知道阿大走了之后好一会,乌鸦才跑过来,把他的手铐脚镣取掉。
乌鸦踢踢他,说快来,到屋里暖点。
可阿言试着动了一下,他冻得有点厉害,行动不太方便。苦山的冬天很要命,除了冷之外,还能把骨头都冻痛了。
阿言的膝盖就痛得厉害,他好不容易站起来,迈了几步,脚趾头却全然没了知觉。
乌鸦干脆扶着他进来,把门关好后又烧了一壶热酒,推到他面前让他快喝。
阿言吸着鼻子喝了好几口,好不容易才觉着身体又变回自己的了。
“今晚不能睡地上了,地上的寒气反上来,你这小娘炮撑不住的,睡床吧。”乌鸦说,说着把收起来的被子从柜里拿出来,一同丢到了床铺上。
第52章 第 52 章
阿言不太敢和乌鸦睡,虽然他知道乌鸦要硬是让他睡,他也没办法,但他还是想坚持一下。
不过乌鸦没给他坚持的机会,刚把被子整理好,就催促他去洗澡。
乌鸦的家和阿大的不一样,没有人帮他把大盆子扛进来,必须出主屋到旁边专门洗澡的地方去。
阿言已经知道怎么在里面烧水了,但想到洗白白出来之后的结果,还是没挪动步。
乌鸦说怎么的,你不洗我去洗了,晚了洗更冷。
阿言不好僵持,捏过自己的浴袍后,犹犹豫豫出了门。他洗了很久,把热水烧了,烫烫地坐进去,又坐到水温下降,周身微微发凉。
到后来乌鸦等不及了,拍门说你搞什么,你是不是死在里面了,阿言才又慢腾腾地裹着衣服出来,灰溜溜地钻进屋子里。
他在床边坐了一会,下定决心似的又把被褥搬到地上,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去,趁乌鸦回来之前假装睡着。
他心想乌鸦再怎么不乐意,见着他已经睡了,估摸着也不会乱来。那熬过今晚就有机会,见着明天太阳了指不定他就想出更多的权宜之计。
岂料乌鸦进来后仅仅愣了一下,接着编走到阿言的旁边,话都懒得和阿言说,连人带铺盖干脆利索地抱起来丢到床上。
然后毫不犹豫地熄灭了灯,一轱辘也跟着翻上了床。
阿言赶紧睁开眼睛,眼看着乌鸦都扑过来了,连忙扯开被子想逃。
岂料他才钻到一半,被冷风一吹,忍不住“哦哟”一声,又他妈没骨气地钻回被窝里。
他忘记了还有魔法伤害横在他的面前,钻出的半个身子不过几秒时间,空气却差点把他骨头都冻没了。
乌鸦也没吱声,他料定阿言这小身板禁不住冻,所以也不理会他,往上扯扯被子后,自顾自地闭上眼睛。
阿言屏息静听乌鸦的响动,但乌鸦没什么响动,既没有如狼似虎地扑过来,也没有得寸进尺地一点点挨近,没多时浅浅的鼾声就响起来了。阿言也小心地问了句“你睡着了吗”来确定自己是不是真能放下心。
谁知他那气若游丝的一问还没收音,乌鸦就以无比清醒的音调回复道——“没睡着。”
阿言震惊,“那你打什么呼噜?”
“我没打呼噜。”乌鸦说,说得好像真的一样。
“那你还不睡觉?”阿言问,问得有些底气不足。
乌鸦顿了顿,突然语重心长地说——“我有话和你讲。”
乌鸦说完这句,又长长地沉默了。他一直在想阿大最后问他的那两句话,他情商不高,但毕竟和阿大很熟悉,他能勉强明白阿大的意思。
阿大愿意让他留住阿言,可到底能不能留住,阿大给不了保证。
乌鸦和阿大姐弟一起长大,他深知鸭姨的脾气是什么样。
早些年老寨主还在时,尚能控制得鸭姨的暴脾气,后来老寨主过世,北坡的阿大也能稍微安抚得了她。
但现在不一样了,北坡的阿大走了,还是被外头人杀的,死在鸭姨的怀里,这样的仇恨足以让鸭姨提着刀和别人的枪口硬碰硬。
鸭姨不怕死,但她死了也要让那些士兵不得好过。
乌鸦自然也恨外头的人,但或许受了阿大的影响,他慢慢明白并不是每一个外面的人都那么穷凶极恶,就像不是每一个苦山人都要对外头的人无差别地抽筋扒皮。
第53章 第 53 章
无辜的人很多,阿大不希望让无辜的人受牵连。
刚把从哥和阿言抓来的那天晚上阿大就和乌鸦聊过,他说抓错了吧,抓这些小兵崽子,还是个文书,他们能讲什么。
乌鸦说怎么的,是不是山鸡来求情了,“山鸡自己没看清,把相熟的人抓进来了,那有什么办法,难不成不盘问了,还好吃好喝伺候着?”
阿大说不是,一片混乱,估计山鸡当时也看不清楚,随便逮到够得着的就抓了。
“但他们大概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像随便抓了我们寨里两个不参战的老家伙,哪怕把他们牙都拔了,他们也说不出名堂。”
阿大那天没说过契弟的事,乌鸦也觉着无论阿大什么态度,苦山的惯例就摆在这里。寨主虽然名头大,但要和惯例抗衡也是不可能的。
只是乌鸦没有想到,阿大会用这么个偏门的方式保了他俩的命。
那天蝾螈节,阿大又找乌鸦谈了。这一次他坦白了山鸡求情的态度,他说山鸡跪下了,在他面前哭得不成样子。
“他们大家庭三个孩子,最大的那个早年就病死了,他是第二个,被抓了估摸着家里也当他牺牲了,他也没想着战争结束前再回去。现在就剩这个小的堂弟,要再砍了,他没法和祖宗交代。”
乌鸦说他能跪,我也能跪。他要哭,我也会哭,“你要和他们说把他俩放了,或者他俩逃了,不是你被声讨,就是我看管不力,我等着被打个半死吧。”
“我收大一点那个做契弟,”阿大说,“这样就没人能说话了。”
乌鸦愣了,他没想过阿大会做这样的选择。可他脑子空空,除了一身蛮力之外,他还真不懂怎么劝人。所以纵然心里不舒服,但到底也没再多嘴。
阿大说,你试着和他们相处一下,我去过外面的,他们的人不是都那么坏,“要是真有坏心眼,到时候再杀也不迟,是不是了。”
是了,乌鸦认。
小时候虽然一直把阿大当成弟弟,但这五六年来阿大是越来越有寨主的主意。在私底下或许还管自己叫一声阿哥,可实际上他和乌鸦不过是主仆,乌鸦说不得什么。
不过回头想想,阿大自小就挺有主意的。
他没有鸭姨那么莽撞,也没有老寨主那么隐忍。当上寨主的这几年,五个寨头虽然就属他这个阿大最年轻,但到底西头寨的伤亡是最少的,也是最富足的,这里面少不了阿大的功劳。
乌鸦听了他的,后来也莫名其妙地接受了他把阿言分配过来的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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