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几乎已经再不欠王家了。
不,有些东西,他还是要拿的。
不然凭何保护自己爱的人?
穆杳一步一步,走得坚定。
后来见王景垣的情况表过不提。那少年再疯狂嫉妒和占有欲作祟,也得在下属面前做出少年老成的样子。
穆杳就是再无奈厌恶这同母异父的弟弟,冷眼看着他闹,面上却不得不装出兄友弟恭。
二人虚与委蛇做了场戏,一个“看似严厉实则宽容”,一个“看似冷硬实则恭敬”。
都是假的,半径八两,不足提起。
而且最后穆杳还是要找王景垣谈谈暗桩的事的。
但不吃药的闹剧算是过去了。
穆杳傍晚又陪师尊吃了顿饭,辰前经过近一个时辰的修行,不能算容光焕发,至少气色是好了不少。
鉴于师尊累了,穆杳也有事情要处理,他并没有央求给辰前守夜。
但在将离开藕坊时青年突然回头,“师尊明天下午没事吧?”他笑的愉悦轻松,眼神明亮,明显有话要说有事要做。
辰前心里无奈笑了笑,面上依旧不显山不露水:“无事。”
“那,师尊还记得我说的那个礼物嘛~”
“记得。”
“好啊师尊,明天和我一起出去看看吧~就这么说定了啊。”穆杳热切的看着他,似乎生怕辰前拒绝。
师尊哪里狠得下心拒绝,自从来了这洛阳,当年在王家的过往潮水一般涌来,让辰前更加心疼这青年。
穆杳是不容易的。
“好。就这么说定了。”
送心满意足眯起眼睛的弟子离开,辰前环视了下这藕坊,情绪驳杂。
何处是故乡?这个问题于穆杳而言,大约是无解的吧。
第19章 难过
第十九章
作为王家长老,穆杳需要处理的事情不少。辰前也不打扰他,自顾自在藕坊和洛阳城里流连。
他离开王家四年了,对这洛阳城的怀念不减反增。
于朝阳初升时去白马寺上香,到午时辰前才回了王家。依旧有数量不少的人在他身后跟着,辰前知道,并没有理会。
人工的藕池里菡萏开得极美,王家的花园在院子西北角,他有心想赏看,却还是半途去了偏院。听说两个男孩到的比他们早,无论如何该去看看的。
应该是穆杳吩咐的,这王家里新来的侍从并没有阻拦辰前分毫,并且相当恭敬。他在偏院见到了小阮二人,看得出小阮情况稳定了些,心下暗叹。
看样子男孩的同根者现在状态好了不少。
辰前有个很大胆的想法,是关于白家的,也是关于中州众人的。这想法在当年于隋阴发现诸多异样时,就冒出了头。又因为和他长得极像之人的纠缠,几乎被确定。
但这想法实在荒谬,辰前不曾于他人说过。中州之人分别与某些和他们样貌相同的人之间有联系。比如他和那个男人,另一个男孩和小阮。□□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气息粗糙,像有砂砾。而白家人也都有此特点。
只是究竟是不是所有中州之人都有这样的半身,就有待考量了。
小阮现在应该就是被那缥缈的联系牵连了,就像锦城郎中说的那样,有人受了苦,与他同根同命的小阮被波及。
多可笑的因果,哪有人会相信。
所以辰前又勉强安抚了小阮、柳五,“会好的。”就离开了。
在容貌上和穆杳有几分像的男孩眼神深沉,他微微眯起眼睛的样子像狼!柳五在一旁看着小阮可怖的脸色,噤声畏惧。
小阮眼睛里有计较的光,他偏头才意识到柳五被自己吓到了,立刻安抚般的看着他,神情软糯。柳五这才勉强笑了笑。
辰前不知道这一切,他随意向花园走去。捋着近来发生的事,考虑着应该做什么。
比如,穆杳的伤必须好好养一养了。穆父出事,金陵之行也必不可少。
然而月白衣裳的男人在拐角处停下了脚步。
他的疑惑在脸上表现的并不明显,只少数亲近的人看得明白。
男人隐在大株桂花树后面,侧身,视线越过重重枝丫。
在拐过角后的那边空旷花园里、石道上,一人向这边走来,一人在他身后追赶。
王景垣实在病弱,多跑几步就有气无力的。毕竟是修行之人,最终还是让他追上了。
他神情高傲倔强,执拗又怯懦,婴儿肥尚未完全消去的小脸隐约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这还是四年后辰前第二次见他,于家主而言,辰前是外人,故而师尊并没有主动凑上去打招呼的自觉。
辰前心知王景垣不简单,也并不打算多管闲事。事不及他,他没道理在乎。
但被他追逐的人是穆杳。有说不清楚的不适感在心间蔓延,辰前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只见少年伸手扯住了穆杳衣袖。今天的弟子穿着正式,广袖长袍服饰精致。他在王景垣动手后停下脚步。
穆杳抬头,青年气质温和,似乎并没有生气。
师尊觉得,弟子好像瞟向了这边,但目光隐晦。而后他转过身子,正对着王景垣,辰前就看不到他的脸了。
“放开。”还是温和的声音,但是带着不容忤逆的气息。王景垣执拗看着他,委屈可怜之情溢于言表。
这王家王景垣狠辣的名声都传到无涯岭了,却还在演?不适感更加明显。
“呵。”弟子不带感情的冷笑,少年这才不情不愿放手。
“他又有什么好?不过木鱼脑袋。”辰前又觉得少年看向了这边,说出的话也让他听不懂。他皱眉,这二人间气氛实在古怪。
在少年说了这句话后,弟子气势就不一样了,像是在压抑。“就这样吧,别再跟着我。”半晌他才回应,语气温柔冷硬。
说完就转身离开。
辰前眼尖,看到了弟子脸上一闪而过的阴霾,即使转瞬就是晴天,也让没见过弟子这幅模样的辰前惊奇。
王景垣咬牙。他再不掩饰,瞪视着辰前:“还不出来吗?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辰前哑然,他并不觉得此刻现身很合适。但王景垣之后的话让他不得不回应。“呵,你们这对媾和的师徒!”说道最后,王景垣语气中的厌恶和恶意更加明白清楚。
辰前因这句话震惊不已,猫眼大睁着,瞳孔黑白分明。媾和?媾和?!这都是些什么?
他从桂花树后无意识走出,脸上的惊讶显而易见,明确的在说,你怎么会这么想?一旁弟子正低头不语,周围气压很低。
王景垣脸上有明显的嫉妒,辰前蓦然想起了张止轻偶尔露出的,对张止澄不加掩饰的占有欲,福至心灵,“你喜欢穆杳?”
王家主脸色立时变了,他喃喃不语,像最纯情的少年。不过辰前明明记得,这少年十五岁前就和侍女进了春罗帐。半晌,少年才开口:“哈,谁喜欢他?他是我亲哥哥!”
那歇斯底里狡辩,却难掩脸色通红的模样,哪里看得出杀伐果断?
明明王家家主在江湖上是有名的狠绝人物。据说三年前还亲手杀死了他的堂哥,也是他成为家主路上的障碍,王景琉。
辰前拧了拧没,出声否认,“你们同母异父。”这是辰前最坚持的地方,他从始至终觉得王母亏欠穆杳,按理说这是穆杳的家事,他无法置喙。
少年闻言,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来,脸色愈加通红。
原本没有出声的弟子漫步踱过了过来,他纠结神情一闪而逝。温和笑着,人畜无害。“师尊。”他唤辰前。
弟子是忐忑的,这忐忑被他掩饰了。相比之下,辰前则显得无所谓的多。媾和是什么意思他当然知道。倒也不全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只他为人师表,无论如何不该这这种时刻怯场。
辰前又越过穆杳向王景垣看去,就见家主经过这么一会儿功夫,几乎已经回归了该有的体面。他面有无害笑意,看向辰前,当先认错:“让仙师见笑了,是任安唐突。任安知错。”
任安是王景垣的表字,他的年龄其实不及弱冠,但王家长老提前提了表字给家主。
面子还是要给的,“无妨,家主客气了。无心之失罢了。”言罢也不想寒暄,斟酌着打算告辞。他没有看到穆杳脸上闪过的复杂失落。
他还是在躲,就像藏在岩石里的穿山甲,只要刀没架在脖子上,就不会主动动作。
“师尊与弟子一道离去吧。”青年再没看王景垣一眼。辰前闻言应允,他本就有此意。
礼貌性的向王景垣点了点头。辰前携弟子离去。廊桥几转,午间阳光很烈,他不自觉就微微闭上了眼睛,也因此,错过了身边人情绪复杂的视线。
午饭是在藕坊用的。
碍于穆杳手上的伤,并且二人都不喜有外人在一旁布菜,这任务就落在了师尊身上。他做的不熟练,但细致。
穆杳似乎比平时多吃了半碗米饭。多喝了半碗鸡汤。
鸡汤什么的是辰前早上离开时令藕坊小厨房熬的。他早上就发觉藕坊里的几个人换了,问卷容、敛容时,两个姑娘噤若寒蝉,只摇头说不知道。那就是知道而不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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