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师尊真好。
辰前第一时间就察觉了穆杳的出现,他身随心动,一晃就至穆杳身前。
男人面容冷淡,看着穆杳手上绑带的眼神带着炙热严肃。
“又裂开了。胸口呢?”清灵冰冷的声音,如果不听内容,他人绝对想不到这声音的主人正在关心别人。
穆杳跟着师尊的目光,看向崩裂浸出血的手,神色讪讪。“没事,没事。”他的安慰实在苍白。
辰前心疼的很,偏偏他这弟子从来都不是省事的主,因此更加担心。
“怎么了?”
穆杳没有迟疑,说出了事实。师尊聪慧,骗他是没有用的。况且这事于他们本也没多大妨碍。
“救咱们的那只凤凰不见了。”
辰前闻言皱眉,他几乎是立刻想到了可能这么做的人。“柳家?”
“更准确的说,应该是白家。”
辰前被穆杳脸上的笃定震慑到,不自觉就跟着思考。白家,确实是柳家背后站的人。
只是不知道究竟为什么,柳家会听命于白家。
而且,究竟是为什么,要掳走凤简?
他们又为什么对自己兴趣浓郁?
这两者间,是否有联系?
“不想了,先去包扎。”辰前对这些向来不耐,手中内力蒸腾,边捧着头发细细打理,边催促穆杳。
在锦城时开的用在手上和胸腹的两幅药方,穆杳让辰前看过,师尊改动了几味药的分量,就没再改动,锦城的郎中还给伤口刮骨了,暂时不能常换药。这一旬的路途中,辰前只给穆杳换过一次。现在差不多该换药了。
他刚才在沐浴更衣,以洗去赶路带来的满身风尘,而后穆杳就回来了。
师尊动作利落,又姿态优雅,他头发还湿哒哒落着水,只是勉强干了,就停下了活计。
辰前白皙皮肤被水蒸的红润,他细眉不太明显的皱着,看着面前呆立不动的人。
脸上明白写着疑惑,在质疑这人为什么没有动作。
“我,单手不能动。况且,她们都下去了。”辰前环顾周围,这才想起人被自己遣了出去,他有这个习惯,并不喜欢侍从在他沐浴时近身侍候。
他不太好意思,“好,那师尊来吧。”
穆杳等的就是辰前这句话,但脸上的高兴被压抑着,是很克制的愉悦。
辰前走过一边去拿箱子,手向后举着收拾头发,丝绸衣袖滑落,露出大片雪白臂膀。
穆杳在后面不自觉跟着师尊的脚步,眼神几乎可以用迷离形容。
是痴迷。
又在辰前回头时瞬间敛下所有过分表情,变成那个温和只偶尔“调皮”的弟子。
辰前没有察觉问题,他双手捧着箱子,命令穆杳坐在矮榻上。“去那里坐着。”
穆杳乖乖听话。
箱子里药物齐全,是之前路过南阳时采买的。师尊甚至早就在路上写了药方、处理好了药材。
有一副药是口服的,辰前早就叫人熬上了,此时时间上差不多刚刚好。有的则是外伤用药膏,用来愈合伤口。
被切开的手掌因为伤口之间的互相接触,在慢慢长好,很痒,不过于穆杳而言并不难忍受。
辰前上次就发现,这伤口缝合手段很是熟练,还惊奇于锦城竟然有这样的郎中。
他将绑带撕开,见到伤口愈合情况,还算满意。只是皮肉始终不好,这次又因为不知名原因崩裂了。
估计会留疤了。
“打架了?”
穆杳扭捏了下,才回答:“凤菡该打。”
“……”确实该打。
“啊,疼疼疼。”辰前稍微松了戳他伤口边缘的力度,他才停止了哀叫。“下次还这样吗?”师尊面无表情、声线清冷,其间关怀隐藏的很深。
“不不不这样了。”穆杳扮着委屈,苦兮兮的说。闻言,师尊才无奈放开他。
辰前知道穆杳不会真的懂事听话的。
那还能怎么办,只能尽力看顾着。
辰前清洗了伤口又换上伤药,最后开始绑带。
穆杳低敛眉眼,只时不时偷偷窥探着,被辰前发现就傻傻笑着,一副不经世事的单纯。
辰前看得郁闷无奈,都要被气笑了。
这人真的是,好傻。
弟子对自己很好了,不论到底是不是有什么心思,至少辰前暂时不想考虑了。
没事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胸腹处的伤口也是辰前处理的,鉴于皮肉破开的面积不小,辰前没有妄动绑带,只揭开一点查看了下郎中缝合的手段,和药物损耗的情况,就重新整理了绑带。
他心思纯正,并不觉得这举动有什么不妥当。敞开三层衣衫的穆杳也努力绷着脸,不让师尊看出不对劲。
最后在辰前俯身收拾残局时,穆杳暗自松了口气,才状似无意其实特别刻意的问:“王景垣来过了吗。”
他眨巴着眼睛巴巴望着师尊,关心和对王景垣的厌同时在脸上具现化呈现。
“嗯。”辰前轻答,他不想多说这个问题。毕竟穆杳在王家共事,实在没必要和王景垣有间隙。
穆杳明白辰前的心思,神情暗了暗,若无其事转了话题。和师尊聊着有的没的。
诸如,师尊还住得惯嘛?王家变化大吧?洛阳好玩嘛?有空和师尊出去玩啊~
他不提解毒的事,辰前自己也想不到这个。
等辰前被他烦的着脑,要赶人时,穆杳才开怀笑着,退出了房间。
师尊丝绸衣衫随意披着,抬手熄了香炉。他嘴角隐约有笑,很开心。
虽然穆杳有时候很烦人,但也确实很会逗人开心。
那关心都是真诚的,自然让人愉悦。
踱步至床上,师尊盘腿而坐,开始修行。
修行之道,在于持之以恒,辰前最是明白。而且经过长途跋涉,辰前精力不济,正好借修行休息。
藕坊处于王府侧院最靠近外围处,紧挨着穆杳的穆廊。更里面是王景垣的住处。
藕坊外就是耦池,藕池不小也不算大,北一些的池上有长廊,长廊尽头就是穆杳的居所。
夏日满池的菡萏,在午后阳光中摆动不休。
菡萏气味极美,淡而悠远,如娇俏的姑娘,腼腆而美妙。可惜辰前暂时不能闻到。
“止澄。”穆杳负手立在池边,沉着而气质内敛、声音低沉,无一丝在辰前面前有的轻浮样子。隐在暗处的人立时出现,恭敬单膝跪在穆杳身后。
在辰前面前,张止澄没有跪过穆杳,主上不让。但平时他其实始终是单膝跪地表示侍奉的。
“事有三,一、处理藕坊里的暗桩,不要打草惊蛇,找到后暗中看管着就是了;二、吩咐刃三十一,去洛阳西郊的仓库找紫臣骨果实,另外按照这份单子找齐三幅药材。”说着,穆杳从袖中抽出一张牛皮纸,随意向后一扔,恰好送到张止澄向上摊开的双手里。
“三,柳家、白家的情况,千万盯紧了。”穆杳不停歇的继续说下去,这最后一句话,语气简直是咬牙切齿。
“是!”张止澄恭敬应答,将纸收在怀里,却没走,似乎有话要说。
穆杳因为最近的事很有些烦躁,但还是曼声问:“还有什么事?”
“回主上,那两个少年和货物三天前到了洛阳。”
穆杳挑眉,这是他意料中的事情。那一队走的是官道,看似路远,但路途更顺畅。
张止澄话明显没说完,穆杳就等着,也不催促。
“……阮公子的情况没有好转。”张止澄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此时。穆杳显然并不将这二人放在心上,但辰仙师是在关注着的。
所以他思虑再三,还是冒着被穆杳不耐的风险说出了这件事。
穆杳无言,这事是有些棘手。毫无道理的疼痛来的莫名其妙,尤其辰前还表现的并不担心,似乎有底牌有信心。
那师尊定然有什么瞒着自己了。
大概是,白家的事吧。
比如那个,和辰前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男人。
啧。
穆杳在心里撇嘴。
还真不喜欢这种感觉啊,有一个人和师尊似乎一母同胞。
穆杳知道,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
那那个被白家严守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呢?
“做的不错。先看管着吧,别让人死了。”师尊说他们还有用。
穆杳随意搪塞了这件事,遣退了张止澄,就向王家见客堂走去。
王景垣还真是看得起自己,连他见这人一面,都需要一层层申请。
穆杳不屑撇嘴,脸上的嘲弄不悦十分明显。
按理说这么不好看的神情出现在如此精致的面容上,定然是突兀的。但穆杳实在长得美好,此刻竟凭空生出了娇俏高傲的模样。似乎又小了几岁。
王家青瓦高墙、气度非常。这条道直直通向会客厅,四进宅院后才到那大堂。两边树木点缀,石榴花开美好。
当年穆杳被辰前带来时,就是跟在师尊身后,这么一步一步,走进了王家。
走进了权力的征伐。
这些年,他王景垣的路,有近七成都是穆杳铺的。
生而不养,而命子尽孝。穆杳不可能无怨,但他报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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