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执要回到使队的帐子去,走时有些犹豫,看了看期思,又看了看江烜,欲言又止。
江烜脸上的笑僵了一下:“放心吧,大不了我在他的帐子外守一夜,独吉鹘补又不在,能出什么事?怎么总觉得我靠不住?”
萧执轻笑一下,期思也笑着拍了拍江烜。
萧执对元酀道:“就交给你了。”
期思失笑:“我又不是小孩子。”
江烜连连抱怨:“看,就是不信任我。”
燕伋思在一旁轻轻嗤了一声,江烜立时不说话了。
元酀点点头,看了看一旁被两名手下勉强扶住的醉醺醺的阿思古,道:“放心吧。”
萧执便回了使队的营地,其余人都住到了元酀的弘吉剌部军队营帐。
几人的帐子都在一处,元酀说阿思古喝醉了鼾声太大,把他塞进了最远的那间。
不必赶路,暂无挂心的事情,期思睡得安稳,反而起来很早,弘吉剌部军营彻夜轮值整片皇族营地,此刻已分派出去,维持那雅尔节上各处安全,营中便没有太多人。
期思出了帐子,随侍已候着,侍奉他收拾,直到收拾罢,其余人也没醒来,期思便问:“元酀也还在睡?”
侍从答道:“大人早已醒了,晨起布设检查营地安防,又有客人早早来找他,此时还在帐中谈话。”
期思见元酀忙着会客,便不打扰,径自让侍从找了一匹马,出了大营去纵马跑一阵子。
绵延的草丘和平原上零零散散着昨夜烧了彻夜的篝火痕迹,醉酒的汉子幕天席地而眠,再过一会儿,他们又会醒来,加入那雅尔的狂欢。
期思策马撒欢跑了一趟,在河边饮了马,回到大营,元酀仍在主帅帐中议事。
侍从将马儿牵下去,期思有些无聊,绕着主帐漫不经心溜达,经过帐门前,元酀的声音传了出来:“玩好了就进来吃东西。”
期思一愣,反应过来说的是自己。
“你不是在会客……”一进帐子,期思看见元酀坐在帐内主座上,旁边站着白衣清秀的少年,正是白悠,当即愣住。
“少爷。”白悠眉眼温顺,敛首给期思行了礼。
白悠从徒丹城那晚之后,就没露面,期思以为金复用完了他就把他放一边去了,没想到今天竟然跑到元酀帐子里。
这是把他送给元酀了?
元酀看着期思茫然的神情,眼里带笑意,说道:“他日夜兼程,今晨过来的。”
期思点点头:“嗯……那挺辛苦。”
千里迢迢投怀送抱,是很辛苦。
白悠站在那,不敢随意开口,只是温和地笑着,元酀道:“你先下去休息吧。”
白悠出了帐子,经过期思身边时,期思目光掠过他的脸,白悠立刻收回了打量期思的眼神。
期思还是站在那里,感觉莫名有些尴尬,元酀倒是冲他招招手:“过来,早听见你跑出去溜了一趟。”
侍从送来了热奶茶和点心,期思喝了口醇厚的奶茶,这段日子他已习惯这边的饮食,奶茶是越喝越习惯,且会上瘾的。
“你留下他了?”期思问元酀。
元酀嘴角轻挑起:“嗯,都跟过来了,总不能赶回去,金复八成会罚他。”
期思点点头,又说:“白悠其实挺招人喜欢,可惜跟错了人,被金复这么利用。”
元酀看了他一眼,说道:“不是他也会有别人。”
又道:“今日盛会第一天,启幕时我得在王驾身边观礼,要找我就同我手下的巡卫说。”
江烜今日一早起来,碰见阿思古一大早就跟元酀的手下练摔角。
阿思古看见他,上前要与他比试,江烜潇洒避开,指了指腰间燕支剑:“我只会这个。”实在不想与阿思古这如小山一般的汉子摔角。
燕伋思恰好过来,看见这一幕,停了步,不紧不慢抽出自己的长刀,淡淡道:“那咱俩来。”
阿思古和周围人拍手起哄:“好,你俩来!”
江烜:“……”
燕伋思手中弯刀如月,流过水一般的银光,极漂亮的起势,刀身恰遮住半张脸,露出的乌黑瞳仁静静看着江烜。
江烜拿他没办法,抽出燕支剑,身形依旧是素日里的慵懒,却已随时准备好接招。
两人同时出招,刀剑纷舞,叮然相触,身影化作一片纠缠的掠影,高手之间过招,便如电光一闪。
如此百招下来,江烜的剑和燕伋思的刀身同时相触滑错,并在一处便滑向对方,几乎同时抵住了对方肩头。
两人目光相对,江烜眉头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燕伋思已收了刀。
阿思古和一众人等看得开心,上前围着两人推推嚷嚷笑闹。
江烜手腕一旋,收剑入鞘,依旧是潇洒模样,眼睛总带三分风流笑意,燕伋思则利落地转身离开去办事了。
“瞧瞧你,胡乱招惹了人。”阿思古感慨万千地将手臂往江烜肩上一搭,两人看向燕伋思离开的背影。
江烜一双桃花眼里有些无奈,明明是来寻自在的,谁料这一趟竟惹下一桩债。
及至辰时,皇族大营和各部族皆整装,华丽的轿撵和浩荡队伍缓缓来到那雅尔盛会的主场台子前,大凉王与一干重臣落座于高台上观礼,人群涌至,只待盛会启幕。
元酀安排的人带着期思和江烜到了一处视野极佳的位置,回头看去是黑压压的人群,眼前便是木栅围起、士兵守卫着的盛会场地。
期思远远瞧见台上华服盛装的贵族们,而元酀随意地立于众人一侧,明明站在不惹眼的位置上,可一眼就能辨出他来,一身深蓝色黑金纹的礼服衬得他尊贵不凡,俊美的面容在晨光正盛的明亮光线下仿佛雕刻而成。
他脸上神情漫不经心,不时与旁边同样换上礼服的阿思古说几句,眼神偶尔扫过周围人群,人群中的少女们便是一阵压低了的惊呼,胆子大的女孩便挥起手中彩帕,让旁边的人将自己抬起来,高声地喊着元酀的名字,又立刻跳下来红着脸被伙伴们围起来。
期思在人群前听得真切,不由得笑起来,元酀大概是大凉草原上所有女孩子的梦。
江烜不由乐道:“这些姑娘是要心碎的,元酀的王妃可不好当。”
期思看看被他随手搭在栅栏上的一打芬芳精致的帕子,说道:“没错,元酀要是像你一样四处留情,那些女孩子至少能有一点回忆。”
江烜笑笑,把那一堆一路上被姑娘们赠与的彩巾绸帕打了个结捆到一起,随手塞给旁边的陌生人,转头跟期思说:“这里头还有替你收下的,你们这样冷冰冰的,太不解风情。”
江烜又看了一眼观礼台上,微微眯起眼睛,奇道:“噫,元酀旁边的是谁?是那天金复设时宴派来的少年?”
期思又看了看,这才发现,白悠竟跟随着元酀在观礼台上,依旧是一身雪白轻扬的衣着,随侍于身后,半个身子被元酀挡着,方才一时竟没留意,或许元酀这是做给金复的人看,想让金复放心。
期思看去时,白悠似乎也看到了人群前的期思,弯眼笑了笑,笑容中似有一抹复杂的高傲,随即又敛首收回目光。
“他连夜从徒丹城赶来的,想必是金复的命令,要他趁热打铁,跟牢元酀。”期思同江烜解释道。
这天也是他头一次看见大凉王和大王子,大凉王年过四十,久经沙场,面刻风霜,十分威武,在王座上不时与臣子们交谈。
大王子身形高大,据说他力气极大,擅摔角格斗,长相倒是平平,但待人接物也没什么指摘,远处看去,他被几名臣子围着,显然在大凉朝中是炙手可热的人物。
大凉王膝下有六个儿子,大王子一直便是众人看好的王储继承者,一向风头极盛。
台上一片华贵的其乐融融,忽又一阵骚动,从人群外一直传到了观礼台上去。
那是一架精致轿撵,轻纱罗曼,带着花香,缓缓穿过人群,停在了观礼台旁。
轿撵上下来一名少女,扶着侍女的手稳稳站在地上,从期思的位置恰好可以看见她的侧影,少女一身雪白底、金线刺绣的礼服,身姿婀娜,一头乌发挽在脑后,侧脸如饱满的明月,柔润美丽。
人群中发出惊呼与赞叹:“金熙公主!草原上最美的明珠!”
“弘吉剌王的未婚妻子?”有人大叹。
江烜和期思失笑,这段绯闻已经传成这个地步了?不知元酀本人知不知晓。
第71章 金熙
这就是金熙?果真不负盛名。
期思和江烜也觉得她的确风姿绰约,大凉王若将她指给元酀做王妃,也是有眼光的,毕竟俊男美女自古就令人津津乐道。
金熙公主虽乘轿撵而来,却毫不娇气,步伐举止间利落又柔和,上了观礼台,朝大凉王行了礼,大凉王并不介意她的姗姗来迟,和蔼愉快。
金熙入了座,位置离元酀很近,两人见面时极有风度地互一点头,立刻引得人们骚动,仿佛近日里这桩姻缘的传闻即将在他们眼前成真——大凉最俊美尊贵的一对男女,难道不算是天作之合?
直到那雅尔盛会启幕,祭祀仪式开始,人们的注意力才被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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