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只臂镯却又浑然一体,丝毫不显沉坠,而果真如月神一般,纤美纯净。
明明是金银宝石,却能雕琢出纯雅轻盈的质感,期思不由赞叹。
马倌将这宝物展示完毕,场上擂鼓击鸣,浩浩当空,人们这才从那宝物的光芒中回过神。
场上出发点已有十数良骏和勇士静待,皆是各地最神勇的弓箭手、驯马师,马儿也血统纯正,鬃毛飒扬,皮毛在阳光下流动着健康色泽,高高昂头。
远远看见元酀在其中,身|下一匹纯黑骏马,大概是从营中牵了一匹战马,他坐在马背上与身旁的人点头说话,想来参赛的多有相识的贵族子弟。
他皮肤极白,混血的五官深邃,直白迎着阳光,便仿佛整个人镀了一层淡淡光芒。
人群一阵骚动,观礼台上的大凉王笑着说:“倒是有几年没见絷荒上场,这孩子愈来愈低调。”
旁边的臣子们纷纷附和。
号角一起,人们集中了注意力,马儿在原地轻轻踏蹄,一触即发。
裁判手中鲜红的旗子“唰”地一扬,鞭声如电,神骏高扬前蹄飒沓奔出,大凉草原上血统最高贵的马儿宛如数道利剑,瞬间射|出,铮铮蹄声所过之处扬起一片金色尘埃。
人群一下子沸腾,高呼着参赛者的马儿,不少人设了赌|局,押下重彩,许多人押了元酀,更有不少人又觉得元酀几年未再参赛,不见得如曾经那么厉害,被高赔率惹得心动,押了其他选手。
阿思古一拍脑门:“呀!忘了下注。”
燕伋思眼神扫过江烜,淡淡道:“庄家是自己人,现在补注还来得及。”
阿思古愣了一下,循着燕伋思眼神看过去,惊喜道:“你开的盘?”
江烜原本慵懒地坐在那里看热闹,燕伋思话一出口,他收了神,看看燕伋思,朝阿思古点点头:“嗯,加注么?”
期思:“……”
阿思古欣喜至极,拽着江烜下了注,美滋滋。
骏马一路飞驰,沿着彩旗标注的路线,来回须有二十里,先拼脚程耐力,一回返便至场中,不休息地再拼驯马术和骑射,历年都是最精彩的比试。
只见各色良马不多时便只余一个个背影,人们极目远眺,焦急地等待他们返回。
终于,一匹牵头镇的驳色乌孙马率先返回,其后是一匹金棕高头良骏,元酀的纯黑战马堪堪第三。
阿思古急了:“江烜,你没有跟他暗地约好,比试中操盘吧?”
江烜哭笑不得:“没有!”
回了围场,径直便沿着赛道直奔而去,骑手与马似乎神志融为一体,配合默契,铁蹄高高跃过一重又一重木栅,再从空中划过漂亮的弧度落地。
越往后,木栏越高,看得众人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后面的骑手和马儿跑了一趟回来难免有力气不济的,时不时就有马儿踢到了木栏而遗憾止步。
金熙公主目光紧紧跟随着赛场上的人,手里的丝帕攥的皱起。
元酀不紧不慢地,渐渐就超过了第二匹金棕马。
木栏障碍一过,前方设有与骑手同高度的障碍,他们或低伏于马背上,或离了马鞍跃起,娴淑避开了障碍。
可下一项就不容易了,赛道旁三十名弓箭手,自赛手经过,就不停射|出箭羽,箭头自然是卸去的,箭尖涂了彩色涂料,一旦没有躲过,便身上多一点油彩,会扣分。
这也是元酀不喜欢参加比试的原因之一,在沾着油彩的箭雨之中穿行,让他很嫌弃。
元酀反手摘下肩头长弓,以弓身旋去,尽数挡回箭矢,间或侧身一滑,以马身为掩护,反手搭弓直射下数支。
冲出了纷扬箭雨,元酀的衣服和黑色战马皆是干干净净,唯独马儿后腿沾了一点红涂料,那是他身后那名骑手险些冲撞到他坐骑后蹄时,元酀一分神而漏掉的。
穿过数道障碍,空旷的场地上余下数名骑手,多半身上都沾了油彩,有些狼狈,大伙儿并不介意,都是笑哈哈的。
元酀和那名先到达围场的驳色马选手不分上下。阿思古说道:“那人是尼鲁温部的驯马师,这几年的骑射头筹都被他拿下。”
那人看起来精悍高瘦,身手利落,一双手控着马缰,如同缰绳有了生命,驭马进退自如,骑术不凡。
场上静默片刻,随后数名侍从抬来几只大笼子,又有几名驯鹰人带着数只眼神锐利、羽翼光泽流转的雄鹰分立于围场几处。
元酀取下长弓握在手里,反手抽了一支箭,松松搭着。
一声号令划破场上场下,侍从们齐齐开笼门,笼中无数椋鸟扑扇翅膀飞出,如同一片片乌云翻覆着浮上半空。
四周的驯鹰人也高扬手臂,口中锐响哨令,雄鹰巨翅大展,掀起一阵气流,直冲天际。
那无数椋鸟之中,便有约二十只的尾羽被涂了颜色,选手须得射下最多的被打过记号的椋鸟,方可得胜。
椋鸟体型娇小,又一向成群当空聚团,找出打过记号的本就不易,而数只苍鹰凌空盘旋,依照号令,将那成片的椋鸟赶得来了又去,惊慌之下速度更快。
骑手们策马搭弓,追随鸟群的方向和节奏,四散开来。
元酀未曾挪步,坐在马背上抬眼看准,先搭一剑,弓开六分,箭矢注了内力,穿云直上,径直将鸟群以一道无形的力量破分两半。
鸟群被分散两批,便容易找出被标记的那些,不至于乌泱泱一团,驯鹰人也改了号令。
此时已有一名选手看准一只椋鸟,迅速射了下来,人群一阵欢呼。
元酀再搭双箭,弓开八分,迎着阳光,他的半张脸被遮住,一截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灰绿眸子俊美得耀眼。
双箭同发,鸟群再分,雄鹰轰赶着椋鸟,四片灰云在半空翻卷。
那名尼鲁温部的驯马师也看准了时机,拉弓射下两只椋鸟。
元酀转了个方向,背着阳光,竖搭弓改为横搭,执长弓于臂前,下巴微微抬起,一夹马腹,身|下黑色战马长嘶放蹄,他同时一箭接连一箭,箭出即反手再抽箭搭弓,箭矢连珠,一半惊散鸟群,一半看准了被打过记号的,准确击下。
围场内骑射手纷纷跟随他身侧,亦是连连出手,一时竞争激烈无比。
场上场下沸腾起来,弘吉剌王显然比起几年前更加耀眼。金熙公主看得出神,白悠的目光也深沉地跟随着元酀。
江烜看见这两人的神情,心道这下有好戏看了。
阿思古连连叫好,总算心里石头落了地,开始算这一盘自己赚了多少。
比试结束,元酀毫不意外地夺得了头筹,场上的选手也不是败兴而归,各有些许收获,众人和乐融融,场下的人群一阵接过一阵的沸腾。
那只月神臂镯由大凉王亲自赐予了元酀,元酀倾身,手放肩前行礼,姿态优雅,带着天生的桀骜,即便行礼也毫不谦卑。
月神臂镯被雪白的细绸包裹,侍女小心翼翼将它收进匣子。
这一场比试开启了那雅尔盛会的又一轮高|潮,直至下一轮骑射开始,人们还在议论纷纷,游吟歌者们已拨弄琴弦吟唱起新作的歌儿,灵感自然是年轻俊美的弘吉剌王策马持弓的神勇身影。
阿思古美滋滋,赚得盆满钵满。江烜这庄家也赚得不少,开赛前他就散出消息,引起人们关于元酀许久不参与那雅尔赛事、未必依旧那么厉害的猜想,使得下注的人分散开来。
他一贯是闷声发财的,燕伋思眼神若有似无地扫过他。
江烜眼角微挑,带着飞扬的风流意气:“看来你也对我记得很清楚。”
燕伋思轻笑,如融雪化开:“你当年在西域可是闷声发了不少财,暗处坐庄的手段,自然一见终生难忘。”
江烜弯眼,问道:“就只记得这些?”
话毕又悔了,怎么一得意就忘了形?
燕伋思笑笑:“当然不止,帕鲁城中恐怕至今还有许多人惦念你当年的留情,翡裕河边杜小公子的挥泪告别,哪一样不是让人难忘?”
江烜却干脆也不在意了,一手拄着头,慵懒狡黠一笑,看着远处道:“不过是从前的事,人总会不一样的。”
燕伋思看看他,避开了他天生多情的眼神,不再说话。
元酀回来了,大王子恰好也过来,说要仔细瞧瞧那吐火罗的月神臂镯,看见金熙公主也在这里坐着,奇道:“往年你可是最多看一上午就走了,这回倒是兴致很高?”
他又看了看元酀,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几趟,笑道:“临潢到处传着父王要点鸳鸯谱,我看确实有道理。”
第74章 薄愁
期思心道你终于明白你妹妹的心思了,也看出来大王子并不太在意金熙,远不如大凉王疼爱这个外姓公主,否则怎会一点也不帮她说话。
元酀依旧穿着方才骑射时的劲装,走来气势飒沓,做了个礼让的手势,请大王子坐下来,自己也入座。
他朝捧着匣子的侍从勾勾手,侍从便上前打开匣子,抬手奉上那宝物。
这时近了细看,那只吐火罗月神臂镯更细致华美,纤巧纯净的气息,真的带着月光的宁静。
金熙公主微笑道:“连哥哥都特意来看,这件宝物当真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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