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劳烦你了,想必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愚鸠先生吧?」
「不,我是李伊尔。」
抱歉。刘经理立即道歉。可对方扳着一张脸,不让他有缝隙可钻。他思量着也许只是个空有脸蛋的普通保镖、接着把目标转向优儿。
「这位小姐又是……?」
「我妹妹。」
梁谕抢先回答,优儿本人反而低下头避开刘经理的目光。他顿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精明的脸上又再堆起充满歉意的笑容。
「没听说过梁家门还有位千金,失礼了失礼了。」
没人回话。梁谕打了个哈欠,用手势示意优儿倒水,用的是自己带来的保温壶。此举无疑削了刘经理的面子,他也不恼火,笑笑地看着他们在眼前演完这出戏。
「好了。不知道刘经理这次找上我,有什么指教?」
梁谕润过喉,咬字清脆地朝他发话。这问题问得凶猛,刘经理欣赏他单刀直入的作风。
「不是什么急事。先吃菜吧,吃饱喝足了再慢慢谈不迟。」
对方有些惊疑不定。他不急着走──给出这样的暗示,便会使对方怀疑他对外面的弟兄下达了直接弄死杀手的命令。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不过梁谕比他想象的稍微沉着一些,爽快地应了声「好」,便动筷子夹菜。
没给他吓着,反倒让刘经理怀疑起来。难道他们真的布了假饵、像七年前一样?当然他并没有真的给下头的人格杀勿论的命令,因此说担心也算不上。
用最少的代价──最好完全别碰着两家台面上的关系,要了那杀手的命。
不得错杀,亦不得明杀。为此稍微委屈一下这位少爷也无不可。刘经理看着梁谕手上的筷子,在一堆碗盘中挑了半圈,落在一笼蟹粉小笼上。他夹起后也不放进自己嘴里,半路转了个弯,夹到优儿的碗上。
「梁少爷这是什么意思?」
「减肥呢。」
梁谕这女孩子家似的发言确实地把刘经理顶回去。一说完,他伸手端了茶喝,李伊尔也跟着喝了,优儿拿调羹小心翼翼地把小笼咬破。刘经理在桌下给身边满脸阴沉的瘦子打手一个手势,后者豁然站起,一拳「砰」地砸在圆桌上。
「梁家的,别不识好歹!」
「不识好歹?谁不识好歹!不是你们想刺探我的底细才找我到这儿吃饭的?茶不喝没关系,但菜里做了手脚不能让我不吃,是吧?凭你们的居心我肯来已经很赏脸。刘经理,你知道我、我也早听过你,都不是陌生人了,别绕圈子讲话。你直说,要谈早上那个混混、还是咱们在找的那个杀手?」
刘经理不动声色地挡住瘦子,余光瞥见优儿悄悄地翻了下舌尖,把一粒压在舌头下的药丸随着小笼吞下去。
「小四,别这么没礼貌,跟梁少爷赔罪。」
「拿命赔吧。」
梁谕冷冷地说了一句,刘经理也轻巧地把话头拨回去:
「少爷真爱说笑。」
瘦子一副不甘愿的神态向梁谕致歉,后者没再说什么,动手给自己倒茶,前一分钟那番话在逼着刘经理摊牌。
他决定改变计划,和谈判对象直接挑明。
「既然梁少爷都提到了,阿汉那件事,四尾家也不愿意为了一个小混混伤了和气,不如和那杀手一并算了吧?虽然也晓得少爷为什么执着要保下杀手,但他是四尾家必须处决的对象,您可以理解吧?」
「嗤。叫阿汉,是吗?」
梁谕话锋凌厉,李伊尔却在旁捏了把冷汗。原来少爷根本没考虑过避免两家冲突吗?要是这样,扣住刘经理搞不好都比坐在这谈来得强。
他看了一眼刘经理身边的打手。
「阿汉这个人的命,拿来抵这一桌菜都配不上。我杀他是为你们七年绑了我的那件事,他伤了我老师,我没叫你把人全部拉出来切腹谢罪,不是说就这么算了。一码归一码,我欠那杀手一条命,四尾家才该把他让给我,毕竟这命还是从你们手上抢下来的,嗯?」
拿你一个小鬼的命,和四尾家的上任大佬比?刘经理心底恐怕这么想着。他直视梁谕,声音猛然低下来。
「一条命,四尾家有的是机会还您。」
「那我也不用了,我就拿你们现任的双手!」
瘦子拍桌站起,这次是真的翻脸。他一掀桌子,桌上的碗筷全向主座砸去,李伊尔切下腰间的无线电,喊了声「进来」,翻身护住自家主子。砰!一颗子弹穿过桌面、打碎身后的玻璃窗。优儿灵巧地越过圆桌,空手就对上了未及掏枪的胖打手。
看似娇弱,但优儿可不是什么粉拳绣腿。她不和一个大男人硬碰,只是不断在胖打手身边移动,抓准时机出手,专朝关节攻击、让对方没机会拔枪。
梁谕与李伊尔躲在木桌和窗户的空隙之间,李伊尔抹掉脸上的羹汤,□□已上了膛。他把少爷的身体压低一些,笑说:
「蹲低一点,我出去抓那个刘经理。」
梁谕却按住了他拿枪的手。又有两颗子弹从头顶擦过,圆桌后方传来一声巨响,再来是胖打手胡乱的叫喊声。
「把枪收起来。」
「啊?」
「我出去挨一枪,等会你们把人捉住。押回饭店后联系四尾家,说他们的人在茶楼朝我方开枪,刘经理我就收下了。」
「等等,少爷!」
李伊尔终于搞懂他要玩的是苦肉计。太危险了,要让他冲出去挨子弹,自己这保镖还做什么用?梁谕没那么不经打,可也应该待在安全无虞的位置。就算他不出去,外面的弟兄们还是会制住刘经理──
「您没必要赌命啊?」
「那你说我们还能找什么理由,把他名正言顺地押起来?」
少爷声色俱厉的问句把李伊尔堵哑了。他是有自己的计划的,不光是照着脾气胡乱做事。把自己的身分算进筹码里,实在也是他们没别的办法。
「属下多话了。」
「我们可没开枪。」
李伊尔看梁谕爬了起来,自己乖乖地收起枪。作为保镖最后居然这么不堪用,他多少有点空虚,只好默默祷告流弹打到一个无关紧要的地方。梁谕可不傻,他用一只手攀住圆桌,刻意晃了晃,让对方看得见他显眼的指甲……
桌子蓦然一歪,一支枪口出现在梁谕头顶。
「少爷!」
随着枪口出现的是刘经理的脸,李伊尔的手立刻又压到枪上。
砰!
等不及他拔枪,令人绝望的枪响便擦过耳膜。他眼睁睁地看着少爷身子一顿,随后慢慢地倒了下去。左胸的位置喷薄血花,把干净的白洋装作了一层艳丽的点缀,梁谕居然在笑。
刘经理被随后冲入包厢的老同事压制住,而随着弟兄们现身,李伊尔看见其中愚鸠那张失色的脸。
真罕见,他眼里带着惊慌。
2.
愚鸠在病房外把同事揍了。
围在外头的弟兄们劝得劝、拉得拉,没有一个挡得住他那牛脾气。李伊尔失职是真,而顾忌到愚鸠另一层身分,其他人也不太好挡着他。看李伊尔被揍断了两颗牙,愚鸠还骑在他身上朝他挥拳,最后居然是病房门「刷」一下地拉开,该静养的伤员开骂。
「吵什么吵?我是死了吗!愚鸠,你打他干嘛!」
梁谕难得穿上长裤,□□的上半身从腋下紧扎了一圈绷带。李伊尔哀怨地躺在地上,「呸」地吐掉嘴中的血。愚鸠总算从他身上下来,面对少爷,他双膝着地、把头垂到了地上。
「属下保护不力。」
「你进来。」
梁谕把门开大半,叫了愚鸠,顺便让待在房里的优儿休息去。他进房后把点滴挂回架上,脸色虽然白了点,但精神看上去还不错。
「你在发什么神经?」
一屁股坐回床上,梁谕拿起置物柜上吃到一半的苹果继续啃着。愚鸠站在他眼前,听见问题也不答话,像石像般注视他。看梁谕把苹果啃得「喀兹喀兹」作响,他眼里居然有了柔软的温度,紧绷的眉头罕见地放松。
少爷没事。他想,心口有点酸、又有点庆幸。
梁谕被看得莫名其妙,转过脸,相对无言了片刻。
「你担心我受伤?」
愚鸠仍不说话,当作默认。被要求离开视线范围外之后他其实哪里都没去,知道刘经理找上梁谕,李伊尔在茶楼一叫人他便冲了进去。
他是他的骑士。本来该寸步不离地待在公主身边。
「担心什么啊?我这不是把刘经理搞定了?」
「太危险了。」
梁谕想扳起脸孔,却不小心漏馅。看愚鸠的样子,他控制不了发自内心的笑意。不就是挨了一枪嘛,离心脏还有两吋远。他好端端地在这里呢,看这家伙凝重得什么似的。
「很值得呀。刚刚不是有弟兄回报?从四尾家那边找到老师的车,我快能见到他了。只是我这几年没怎么练字,就怕老师觉得我不努力。」
「少爷,您……真的有必要为那个人做到这步吗?」
「你说什么?」
「现在保住杀手,还得为他的未来作安排。四尾家的人肯定会继续追杀,牵扯到他们的前任,如果当家不惜与我们撕破脸……老爷也有年纪了,或许不久后梁家门将面临继承。面对内部的声音与外头的动荡,您真的要承担这样的压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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