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池的眼眸虽然还眯着,可脸部表情已然松弛,虽然这个提议不得他心,但好歹缓和了他就要爆发的怒火。
宴歌坊是京中文人墨士的聚集地。
它的曲是好曲,说歌声能绕梁三日不绝是一点都不夸张。
应京有不夜城之称,宴歌坊就避免不了彻夜狂欢。
翟南并非走路去,而是光明正大地让马车载到门口。
陆池虽喜欢他多年,以他醋缸子的个性不可能对翟南没有暗中调查,这宴歌坊就是翟南最常光顾的地方之一,只是翟南的以往太好,不存在未婚生子,拈花惹草,朝三暮四的过去。
从他知道的到面临过的,也就只有朝云这一位具有竞争力的对手。
宴歌坊的布置很雅致,像为了实现客人心中所想,倒有几分琼楼玉宇,广寒宫冷的氛围。
陆池记得宴歌坊的坊主是翟南的同窗,是位商贾子弟,名唤房祖。
带着未婚夫光顾老熟人的场子,这事也只有翟南做得出来。
翟南还做得面无愧色,当见到接到手下人通报亲自出来迎接的房祖时,翟南郑重其事地介绍了。
未了连房祖都赞叹他干出的这件不是一般人干的事。
大概物以类分,人以类聚,房祖此人生的面如冠玉,终日泡在宴歌坊中,身上反倒没那股铜臭味,看起来斯文淡雅,气质彬彬。
房祖笑问:“今夜也还是喝酒?”
随着房祖上二楼雅间的空闲里,翟南扭头问旁边的陆池:“可要听曲?”
陆池反问房祖:“可有桑葚酒?”
房祖愣了愣:“陆少爷不能喝烈的?”
翟南点点头。
房祖笑道:“先上去坐,我待会让人给你准备。”
他把人领到翟南长待的房间,剩下两人独对,暂时离开让人准备酒食。
雅间并无过多装饰,墙壁处桌案上有几盆插花,有十丈垂帘和桂枝,也有绿叶子点缀成的小池塘,视觉上很是清新秀丽。
陆池见翟南已经熟门熟路的坐下,假装不知的问道:“你经常来?”
翟南抬眸看了他好一会,就在陆池心虚之际,才回答说:“我更常待在府里。”
“...”他几乎快忘了这个人擅长玩弄文字。
陆池又问:“可否告诉我你来这的目的?”
“带你熟悉亲友?”
陆池在他身旁坐下,挖苦道:“别忘了小半个时辰前你不情不愿的态度。”
翟南无所谓道:“哦,这说明你的威胁有丁点用处。”
陆池忽然张开手扑过去想要抱住他的脖子...却被翟南用手挡住。
翟南挑眉:“再来一次我会丢你出去。”
陆池微眯着眼:“你既然带我来这就得承担我发怒的后果。”
“你发怒的后果就是要对我投怀送抱?”
“我是想上下其手。”
翟南一把推开他。
陆池坐直身子,回归正经道:“皇上若用士兵逃营这事定你的罪,你就算跟房老板喝光酒窖的酒也无用。”
翟南似笑非笑道:“你有高见?”
陆池点点头:“认了。”
翟南冷笑一声。
陆池解释他的想法:“皇上只是想挫你的锐气,这点你比我更明白。”
刚平定巫国之乱,又被皇上指婚,翟南这是要一帆风顺,扶摇直上的节奏。
可自古以来功高震主,即使翟南没有夺位的心,也难免会被人揣测。
陆池知道翟南肯回京不是为了成亲,而是做好承担这一切的准备,今日他说这番话,只是想现在立刻马上回南王府跟翟南过两人生活。
但是翟南不懂他焦灼的心:“也许我并不是为了喝酒,而是想见阿祖。”
陆池的脸黑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王家小饭爷和七十七点墨夫妇的地雷。
第15章 15
善良的房祖还不知道自己成了这两人打情骂俏游戏中的炮灰,看着陆池盯着自己的眼神仿佛要将他烧穿,甚是惊悚地咽了咽口水:“我好像只耽误一会,他这要吃人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翟南端着茶杯,答非所问说:“许是因为你往桑葚酒中兑了桃花酿。”
房祖连连喊冤:“明明是你说他不能喝烈的,我那窖中的酒哪一坛不醇?我都是按你的意思办事。”
然后房祖小心翼翼地往陆池身上瞄,结果很神奇的,在陆池听完这话后,竟对他展颜了。
房祖:“...”
连翟南也反应过来,先前刚抢回来的气势登时又矮人一截,为此很是苦闷。
陆池凑近他,压着笑声说:“我怎就那么喜欢你?”
翟南面色不改。
陆池也不在意,转头招呼房祖喝酒。
房祖再次无语。
桑葚与桃花的结合使酒中的酸甜更上一层楼,陆池先是像小猫一样用粉红的舌尖沾了一点,品尝到它的味道不是那么讨厌才开始啄饮。
房祖看着他小孩一样的行为,不禁想笑,他对翟南道:“跟你比起来,他简直是个另类。”
翟南有时虽然阴沉,可他毕竟军人出身,性情难免带着爽朗。
陆池这自娱自乐的行径与他和房祖恨不得对壶大口干的举止相比较,两人是相差甚远。
翟南不置可否说:“本就不是一路人。”
陆池认真道:“你我虽是半路结缘,可总会同归一处。”
房祖说:“我知道了,是那婚姻的坟墓。”
翟南为有此好友深感头疼。
陆池笑说:“冲你这句话我敬你一杯。”
房祖跟他对敬。
才酒过三巡,陆池便有醉意,脑袋一阵发晕,可翟南和房祖还在兴头上,他也不好意思打扰,干脆放下酒杯,撑着头缓劲。
一只手摸了过来,暖呼呼的,还有迷人的嗓音:“醉了?”
翟南摸他的脸颊,烫烫的。
果不其然,陆池抬起头,露出一张通红的脸:“抱。”
房祖正好咽酒,听见这话呛的够惨。
翟南冷淡淡地瞄了他一眼,按住要往他身边靠的人:“趴着睡。”
陆池摇头:“不要。”说着一个劲往翟南怀里钻。
房祖赶紧收拾自己几乎被破坏殆尽的形象:“三杯就倒,这程度你也敢往我这带?”
翟南辩解:“不带着他会不开心。”
“还没成亲就这么黏你...”他仿佛意识到哪里不对劲:“情圣啊,对人家无意还这么宠人家。”
翟南低声道:“要过一辈子的人自然要对他好。”
房祖对他拱手抱拳:“服气服气。”
陆池晕晕乎乎的,两人说什么也没听清楚,他只知道翟南的拒绝不是很强势,扭来扭去推了半天终于被他抓到机会,一头扎进翟南...肚子里。
翟南举着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房祖是第一次见他这样的表情,感到十分新鲜。
他兴致勃勃地说道:“骁勇善战的南王遇上了克星。”
翟南无奈,只好把大腿贡献给陆池。
房祖看着终于安分的人,笑说:“我去煮碗醒酒汤。”
翟南点点头。
房祖起身出去的时候没把门关紧,半掩着,好像是为了不用费劲推门而故意留着。
翟南独自饮酒。
双手圈着他腰的人不知因为什么,脸在大腿上蹭了蹭,未了发出舒服的哼声。
翟南轻轻拂掉他散落在脸颊颈窝的细发。
这一举动恰好被人看见,那人笑道:“王爷与王妃果然恩爱。”
翟南扭头,看见来人,也露出笑意:“你也来了。”
唐柯身后还跟着个青年,也是翟南的老熟人,今日刚被升官的闻一舟。
闻一舟阴恻恻道: “王爷好雅兴,听曲儿也拖家带口。”
“与有缘人做快乐事,何必拘泥?”
唐柯笑道:“还是王爷通透。”
翟南请他坐下。
唐柯对闻一舟道:“难得与王爷同桌,一块坐吧。”
闻一舟几不可闻的哼了声。
翟南一边倒酒,一边说:“闻大人今日高升,可是大喜之事,怎如此不高兴?”
两人虽然同处共事,可政见不同,见面就是炮火连连,对此唐柯也见怪不怪了。
果不其然,闻一舟反讽道:“说来还要多谢王爷,若非王爷对手下人百般纵容,我怎会有今日?”
今日朝堂之上,与逃营士兵的相关人员都连将三级,刘念就在其中,受牵连也是最大,他被降级,就得有人顶替他的位置,皇帝让兵部推荐,兵部便推荐了闻一舟。
人逢喜事精神爽,何况连升三级,若不是遇上翟南,此时闻一舟应与发小唐柯不醉不归。
翟南笑了笑,并未因他的挑衅变脸,举起酒杯对他道:“如此说来闻大人更应该敬本王一杯。”
闻一舟接过唐柯倒的酒,豪迈饮下:“话不投机半句多,这酒喝了也只是涨肚,不如就此别过。”他说罢把酒杯往桌上一扣,起身就要离开。
就这时,门外闯入一人,嘴里还喊着:“本少亲自煮的醒酒汤,就此一家别无分号,陆少爷福气不浅。”
喊完他抬头一看,见房间里多了两个人,有一个还极其眼熟,甚至让他眉头一跳,心中咯噔,手里的端盘几乎捧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