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南还要进宫,见翟律还在发呆,喊他:“这几日你也辛苦了,回府好好睡一觉。”
翟律叫他:“王叔我同你一块入宫。”
翟南迟疑一会,点点头:“嗯。”
两个人一路上的脸色都不好。
入宫的路上见了他二人者都选择避的远远地。
常公公见翟南身边还跟着翟律,脸上露出疑惑,但仅仅只是一瞬就恢复正常。
“皇上正在批阅奏折。”
“劳烦公公带路。”
宫殿内点着舒宁安神的香,可翟律觉得他此时无法享受。
他很紧张,尽管高位之上的是他的亲生父亲。
翟南轻轻按了下翟律的肩膀,然后行礼:“臣弟参见皇兄。”
翟律回过神,也揖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翟元帝从奏折上抬起头,放下笔:“你们怎一块来了?”
翟律先道:“儿臣想念父皇了。”
翟元帝笑道:“多大的人了,还撒娇。过来,让父皇好好看看。”
翟律走过去,任翟元帝将他看来看去。
“没瘦。”翟元帝握了握他的手臂,壮实壮实的。
翟律去军营的日子也就大半个月,就算一开始有不适,后边也调整了。
翟元帝看向翟南,却收敛了笑意:“找到人了?”
翟南回道:“已经死了。”
翟元帝又问:“砍了?”
翟南陈述道:“因其拒捕,在擒拿中发生争斗而丧命。”
“啪...”的一声巨响,翟律吓得连忙屈膝跪下。
被翟元帝用奏折扔中的翟南依旧挺直了背跪着。
翟元帝气红了眼,怒气冲冲道:“你带的好兵...还敢拒捕,是想朕诛他九族吗?”
翟南俯首作揖:“臣弟知罪,请皇兄责罚。”
翟元帝怒道:“与此事有关者连降三级,你...等你成亲了再收拾你。”
翟南面容平静道:“臣弟遵旨。”
翟元帝被气的不轻,翟律一边担忧一边跪爬过去,斗胆帮翟元帝顺气。
翟元帝靠着椅背,他的眼角还有盛怒残存的余红,像随时会刮起一场暴风雨,让人心惊不已。
翟律怯生生地模样让翟元帝多少回过神。
翟元帝抚摸着他的头,问:“你在军营也有些日子,对此事如何看?”
翟律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儿臣先请父皇恕罪。”
翟元帝被他的模样取悦了:“你要说的话很大逆不道?”
跟翟南一样耿直的少年迟疑着点点头。
翟元帝的笑脸渐渐拉下:“那朕更要听听了。”
翟律像是在斟酌用词,沉默好一会才开口:“儿臣不能让每个人都臣服于我。”
这话何止是大逆不道,简直目中无人,在皇帝面前说这句话,无疑是嫌自己活得太舒服。
果然,在翟律说完这话时,翟元帝脸色骤变,手也扬了起来...连翟南都摒住呼吸。
翟律本能的闭起眼,可等了许久,疼痛都没有传来。
他半眯着眼,翟元帝已经放下了手,脸色也恢复如常。
翟元帝伸手扶起翟律,说:“你是朕的儿子,今日这番话朕就当没听见,可日后说话就得过过脑子,知晓了?”
翟律揖礼:“儿臣谨记。”
翟元帝摆摆手:“都回去吧。”
翟南和翟律同时道:“臣弟(儿臣)告退。”
第13章 13
翟律跟在翟南身后出来。
他不敢看翟南的脸色,王叔并非不喜欢他聪明,是讨厌他自作聪明。
小时候因为这没少吃苦头。
王叔以为他会长记性,可他却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叔侄两人一前一后,一直沉默不言到宫门口。
翟南身上的气压极低,翟律知道他是生气了。
眼见就要分道而行,翟律还是没忍住,先开了口:“王叔,我知错了,对不起。”
翟南停住脚步,他微微侧着头,从翟律的角度只能看见脸部流畅的弧线:“你说得对。”
说得对并不代表没错,翟律是他看大的,已经精通翟南的文字游戏。
可翟律并不后悔,所以他闭口不言。
翟南见他没后话,吩咐道:“早些回去休息。”
说罢迈开脚步,从宫人手中牵过马,调转马头朝南王府奔去。
翟律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
也许他不得不承认,相对决定他人生死的父皇,他更怕王叔对他失望。
他忽然很想陆池,这样想着,他便策马去陆国公府。
有士兵逃营这事陆池已经从多方面得知,消息自动送到耳边,根本不用刻意打听。
他知道发生这件事对翟南意味着什么,若不出所料,军营中的势力将得到清洗,等找到尸体,后续便是物是人非。
陆池并不担心翟南,他只是想见他。
好不容易更近一些的人,陆池怎能忍受明明同处一片天空却不能相见的痛苦。
但陆池随时都在把握着尺度。
翟南虽然没有拒绝他的告白,可也绝对不会喜欢他太突然地靠近。
第一日,陆池在房中想翟南。
第二日,陆池在如寄楼想翟南。
第三日,陆池在陆府想翟南。
第四日...翟律来了。
夜晚的国公府亮如白昼,如寄楼中烛光一片,灯火如豆。
只是主人没有安心下榻的心思。
陆池躺在床上睁大一双漂亮的眼。
出神地望着床帐,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他翻过身,侧着身子,盯着床前的鞋子。
是今夜翻王府的墙还是明日光明正大地拜访,陆池在两者之间踌躇许久。
一直护在手里的小豆丁长大了,是何种心情?
他怀着这样的疑惑,迷迷糊糊地睡去。
隔日,天刚破晓,应京在沉睡中清醒,百姓又开始一天的忙碌,南王府门口早早便站着一个身影。
这人长得甚是好看,眉目精致,一双眼睛最是传神,身材清瘦,立在秋风中,发丝随着衣袂飞扬,好似一个脱离俗世的仙人,随时都会飞升而去。
门房不明其身份,看面孔又的确陌生,但杵在那的姿势又自然得体,好像丝毫不在意过往路人的目光,便将此事告知了老管家。
老管家躲在门后偷看,问门房:“站多久了?”
“半个多时辰了。”
那就是天刚亮就在这了:“没上来过?”
“没有,我们也不好下去问。”
老管家嗯了声:“王爷快回来了,你们机灵点,想个法子让他离开。”
门房应了声。
陆池瞅着时辰,约莫翟南该从宫里回来,便敞开手整了整衣裳,完了又理了理头发,若有处地方让他照照,指不定还得练习下面部神情。
现在没有镜子,只能靠感觉,于是陆池的唇角微微上扬,让自己露出一个不会暴露紧张心情的笑容。
远处有车轮声传来,而比陆池反应更快的是门房,陆池看着他们跑下来,一人更是冲向自己。
门房态度客客气气地,丝毫让你体察不到他是在下逐客令:“这位公子,王爷的马车会从这边过,劳烦你让开些,我怕车夫误伤你。”
陆池也轻声道:“没事,我会闪开。”
门房又说:“王爷的心情可能不会很好,我也怕他会牵连你。”
陆池答道:“那我去安慰安慰王爷。”
“...”门房在王府待太久,已经有点跟不上外边人的节奏。
门房还想再劝,马车已经咕噜咕噜的停了下来。
陆池连忙迈开脚步上前。
门房心惊:“公子...”
这声恰好被从马车出来的翟南听见,翟南循声望去,看到人时,眼中划过诧异。
他的神色却是平静,姿态从容地下了马车,才看着陆池道:“你为何在这?”
陆池还是第一次看他穿朝服,这样的翟南看起来太正经,禁欲的气息从严丝合缝的着装中透出来。
看得陆池口干舌燥。
所以他开口的声音有些沙哑:“你不是说过王府的大门一直为我打开?”
门房和车夫都在好奇他的身份。
翟南不答反问:“有事找我?”
陆池坚定地说:“如果世上还有第二个你的话。”
翟南挑了挑眉:“进去再说。”
陆池无声跟在他身后。
老管家每日都会出来迎接,今日看见翟南身后跟这个陌生的客人,而且这个客人还很眼熟:“王爷,这位是...”
“陆池。”
早先听说过王妃生的世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着实让他大吃一惊,而且他还把王妃晾在门口大半日,细想之下,老管家觉得未来堪忧。
陆池倒是没有在意,相反翟南在介绍他时直接道他的名字而不是王妃,很让他欢喜。
从而他知道,翟南心中他的形象是个人,而不是迫不得已接受的另一半。
陆池心情不错,对着老管家的笑容也越发好,还正儿八经地给老管家揖礼。
老管家受宠若惊。
他身上满溢的欣喜太过明显,虽然翟南也不知他在高兴什么,他偏头,问陆池:“用过早膳了?”
陆池毫不害臊地答:“想跟王爷一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