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池的匕首一从她嘴里离开,伤疤还新,她就说:“我没说错你,你与王爷还未成亲,就强迫他做出有失礼仪之事。”
因为疼痛,有几个音很怪。
陆池愣了一会才想起是哪件事,问道:“你偷看了?”
陆裳见他还能心平气和地反问,当即气的扬起一个调:“你还有脸问?”
恶魔的皮已撕下,眼前的人又好似那个软弱可欺的青年:“早晚的事,倒是你,若是我告诉王爷,他可还会像我这样把刀从你的嘴里拿出来?”
陆裳面色更白,身心一颤。
第12章 12
今日在场的人都被陆斐封了口,陆家上下以为陆夫人重掌后院是陆斐忌惮翟南,根本不知里边还有另一个缘故。
与陆商姐妹的糟心相比,拿着字据的陆池心情很是美妙。
上一次有这种心情是把翟南弄到手。
开心的眉宇飞扬。
陆夫人却是后怕。
“池儿,今日之事若是大少爷不妥协,你可曾想过后果?事情闹大,你和王爷的婚事...”
陆池朝着字据吹了口气,纸张被他吹的荡了荡:“他不会,失去这门亲事对他没有好处。”
以陆斐的精明,今日邀请他两同桌吃饭,不就是看中了这段关系?
有皇亲做戚,那可是莫大的殊荣,是一个又一个的机会啊!
“可你...你当真是吓到娘了。”陆夫人无可奈何地在一旁坐下,垂着头,唉声叹气。
陆池把字据往桌上一扣,走过来抱住她的肩膀:“对不起。”
陆夫人看着他:“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娘不在乎,娘只要你平安喜乐。”
陆池靠着她的肩膀,说:“儿子从小就立誓,是娘的一分不能少,今日不过是顺水推舟,真有危险我也不会去做,儿子不会做个让娘担心的不孝子。”
“你...唉。”陆夫人无奈地握着他的手。
“但是嘛...陆商绝对想不到她偷鸡不成蚀把米。”陆池的眼神深邃,嘴角的弧度意义成迷。
陆家发生的事翟南还不知晓,他从陆府出来后就一直奔向军营。
他之所以一早就去军营,是因为昨夜中秋节,竟有六位士兵偷偷离开军营。
逃兵者,重则处死,连带军中长官都要连坐失职之罪。
半个时辰后,翟南的身影又出现在营外。
哨兵远远看见,忙招呼同伴打开关卡。
翟南一跃而入。
立即有士兵上来牵他的马。
翟南大步往主营走去。
刘念还在营内等着。
翟南进门,不等他行礼便问道:“还没找到?”
刘念脸色沉重地摇头。
翟南说:“他们没有马,跑不远,重点搜查附近的山林和村镇。”
刘念道:“让人去了,怕暴露,去的人少。”
翟南点点头,靠着扶手闭目养神。
刘念细看他的穿着,小声问道:“王爷是从国公府过来?”
翟南几不可闻地嗯了声算回应。
刘念道:“下聘之事可还顺利?”
翟南又嗯了声。
刘念无话可问,想到了什么,又道:“您还没用膳吧?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翟南没拦着他,偷跑的那几个新兵浪费了他的心神,刚打赢胜仗就逃营,这种事情傻子都干不出来。
但他一向公私分明,对敌人专政,对自己人宽容,尽管这几位是自己找死。
死也得让他们死得明白。
刘念端了一碗牛肉面,材料丰盛,香气扑鼻,让人食欲大开,可翟南只哧溜两口。
刘念本着不能浪费粮食的精神,当年他和翟南出生入死的时候也没少吃他的剩粮,今日安稳些了他也没摒弃这一旧习,端过被翟南推到一边的面,哧溜哧溜地吃的很是欢快。
翟南实在没心思计较他那牛肚。
营内登时只剩刘念吃面的声音。
几乎在刘念刚吃完打个饱嗝,就有一人闯进营内。
是翟律。
翟律本打算找刘念,看见翟南也在,马上找到主心骨。
“王叔,出事了。”
翟南睁开眸子,说:“如果是同一件那我知道了。”
翟律道:“是同一件的后续。”
翟南眼眉一挑,依稀又是那个冷酷无情的将军:“死了?”
穿着士兵服意气更甚的少年沉着脸道:“那几个王八蛋借酒骚扰民女,被人认了出来,现在要入京告状。”
翟南攥紧了拳头。
刘念猛地站起来:“人呢?”
翟律道:“同伴在安抚...王叔,要怎么做?一旦那姑娘入京,兵部必然会知晓,这事告到御前,父皇那...”
翟南说:“既然瞒不住就不要瞒了,你送那姑娘入京,我这就进宫。”
想要闹到人人皆知,那他助他一臂之力。
只是那几人无论如何也保不住了。
翟律黑着脸出去。
翟南对刘念道:“接着找,生死不论。”
“是。”
翟南出了营帐,又骑着马往回赶。
今日是他下聘的日子,翟元帝特许他不用上朝,这时看见他也是奇怪。
翟元帝说:“怎么了?”
翟南跪了下来,先做足礼数才道:“臣弟失责,请皇兄降罪。”
翟元帝在榻上盘着腿,听见这话挺好奇的:“你一向稳重,几乎未曾犯过错,是发生何事让你这般忐忑?”
翟南说:“昨夜有六名士兵趁着军中欢庆,逃离了军营。”
翟元帝眉头狠狠一跳:“什么?”
翟南又说:“还骚扰民女...”
翟元帝被这帮不识好歹的刁民气到了:“砍了,都给朕砍了。”
翟南不语。
翟元帝喘了两口大气,指着翟南说:“找到人就地处决,不必带回京审,朕看看他们是不是真吃了雄心豹子胆,死也不怕!”
翟南见翟元帝都被气的从榻上站起来,不敢再刺激他,离开了寝宫。
等他从宫里出来,翟律也带着人到了应京。
那村落离应京有一段路程,若非翟律带着人凑巧到了那里,怕是会和这位姑娘错过。
士兵逃营这事立即从应京中传开。
多方势力风起云涌,朝中暗流缓缓滚动。
一连三日,身为司马大元帅的翟南受多位文官口诛笔伐。
尤其是历经数日翟南还没有找到人,失职之罪可见严重。
翟元帝面色阴沉,却一直没有发作。
翟南每日从朝堂出来都会去军营,倒不是着急自己的位置,而是怕了那些人的登门拜访。
于是合情合理的,他那位还未过门日日思念他的未婚夫也被忘在了脑后。
士兵失踪的第四日,翟南出了城径直往军营。
因为逃兵这件事,军营上下风声鹤唳,几乎每人都提心吊胆做事,深怕自己一不小心触了霉头。
翟南还未靠近主营,就敏锐地从空气中闻到一股腥味,他倏然加快了脚步。
主营外摆着六具尸体,都被白布盖着。
翟律第一次近距离面对死人,脸色青白地站在一边。
翟南松开缰绳,拿眼神询问他。
翟律哑着声道:“他们拒捕。”
翟南蹲下身子,用手挑开一张白布,死灰色的脸露了出来,和已经鲜血染遍的上半身。
军服换了下来,穿的是寻常百姓的衣服。
“在何处找到他们?”
腹中又隐隐有翻滚之势,翟律连忙挪开视线:“我们怀疑他们根本没有藏身山林,在这眼下,唯有应京最安全,于是我和刘大哥便趁夜搜查京中客栈,在...在一处青楼。”
翟律虽从军不久,可他生性清高,又有傲气,自然看不上这些人调戏民女不成又寻花问柳的作为。
翟南站起来,双眸划过一道凌厉的光,语气却半似感叹的说:“这折子可不好写。”
翟律问:“是要如实上告?”
翟南反问:“你认为不妥?”
翟律咬了咬唇,淡粉的唇被他咬出一道白痕:“王叔和刘大哥会受牵连。”
翟南道:“所以你打算徇私舞弊?”
“我...我知道王叔不会高兴我这么做,可...可这不是你的错。”
少年还是缺少磨练,凡事以亲疏而论,若是平凡人家,不能说不好,只是...他们终究是要一条道走到底的人。
翟南鲜少喊翟律的名字,一旦这种时候,翟律便知道他的意思。
“律儿,人在什么位置,就得承担什么责任,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我是一军之帅,军中有人逃营,如何能说不是我的错?”
翟律抿紧了唇。
翟南的目光迅速从翟律身上划过,落在那六具尸体上:“虽然他们是自己轻贱了生命。”
“我们从生下到死去,从来身不由己。”
少年在原地杵了许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的神情似乎有一丝迷茫,眼神空荡荡地望着前方,半晌才看见一抹光。
在此期间,翟南已经对刘念吩咐好事宜,尽管下场都是死,可好歹留了个全尸。
想要下葬是不可能,扔在乱葬岗又实在占地方。
翟南直接说:“火化,找个地方把骨灰撒了。”
刘念没有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