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我看,把疑兵撤了。”
“什么?”林成风和李徽同声问道。
哑巴却笑,“而且要大张旗鼓地撤,让蛮人来犯。一者南军若动,定分兵抵御外敌,二来,内忧外患,给他们施压。”
这时帐外来报,“林将军,京城来使求见。”
人已到大帐门口,隔空就道,“南归,主子要见你。”
哑巴唰一下脸拉长,冷冷对喊,“不去。”
身在敌营,还敢强抢不成。
于是陌风没进帐,干脆地来干脆地走。
陌风将对话据实回禀,戾南城不气也不恼,他打算迁出京城扎寨,与百姓共进退。
每日三请,得到的回复半字不差。
到第三日夜里。
“主子,小的查探清楚了,他们的粮草堆在东边的空地。”
秋高物燥,烧粮的好时机。
当天夜里,陌风带一队敢死敢拼的箭术了得的羽林军,悄悄潜到十万军侧面,距敌方一箭之遥。
点燃油布包裹的箭头,拉弓放箭,火苗如流星坠入粮草大营。
不消半刻火光立马窜红。
走水救火,西陲军忙成一片。
不过烧粮的敢死队只回去三成寥寥几人。
戾南城没见过陌风这般灰头土脸的狼狈样,当即抚掌大笑。
陌风尴尬,
明明不想战,生死一线他家主子还有心情玩,以致于他不得不怼一句,
“主子,城中粮草不多了。”
制住戾南城的笑穴,他又问,“今夜还请吗?”
“请啊,请不到也要请,明日去打口棺材,要装的下两人的。”
陌风陡然心一沉,
掬水洗完脸的戾南城,甩甩水渍,又道,“顺便把我的灵位也做了,去吧。”
偌大的红木棺,险些抬不进营帐。
掀开罩布,戾南城特地进去躺了一回,店家挺贴心,棺材底垫的上好绸缎锦棉,软软滑滑且不冰冷,很是舒服。
躺在里头,戾南城对一旁黑脸的陌风道,“一会去请时,要说我连棺材都打好了,想见他最后一面,让他来看看,这金丝红木是真是假,少不了他的好处。”
没出意外,答复重样,不去。
这下戾南城有些无计可施的挫败,垂头丧脑独对营帐里大得非比寻常的棺木。
当晚,陌风还没去请,侍卫禀报,有人要面见抚安王。
来者令他空欢喜。
李徽头次见这么大的棺木,惊讶之情不消说。
他带了坛酒来,竹叶青,酒香浓郁茶香清甜。
这是他们幼时第一次偷喝的酒,当时三人喝得酩酊大醉昏天暗地,差点把小命搭上,救回后还被罚面壁一月。
韶华已逝,追忆无意。
酒气上了头,人也便直白大方了。
“南城,我知道是你放的我……”李徽卷着大舌头说。
“话不可乱讲,我还想多活几日。”微醺的戾南城,面泛红光,气色极佳。
“浩浩荡荡十万军……京城怎么可能毫无消息……”
“你们控制了关隘,和我那时一样,不是很正常么。”
李徽呵呵笑了一串,指戾南城摇头晃脑,“你不承认便罢,我猜吧,你是不是记恨我没和你说,我给了南归他们出城金牌…可我又想,你不该是如此小气之人呐…”
戾南城伸直长腿,半倚桌榻,眯眼,“那为何不告诉我?不是为有朝一日东山再起?”
“我那时哪知林成风是郝连奎的部下,我只是想,李麟不会放过南归,与其你在二人中间难做,南归又不得自由,还不如让他们走。”
戾南城轻笑,“正因如此,才致今日之祸,大棠之祸。”
李徽趴上方桌正经严肃地瞧戾南城,“大棠之祸,南城,都是你一手造成,戾王叔不过遗忘他为人臣为军将的身份,让他清闲度过晚年不好吗?”
戾南城眼角一挑,斜倪,“还有为人父。没有这些,他纵马一生有何意义?”
李徽叹气,坐回,低着头戚笑,“我倒希望将来垂暮便饮一杯失心散…”
周遭一时静谧下来,摇曳的烛火将棺木照个半明,另一半阴气森森。
“蛮人开始入侵西陲了。”
“你们有意为之,不是我该忧心的。”
李徽胸膛一抖,笑道,“父皇曾说,你心里没有国家二字,看来不错。”
戾南城只是看着棺木。
良久,李徽释然笑开,
“我总算想明白了,南城,你是要把江山还我,却又不想白白便宜我。”
他挪下桌榻,脚步稍稍有些凌乱,“我该走了。”
“等等。”戾南城下榻,走到棺木前,俯身捡起灵位,递到李徽面前,“把这个给他,跟他说,他肯来见我一面,我便开城。”
第62章 六十一
六十一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大帐内,戾南城整整等了一日,坐了一日,呆了一日。
陌风禀报的事他一句也没听进。
星辰缀冷月。
一声寒鸦惊空。
“主子,南归来了。”
戾南城恍若梦醒,僵硬的脸才起了丝笑。
却见一同进帐的还有个林成风。
瞬时冷着声道,“不介意的话,林将军可否在帐外稍等。”
哑巴与林成风对一眼,轻点了下头,他手中拿着戾南城的灵位,不是捧不是抱,是五指抓木牌的边缘。
棺椁着实够大够宽,足够两人有余,浮雕栩栩,凤凰翱翔,祥云出岫。
哑巴有一刹那觉得那棺也是为他准备的。
他将灵位脱手,隔五步的距离丢进棺内。
“要说什么快说吧。”
戾南城眼睛随哑巴丢出的木牌扫了一眼,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眼有多凄凉,
“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正好,我也想问你。”
戾南城笑笑,坐到棺椁上,拍了拍身边,示意哑巴一同坐,“你先问。”
哑巴只走近一步,迎上戾南城仰视他的目光,“李徽是你放的?”
“我为何要这么做?你们一路开到京城,其中不少主意是你出的吧?不错,不错。”
戾南城边说边不住赞许地点头。
哑巴冷哼一声,不领这份夸赞,“既不是你放他,为何肯开城?既打算开城,为何让无辜百姓受难?”
戾南城耸肩长舒一口气,明眸望进对方同样深邃的眼底,“因你智谋过人,不战而屈人之兵,因我想见你一面。”
哑巴别眼微垂。戾南城坚决拥护李麟这点在他的认知里根深蒂固无可动摇,所以即便李徽多番挑战他的认知,他仍对此深信不疑。
复仇之火汹汹而来,谁知对方却是一堆点不燃的废铁,好比费心费思却一拳打在棉里,好不叫人气恼。
“你真的会开城?”哑巴饱含疑惑轻问道。
“会啊,明早我就将百姓转移进城,方便你们攻城。”
哑巴霍然抬头,
秋收得来的粮草被戾南城烧了个精光,早知他别有用意!
“你!果然食言!”
哑巴狠一甩袖撤步转身,戾南城防备着,同时立身大跨一步把人拉住,谄媚地陪笑,“你准备这许久,不打一仗岂不白费?”
哑巴扫落戾南城的手,笑脸冷了又冷,“正合我意,启明星亮我便攻城!那些百姓,是死是活,你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抚安王不顾戾家名声,我一个无名小卒更没所谓! ”
戾南城从前的浪荡模样又再现,“我们家都绝后了,还在乎什么名声。”
他已备好毒酒一杯,于城破之时饮下,戾家至少不是贰臣,不是朝秦暮楚的小人。
“随你便。”
哑巴冷眼刮地又欲走,又被拉住胳膊,
“别急,你攻城我可以不反抗啊!”
烛火耀进戾南城眼里,流光清澈。
却晃得哑巴生气,
“耍我好玩?这些年你还没玩够?”
戾南城缓缓后退到棺椁,一手摩挲棺木边缘,万分赤诚得看着他,“够了,也不够,陪我坐会儿。”
哑巴不动。
“又不要你陪我进棺材,坐会儿都不行?”
哑巴瞥一眼棺木,不情不愿得走近,离戾南城一臂距离坐下。
“要问的快问。”没几个时辰,启明星将亮。
戾南城挪了一屁股,不满意地努嘴,“你这么着急,很破坏气氛知道么?”
哑巴斜去一眼,没搭话。
安静了好一会儿,估摸着哑巴冷静下来,戾南城这才发问,直勾勾盯看哑巴侧脸,“如果青晏没死……”
哑巴扭过头,等他后话。
“你愿意回到我身边吗?”
“他已经死了。”
“我说如果。”
“没有如果。”
戾南城叹气,“你试想一下。”
“如果他没死,郝连奎不会死,林成风便不会起兵。”
“你呢?”
“我也不会。”
说不上失落,他那杯毒酒没白准备就是。
“你真如此恨我?”声音直直落地。
哑巴扫去一眼,从侧面看,戾南城的脸骨似要凸出皮肉来,他不承认自己此刻有点心酸,
“我记得从前府里,那些女子,少说有五个吧,加上外面的风流债,我想恨你的应该很多,只是她们没处申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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