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月闭了闭眼,声音有些沙哑,“三水,去三千楼并没有用。”李涧听到这句话,耳边跟炸雷一般,虽然这些时日他已隐隐约约感觉到,但此刻被陵月这样直白的说出来,还是不能接受。他怀着最后一丝希冀问:“为什么……会没用?”
陵月抱住他,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缓缓道:“安道远并不能治我的毒症,所以咱们去了三千楼也没用。”李涧听到这句话,虽然拼命克制,眼泪还是控制不住的从眼眶里落了下来,声音亦是哽咽,“陵月,你……你骗我是不是?你……你气我之前对你不好,所以故意骗我要惹我伤心是不是?”陵月替他抹掉眼泪,唇角露出一丝笑意来,“我并不愿意骗你,如有可能,我又希望能骗你到最后一刻。三水,我一点也不想见你如此伤心的模样。”他轻轻叹了口气,“若知道你今日会为我如此伤心,我情愿当日没有再回来招惹你。”
他驱动白马前行,拥着李涧,轻声道:“咱们走罢,再停留她们就追上来了。我见识过那个教主的功夫,咱们绝对不是她的对手。我时日虽不多,可也想每时每刻都与你在一起。”李涧似乎整个心神都被掏空,神色怔怔的看着倒退的风景,心脏跟被捏碎一样疼痛。
他们不知道跑了多远,等白马累了,速度渐渐慢下来,两人便下了马走路前行。李涧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竟是不在乎有敌人,他胸口闷的厉害,恨不得真能厮杀一场把郁结之气发泄出来才好。陵月见他这样,只能将马儿赶的远远的,找了一处隐蔽的山洞躲进去。他并不敢生火,洞内湿漉漉的极为寒冷,他将李涧抱在怀中,吻他的脸颊,问他:“你还好么?”
李涧回过神来,涩然道:“我又拖累你了。”陵月轻笑道:“是我拖累你才对,她们并不知晓你的存在,是为了追杀我才来的。”李涧犹自不死心,“安道远真的不能治你的毒症吗?”陵月道:“嗯,我母妃和我都来找过他医治,试了许多次都不行。这毒症是我母妃在岛上时被教主下的,教主想以此来控制我母妃,我母妃不甘心,协同她姐姐妹妹偷了教内的重宝逃了出来。她在叛教之前就已经生了我了,所以我也带了这股毒症。”
李涧一愣,“这神女教……究竟是什么邪教……”陵月道:“我母妃说岛上的都是女人,功夫很厉害,每年出来一为赚取钱财,二为吸收新的教众。只要被她们看上的人,不管如何不愿都会被掳上岛去,归顺的还好,若是性子烈的便会被下这种□□。教中人到了年纪后便扮成普通女子来外面成婚生子,若生下儿子,便借由意外弄死,只有生下女儿,才可带着女儿回岛。”
李涧听了心头一颤,“怎么这般狠毒?”陵月道:“嗯,我母妃与我父皇生下我时,并未封妃,她瞒着找了个女婴替换我,说是生的女儿,然后带回了岛上,我这样才活了下来。”李涧想到陵月曾经离死亡那么近,忍不住伸手抱紧了他,“幸好你母妃没有杀死你。”
陵月道:“虎毒尚且不食子,神女教这样的教规,想来离被灭教也不远了。”他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她们离的更近了,虽然只有三个人,可是那个教主咱们是决计打不过的。”他温柔抚弄着李涧的头发,神思一转,想着要用什么法子才能保全怀中的人。
李涧似乎知道他的心思,连忙道:“要死咱们死在一起,你不要抛下我。”陵月一愣,随即轻轻笑了起来,点头道:“好。”他放开李涧,道:“我先出去布置一番,你在这等等我。”李涧急切的握着他的手,“你一定回来。”陵月往他唇上亲了亲,“放心吧。”
陵月虽叫他放心,但李涧却一点也放心不下来,他坐在幽暗的山洞里等待,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山洞前的树枝才被一双手分开,一个人钻了进来。李涧心神一松,伸手抱住他。陵月见他这样害怕,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柔声道:“我回来了,没事。”
李涧并不问他出去做了什么,两人靠在一处,没过多久便吻在了一起。这次的吻极为激烈,李涧不停的追逐着他,像是要从其中寻求安全感一般,直到不远处一阵爆响声传来,两人才仓皇的分开。
陵月皱起了眉头,将如月剑塞到李涧手上,拉着他出了洞口。林中早已一阵火光,但因连日断断续续的下雨,地面湿气极重,没多久那火光便灭了,地上余留下两具焦黑的尸身。陵月心知霹雳弹定然炸不死那个教主,但见真的没有效果后,心里还是微微有些遗憾。但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一柄弯月刀就从斜地里刺了出来,直取他的面颊。李涧早已将如月剑抽了出来,横过去一挡,几乎用了毕生的力气,才将那一刀挡住。
一位佳人翩翩落下,正是上次李涧见过的那位白衣女子。她此刻亦是一身白衣,五官美得让人窒息。她见了两人,也不言语,挥着手上的弯月刀朝两人砍来。她使的也是如月剑法,配合着强劲的内力,李涧不过挡得片刻,已有些吃力。陵月早已捡了地上一具死尸握着的弯月刀加了进来,两人对一人,却并不感到轻松,反而越战越退后。
那女子一套剑法使的出神入化又迅疾无比,左腾右挪,身姿飘逸灵活。李涧手上的虽是神兵利器,可是连她一片衣角也沾不上。三人打了小半个时辰后,李涧和陵月体力已有些不支,速度渐渐慢下来。那女子却仿佛永远不知疲累,剑招越来越快,七八招后,李涧和陵月身上都添了彩。再过得十招,那女子一刀往陵月肩膀上砍去,李涧看得分明,他知道这一招“一川风月”一出,陵月肩膀若被他砍中,右手手臂必然会被她齐根切下。他心一急,刹那间竟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推开了陵月,用自己的后背生生受了这一刀。
彻骨的痛楚从后背袭来,痛的他眼前一黑,手上的剑差点握不住。陵月惊慌的抱住他的身体,从怀中掏出几个霹雳弹朝那女子扔过去。那女子对这霹雳弹颇为忌讳,飘身躲了躲。陵月趁机吹了一声口哨,他的白马从密林中飞奔而来,陵月抱着李涧翻山上了马,又扔下几颗霹雳弹后疾驰而去。
他知道有一颗霹雳弹炸中了那女子,因为那女子步伐顿了顿,并没有立即追上来。他的心稍微宽松了一下,却见李涧背后一条深可见骨的伤正在不住的往下滴着血,连白色的马毛都被血水给染红了。陵月心头一痛,眼睛变得血红,一边点他穴道替他止血后又脱掉自己的外衫给他包裹伤口,一边唤他:“三水,三水,你怎么样?”
李涧强撑着一口气让自己不要晕过去,他想去握陵月的手,但因马上太过颠簸老是握不到,“我没事……”陵月急的眼泪都掉下来了,他喃喃道:“怎么会没事?这么多血……这么多血……”
连日来有多少欢愉,此刻便有多少痛苦。他悔恨自己为什么要带李涧来这什么三千楼,他们应该找一个有花有草温暖如春的地方,好好抱在一处,渡过他剩下的日子,等自己要死前就叫白行亭过来陪着李涧,这样不会使他伤心,也不会令他受伤。
他想到李涧或许会这样死掉,心里难受的似乎在滴血。
白马似乎知道主人的意志,非常快速的跑了许久,直到再也跑不动了才停了下来。天色已经黑了,李涧闭上了眼睛沉沉昏睡过去,陵月抱着他叫了他几声他都没醒。陵月怕的厉害,从未有过的恐惧袭满他的全身,他抱着李涧往前走,直到走到一座木屋前才回过神来。
进了屋子,看到灶台上竟然有油灯,他把油灯点燃了,看了看四周,才发现这里竟是如此眼熟,是那一次他与李涧和白行亭一起住过的屋子。陵月轻轻将李涧俯趴着放在床上,移过油灯来看他的伤口。伤口上的血已经止住,但是那些肉都被翻开,显得甚是骇人。陵月几乎不敢细看,他抖着手拿出携带的药粉来替他敷上,又用衣裳将他的伤口包扎好。
第62章 第 62 章
李涧在疼痛中醒来,模模糊糊的听到陵月在抽泣,便吃力的开口道:“你……别哭……”陵月并不知道自己哭了,听到他的声音后,抹了抹脸颊,看到手上的水迹才知道自己真的哭了。他急急忙忙的凑过去,用了平生最温柔的语气道:“好,我不哭,你别死好么?”
李涧轻轻笑了笑,“嗯……我不死……好饿……你做饭给我吃吧。”他并没有食欲,痛楚让他全身都被汗浸湿了,但他知道陵月此刻极为担忧自己,所以想给他找点事情来做。果然陵月赶紧站了起来,“我……我去给你做,你乖乖等我。”
屋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有风从门缝中吹进来,带来一片凉意。陵月正在努力的生火,米缸中还有半缸米,他把锅洗了一下,抓了几把米丢下去,再倒上些水。他平日并未做过饭菜,只能努力回忆以往李涧的动作,幸好他还会生火,不多久就将柴火烧得极旺,让屋内暖和起来。
等锅里的水开了后他用碗盛了小半碗,端到李涧面前,把热气吹散,轻轻唤他,“三水,你喝点米汤好么?”李涧趴在床上一点反应也没有,陵月吓的手一抖,米汤撒出来烫在他手背上也不知道痛,整颗心像坠入了谷底,一瞬间脚都是软的。他屏住呼吸,缓缓伸出手去李涧的鼻子下探他的呼吸,能感受到微弱的气息后,终于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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