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定当不辱使命,为国尽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郁紫说这话的时候,不知道不堪忍受什么,额上的青筋都浮了起来。只见他跪下,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君臣之礼,随即跨上马背,离开,再也不说第二句话。
片刻之间,峡谷之下只剩下宁紫玉,纳兰迟诺,江棠,以及他的贴身护卫等人对峙。
“本意是要留下叶邵夕,不想皇上现在愿为叶邵夕涉险,留下与我纳兰迟诺同归于尽,也是好的。”那纳兰迟诺的长剑还还架在江棠的脖子上,由不得大笑道。
“鹿死谁手,还未可知,纳兰迟诺,只要你放了江棠,朕或可饶你一命。”
“哈哈哈!皇上当真是太天真,好好看你后颈处的衣衫吧!如此重伤,难道皇上还奢望着能逃过一劫?”
纳兰迟诺话音一落,宁紫玉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再一看,他自己的手上便已满是血迹。
宁紫玉并不如何惊讶,他只是讶异如此快便被人看了出来。
他想罢,微微侧头,看了看不远处一个山石嶙峋的地方,那里是刚刚他和邵夕倒地翻滚之处。
那山石之间,碎裂的紫玉遍地,有几个大的,形成倒刺,被倒插于山石与山石的缝隙之间。而阳光照射下,其中一根紫玉的倒刺上,更是血迹斑斑,清晰可见。
叶邵夕与郁紫等人纵马来到碧峰谷下的一方石洞内。
石洞外,早已有大批护卫守在了此处,待一行人一进山洞,立即有人持矛带盾封住洞口,以防再有什么不测。
这石洞,离宁紫玉的所在之处并不远,更甚至抬目一望,亦不难瞧见地与纳兰迟诺对峙的场面,而二人说话的声音亦能从远处传来。
本来,按照原计划,郁紫应该是纵马进山,保护皇上与叶邵夕一同出了峡谷才是,可谁想,那纳兰迟诺却拿出江棠的性命做要挟,叶邵夕顾及兄弟性命,皇上自然是不能置之不顾,因此郁紫便只能带了叶邵夕先行离开。然而,他因为太过担心皇上安危,因此便没有纵马离开太远,反而是带人进了峡谷处的一方石洞内,近一些的话,以便任何时候都可以随机策应。
进洞后,叶邵夕下得马来,头一句便是问:“郁丞相,你这是在做什么?宁紫玉呢?他这是要做什么?他被困在那箭阵之中,何时才会回来?我还有好多事要问他。江棠呢?宁紫玉会不会救他?”
山头上那领军之人既然是陈青,想来便不会伤宁紫玉分毫,所以叶邵夕并不担心,他只是意外,为何纳兰王爷今日会突然翻脸,为求一线生机,不仅要刺杀自己,更拿他身边之人来做要挟。要知道,江紫已跟了纳兰王爷数十年之久,是他的心腹。
叶邵夕突然说不出,心中是怎样一种感觉,他有些心寒。
“不要问我!”郁紫忽然对叶邵夕吼道,“所有这一切,都是皇上的命令,郁紫只是遵从皇上之令,绝不相负!叶邵夕,我当时便叫你离开,不想皇上又追回了你,想来这一切皆是孽缘,即便今日宁氏江山亡于此地,想来,也是命中注定,无法更改。”
叶邵夕被郁紫的语气吓了一跳,他听他说的话,再观他面色,不知为何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腹中胎儿亦开始躁动得十分厉害。他张口正要问,忽听洞外,一阵悠扬的筝声传来,飘向至天际,迎着风闻长林,一起吹动,飒飒的。
这弹奏的旋律分外熟悉,竟是那日日夜夜葬玉筝下流出的曲调。
原来是不知何时,那人已移步到葬玉筝前,再也不管不顾对面纳兰迟诺的挑衅和叫唤,自顾自地弹起琴来。在千军万马前奏琴一曲,想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叶邵夕听着这琴声,表情瞬间也有些柔软,他好似被筝声吸引,不由自主地向外迈出一步。
郁紫瞥见叶邵夕表情,心中也是一软,不由感叹一声,遂命洞口士兵闪开些来,留出一道缝隙,让叶邵夕观看。
叶邵夕忐忑不安地望过去,但见对面的千军万马千箭万弩之中,却只有宁紫玉一人紫衣风流,坐在筝前,凝神静目,弹筝奏曲。
恰巧这时,天上一记闷雷响彻大地,一记电闪划破了天际,不久之后,天上阴云滚滚,豆大的雨点开始哗哗而下。
长林中的树叶被雨水拍打得啪嗒作响,那人紫衣风流,渐渐地,也被湿透。
清绝的曲调,回味悠长,在千军万马之前,似听一曲天籁,里挟着那么多形形色色的,呼啸着的爱,一下子就拨动了人的心弦。
叶邵夕被这琴声感染,不自觉地有些入迷,待到再凝神细听,却发现那人已前奏渐歇,不知何时勾响一声弦,不过半响,只听他轻轻开口唱道:“愿焚尽,返生香。引孤魂,归来向。”
“为君稽首,隔烟静看莲华瘦。如来难求,一缕深心百种系成愁。”
“我知道......这是他一直唱的曲子......”叶邵夕听着,不由自主地出声道。
风至衣袖冷,况复雨霖淋。风雨声中,紫衣人淡定静远,振衣而歌的情景,却不因漫天的雨水打湿衣衫而显出半分狼狈,反而是衣衫簌簌,袍袖宽广,更衬得他身后无限江山如画,一片残阳西挂,美不胜收。
曲波荡漾之下,歌中其哀怨久绝之思,久别信断之事,常念不已之情,更是随曲传出,声声动人,此情此景,亦不由得让人心中也浸了雨般,湿成一片。
“叶邵夕,你便信我一次,皇上他对你,真的是真心一片,绝不是你认为的那样。他也有许多苦衷。”郁紫忍不住上前说。
“真心?”叶邵夕呵呵笑了一声,“或许有,或许没有,可时至今日,不管有或没有,又有什么区别?那些曾与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亦是真心待我,叶邵夕岂可让他们白白死去?我若连大仇都不能为他们报,岂不是等同于没有良心的畜生。”
“良心?你说良心?”谁想郁紫听到叶邵夕说这话,却讽刺一笑,笑罢,他又忽然厉声道,“叶邵夕,这世间谁都可以说自己有良心,却唯独你不能!”
叶邵夕愕然。
郁紫咬咬牙,不知是下了多大决心般地道:“也罢,皇上虽要我对你守口如瓶,但事已至此,若不告知于你,也实在为皇上不值。”
“叶邵夕,你不试想知道真相吗?你听好,现在我便告诉你。你其实已被五年前的仇恨蒙蔽了眼睛,你可知道,皇上所做这一切,都是为你。”
“为我?”叶邵夕不明所以。
“不错。”郁紫肯定道,“你可知道,你所看重的那些所谓的兄弟,不论是柳含、柳茵、高钧天、还是梁千、梁怡诗,他们本意,都是要来刺杀你的!然而,在刺杀你之前,皇上便先他们一剑,叫他们统统先死在他的手下。叶邵夕,你可知,你有没有想过,皇上为什么这么做!他明明知道,此举会被你误会。”
“不可能!”谁知叶邵夕听罢此话,却是一口否认,他根本信都不信,“莫要说柳含、柳茵、高钧天、还是梁千、梁怡诗他们根本就不会对我不利,就说宁紫玉,他也绝不会为我做到此番地步!”
“皇上不会?皇上如何不会?”郁紫又是嘲讽似的一笑道,“说到底,你是根本就不了解皇上!你可知,黄尚未了不叫你对兄弟知情失望,索性承担下一切责任,隐瞒你那些人接近你的真实目的,更是绝口不提自己杀掉他们的理由,就算在此过程中,你对他的误会会越来越深。”
“如此一来,就算是恨,你也只会恨皇上一人。却不会对天下失望,亦不会对所谓的兄弟情义失望,他如此做,只是希望,你能够好好的活下去。”
叶邵夕不相信,所有的这一切,都太过突然,让他刹那之间无法接受,不能消化,更没办法理解。他只是依然坚持并执着地道:“怎么可能?你在骗我!宁紫玉怎么可能做到如此地步,更何况、更何况,我那些兄弟,又为何要杀我?”
“今日,纳兰迟诺如何表现,你也看到了。你身怀有孕,又是皇上的子嗣,纳兰迟诺既然想篡位易主,又如何肯放过你?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利用你要挟皇上罢了。“”郁紫沉痛且气愤的,“”而且你应该知道,纳兰氏的摩诃邪功,可以控制人的心智。你的那些兄弟,有的被纳兰迟诺以摩诃邪功所控制,有的则是为了一己之私,才要去杀你,叶邵夕,其实一直以来,分不清青红皂白的不是别人,正是你自己!”
郁紫说罢,却见叶邵夕已是脸色一白,他急忙地否认道:“你胡说!我不可能弄错的!我不可能弄错的!!如果所有的事从开始就错了,如果所有的事从一开始就是误会,那么我一直以来的恨都算什么?我们彼此间的伤害又算是什么?!我一连刺了宁紫玉的那四剑又算是什么?!”
“所以我不相信!我不会相信!你说的这些我都不会相信!”
说到最后,叶邵夕已经有些歇斯底里。
“醒醒吧!叶邵夕!事实摆在眼前,你还不信什么?”只可惜郁紫依旧冷冰冰地,打断他的所有幻想,“如若不信,你大可以去问陈青。他那时曾被纳兰迟诺囚禁过,也亲眼看到过纳兰迟诺将他们囚禁在一处练功。陈青为人如何,你应该清楚,他总不会骗你。”
郁紫刚说罢这些话,却不知陈青何时已驭马进到了洞里来,见状,他也是下马,近身过来,对叶邵夕道:“叶校尉,郁紫说得不错。你可还记得当初,皇上曾为你一言解救我之事?”
叶邵夕面色苍白地点了点头。
“那时,梁怡诗平白失踪,我便追查到了纳兰王府,再后来,我被人发现,便被纳兰迟诺囚禁。”陈青续道。
陈青说的这事,叶邵夕记得,那时,还是自己一剑逼迫宁紫玉前去解救陈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