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延取了两个玉杯,一壶酒,斟满了递给身边的男人。
谢临泽像软骨头一样,斜倚着阁门,身下是绛红色狐毛毡,见着许延的动作,没有抬起手去接,而是微微抬起身子,伸头过去,启齿咬住杯沿。
许延的呼吸微微一窒,持着杯子的手僵住。
偏偏男人抬起一双含水的桃花眼去看他,仿佛挑衅般的扬起一边眉梢,唇边流连不散的笑意旖旎。
色之一字,刮骨之刀。
许延浑身的血都热了,所有的思绪都蒸发不见,他像是受到蛊惑一般低下头,凑近男人,感受对方的呼吸,想去亲吻他的嘴唇、下巴,领口中露出的玉脂般的脖颈。
就在两个人的距离分毫之近时,不远处的游廊传来脚步声,接着季函的声音响起,带着掩饰不住的错愕:“你们在做什么?”
季函在主殿中没寻到人影,便来后面找两人,他看到这一幕,怀里抱的卷宗落了一地。
相比他的惊讶,两人显得平静多了,许延维持着姿势没有动,谢临泽一脸淡然地叼着酒杯,仰头喝尽。
季函皱紧了眉,逼问的话语数次到了嘴边,开口却改了口,做出一副没有看到的样子,对许延道:“白驹门的事错纵复杂,我这边需要和你商议人员的配制。”
许延像是没听见般一动不动,阴沉着脸压着火气,直到谢临泽含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才挪动视线看着面前的男人。
“大事为重。”谢临泽非常无辜地耸了耸肩。
许延闭了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起身向外走去。
到了第二天上朝,谢临泽从左侧通道走出,众目睽睽之下身后跟着一身飞鱼服,腰佩环首刀的许延。
众多朝臣静了一瞬,接着发出窃窃私语,皇上在龙椅上坐下,对此视若无睹,处理起上奏的事务来。
接着为首的季函拱手道:“启禀皇上,自先帝驾崩后您登基以来近十年,国无皇后,又无子嗣,实乃社稷之危,早些因久病于榻耽搁,现已病愈,当迎娶一位名门之女为后,以丰子嗣香火,望我大昭国祚延绵。”
此言一出,底下响起一片应和声,暄和帝已经过了弱冠之年,子嗣问题便成了如今大昭最大的忧患。
早在昭德帝散去三宫六院,只冠宠惠瑾太后一人时,朝中便非议不断,直到昭德帝以强硬手段镇压下去,现在看来,当年因皇家子嗣不旺而留下的后患才造就了今日的局面。
谢临泽没有看身后许延的神色,淡淡地开口:“那依季首辅的意思,可是有了皇后的人选?”
季函道:“穆老将军的嫡孙女穆霓已过及笄,自小饱读诗句,六艺俱佳,明德惟馨,蕙心纨质,当是皇后的最佳人选。”
谢临泽静默半晌,嘴角牵起冰冷的笑,“此事容后再议。”
底下有人出列拱手:“陛下,此事乃我大昭燃眉之急,万不能再拖延下去!”
“说的是,陛下至今没有子嗣,我大昭危矣!”
“还是早早定下的好,后宫岂能无主?不仅应迎娶皇后,还当着户部定下选拔秀女进宫之期。”
一片此起彼伏的喧嚣声中,谢临泽骤然抬手将案几上的砚台砸了下去,只听“砰”地一声巨响。
众人当即静了下去,大殿顿时陷入鸦雀无声。
谢临泽冷笑,“是朕要娶皇后还是你们要娶?孩子难道是你们一言一语就能生下来的吗?”
朝臣们太久没有看见这位发脾气,差点忘了后果,一时间都噤若寒蝉。
谢临泽揉了揉眉头,站起身,“今天就到这里,散了。”
他向金屏后走去,留下身后一众面面相觑的大臣们,其中季函看着他离开,脸上阴雨密布。
走到没有人的地方,谢临泽对身边的许延道:“不必在意他们说法。”
许延倒没有什么沉重之意,也没有把朝臣的言辞放在眼里,带着一丝笑意道:“嗯,那你是要对我负责?”
谢临泽看了他半晌,脸上的烦躁一消而散,挑起一边眉,“六公子,聘礼你不都已经收下了吗?”
两人说着话,身后传来一道冷硬的声音:“谢临泽!”
回过头,季函身上还穿着一身朝服,面容霜寒:“我觉得我们该谈谈了。”
“是该谈谈了。”谢临泽抬步走进偏殿。
季函转头看向许延,眼神阴鸷,“我和他的谈话你还是别听的好,不要以为套上飞鱼服,你就真是御前侍卫了。”
许延面上淡淡,抬起手,袖袍滑落,露出修长的五指,以及漆黑的田石扳指。
“当朝首辅血溅于此可是很难说的清的。”谢临泽站在门前回过头,轻笑着,“六公子,就请你帮我守一下门。”
说完谢临泽迈进偏殿,倚着案几而坐,斟了一杯酒,对随后进来的季函道:“你去拜访穆骞老将军了?”
季函关上门,目光盯着他半晌才开口:“是,你和穆家联姻,娶了穆霓,往后三大营便为你所用,不再听命于青辞行事。”
谢临泽向外看去,门阁上投映出许延的剪影,他收回视线,指间颠着酒杯,“有些话一直没有跟你说清楚,这次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往后不要跟我重复,或再打这方面的注意。”
他的声音淡淡:“我不会娶妻,无论她背后能给我带来多大的利益。”
“你怎么能……”季函震惊急促地话还没有说完,被男人一抬手打断。
“我也不会生子,不要与我大论谢家的香火子嗣。”谢临泽道,“所谓的皇室血脉,我一点都不在乎。”
季函浑身僵硬地立在原地,惊骇半晌,喃喃出声:“你疯了……”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忽然向后一指,满脸难以接受,“就为了他?为了区区一个季六?”
谢临泽想了想,微微叹息,“也不全是,很早以前我就没有娶妻生子的念头了,你也知道以我如今的境况,这些事情不过徒劳而已。”
他喝完了一杯酒,起身向外走去,“我说的够明白吧,你别再在往亲事上花费心思,有这么多功夫,不如拿来对付青辞。”
他与季函擦肩而过时,对方突然抬起胳膊抓住了他的手腕,“你怎么能让谢家的血脉断在你的手里?你让谢家祖祖辈辈包括你的父皇颜面何存?”
谢临泽偏过脸,微微上挑的眉锋下,眼睛透着琉璃一般冰冷的光泽,“我受够了因为是谢家血脉所带来的种种折磨,至于祖祖辈辈,他们已经化成灰了,又何能左右我的意见?”
他挣开手,不再理会季函的脸色,大步离开偏殿,打开门的瞬间灿烂的阳光倾泻而下,让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转身对上许延的目光,谢临泽朝他露出一个轻佻的笑容来:“六公子,好奇不好奇我们说了什么?”
第65章 日常
许延摇了摇头。
谢临泽见此颇感稀罕, 眼珠转了转,抬起手掩住下半张脸,声音轻轻的:“你难道偷听了?”
“没有。”许延见着他这个反应, 挪开他的手, 盯着他的脸,唤道:“临泽, 你是在心虚吗?”
“六公子。”男人翘着嘴角,“我只是奇怪, 你怎么一点都不好奇?”
“想来也猜到你会说了什么。”许延迈步和他向前走去。
谢临泽和他勾肩搭背, “那你说说我和季函谈了什么?”
许延笃定低沉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你心有所属, 那个人是我。”
谢临泽大笑起来,有些危险地眯着眼眸斜睨过去,“你还真敢说啊, 六公子。”
“实话而已,我敢说,你敢不敢认?”许延看他,目光专注。
谢临泽和他对视数息, 收起脸上不正经的笑,咳了一声,视线转向前方, “这个呢,六公子,你作为一个御前侍卫,以后要担负好守门的责任, 不要偷听皇上的谈话,以及妄图揣测皇上的想法,明白吗?”
“不太明白。”许延见他岔开话题,没有再深究下去,而是意味深长地道:“我们来日方长,你以后可以慢慢教我怎么做一位御前侍卫。”
谢临泽又咳了一声。
两人回到太玄殿,谢临泽把冕冠从头上摘下来,抛到许延怀里,非常趾高气昂地道:“去倒一桶热水。”
许延接过,将冕冠放在案几上,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异议地转去净室。
谢临泽坐在软榻上,双臂向后撑着,打了一个哈欠,垂着眼皮看着许延走了出来,来到他面前,半蹲下为他脱下鞋履。
从他这个角度来看,男人的鼻梁弧度挺拔,浓密的眼睫根根分明。
他发着怔,许延已经俯下身,将他的腰封除去,揭开外袍,鹰隼般的眼睛地目不转睛盯着他。
谢临泽的身上只剩下一件单衣,他顿了顿,唇边绽开一个笑容,抬脚抵在许延的胸前,阻止他再继续凑近,用轻柔的语调说:“六公子,你难道不知道作为一个御前侍卫,是不得擅自进殿的吗?”
许延的嗓音沙哑:“知道。”
“那你此番擅闯太玄殿,究竟意欲何为?”男人言笑晏晏。
许延的眼底一片深沉,一字一顿地回道:“意欲宣淫。”
谢临泽一愣,接着对方便猛地把他压下身下,炙热的吻落在嘴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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