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函走近他,周身的气势凌厉逼人。
这么近的距离里,许延根本忘了这是抓住对方的机会,他混乱的思绪沉浸在这一番荒诞不经的话里,无数念头在脑海里飞快窜过。
“真正在朝野上只手遮天,将谢临泽囚在太玄殿的人,你也见过。”
许延意识到了什么,不敢置信地抬起头:“青辞?”
季函笑容寒彻:“是,正是大昭国师——青辞。”
“区区一人怎么可能凌驾在季家之上?”许延从惊诧中醒过来,“若真如你所说,那他为何要救我……”
“你觉得我有必要找人替罪吗?”季函嘲讽地道,“除了斥狼铁骑,他的手里不仅有玄蝎卫,还有统御四方的三军兵权,以及京中禁军、三大营,穆家亦隶属其麾下,你说他为什么能凌驾于季家?”
“至于他救你,是因为想通过你挖出白驹门,再借以季家的手铲除你们。先前也是一样,利用你对付我,只牺牲一个纨绔子弟就能拔去北镇抚司。”
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住了。
许延僵硬得如同一座石雕,只听季函的声音继续道:“没有人再比青辞更会借刀杀人,这世上唯一能和他抗衡的势力只有季家,而季家现在因为你,已经失去了北镇府司。”
季函最后轻蔑地看着他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到这里来?”
沉静半晌的许延终于出声:“说完了?”
季函一愣,没料到他是这么个平静反应。
“你就算知道一切,这些年又做了什么?”许延淡淡地看着他,“无论你和青辞是否能抗衡,谢临泽还是被关在宫中。”
季函错愕一瞬,接着脸色异常难看起来。
“能够改变局面的人只有我。”许延宣告道,“你既然告诉我这些事,所要的结果不会是想中青辞的计杀了我,白驹门会如你所愿,帮你弥补上北镇府司的空缺。”
他说完不再看季函一眼,转向外走去,一屋子护卫一时不知该不该拦,皆看向季函。
季函道:“你要去哪?”
许延脚步不停,目视前方,额角一条跳动的青筋异常明晰,声音和他的双眼一样寒彻骨髓:“——我要宰了青辞。”
——
皇宫的最高处是钦天监的观象台,天上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漫天雨丝,谢临泽撑着一把油纸伞,走上延绵的石阶,呼啸的狂风鼓满了他的衣袍。
到了观象台,掌察天文、推演历数及占候的仪器散落在四周,蒙着细小的水珠,满地积着大大小小的水洼,石栏边立着一人,没有撑伞,衣袂潮湿,回眸对来着来人一笑:“我就知道,只有你会到这里来找我。”
“是你引走的许延。”谢临泽淡淡地看着他,走到石雕围栏边,“季函是不会杀他的。”
站在这里可以将整个皇宫一览无余,还能看到远处京城的街道,一片深黛色的天际。
“你就这么肯定出动的是季家,而不是穆家吗?”青辞浅笑,“若是穆河为弟报仇一定会杀了他的。”
谢临泽皱起眉锋,目光变冷。
“放心。”青辞安抚一般地道,“我引他出去只是因为他很碍眼,着实没有想到,季六长大了会是一把锋利的好刀,你当初若是让他留在宫里,也许他并不会死在朝堂斗争里,反而会早些适应也说不定呢?”
谢临泽没有说话。
青辞凑近他,微笑道:“或者你是担心,他会直接死在你的手里?”
男人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迎面而来的寒风扬起两人的长发和广袍。
“你既然清楚自己个怪物,怎么还敢跟着他离开皇宫?”青辞虽然在笑,眼底却薄凉入骨。
他像是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从脚边提起一个食盒放在谢临泽的怀里,俯身道:“打开。”
谢临泽手里的伞跌在雨水中,他垂下目光,看着食盒却没有动,青辞牵着他的手,打开了盖子,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那是程裴的人头。
他闭上眼睛。
青辞附在他耳畔,语气轻柔温和:“阿泽,你不想再尝试黑暗的鲜血的滋味吧?”
他从食盒底下抽出一份盖了印的圣旨,将狼毫递给谢临泽,“写吧,作为对穆家的补偿,把北镇府司的指挥使的位置给他们吧。”
谢临泽握住狼毫,醮了墨,看着圣旨半晌,忽地一笑,“青辞,以前可没有见你这么大的动作,你一贯行事都不露面,为什么这次这么急于求成?是不是忌辰那日的飞云舞,难得让你起了忌惮之心?”
青辞正要说话,忽然抬起头,脸上风轻云淡的神色微微一变,向后退了一步。
一道雪白如雷电降临的刀光划破这漫天雨水,势若破竹般撕开了两人之间的圣旨。
许延从石阶上翻身而起,持刀落在围栏上,眉目霜冷,看向青辞的目光无异于死人。
谢临泽一晃神:“许延?”
青辞微微一笑道:“许公子,又见面了,不打一声招呼就动刀动抢不太好吧?”
许延挡在谢临泽面前,对青辞道:“跟你这种背后耍阴招的人,需要打什么招呼?”
说着,他一扬锋利的长刀,那一瞬间快若雷霆般斩向对面的男人!
面对着撕裂开尖啸的寒风,锐不可当的刀锋,青辞的身形向左侧一避,同时袖中腰刀挥出,在许延横扫来之前,寒芒若流星降下,在刀面中间一挥而过!
“——铛!”
金戈震响间,许延露出了惊愕的神色,只见手里长刀在半空中断成了两截。
刀锋交抵不过瞬息发生,青辞的腰刀完好无损,连半点豁口都没有,可见那一击的力道和速度把握得精准至极。
“在宫中并不是仗着武功,就能够为所欲为的。”青辞收刀归鞘。
许延冷冷地抬起戴着田石戒的手,身后的谢临泽倚在围栏边,向下看去,“季家的人来了,你还要继续打下去吗,青辞?”
青辞笑着摇了摇头,“先动手的人可不是我,对于许公子,我可是一直把你当做朋友。”
谢临泽按住许延抬起的手,“不要在这里跟他动手,我们走。”
许延忍不住蹙进了眉,看到他的目光,才按耐住满腔怒火,冷厉地扫了青辞,转身跟着谢临泽离开。
青辞没有阻拦,笑吟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远去。
——
离开钦天监,沿着绿荫林往回路走,两个人一前一后淋着雨都没有说话,不远处尾随了一堆季家的侍卫。
谢临泽回过身,见许延低垂着头,盯着地面拖着脚步向前走,神色掩在潮湿的黑发中,隐隐有几分颓靡。
“没能杀了青辞这么沮丧?”谢临泽走到他旁边,“他在很早以前武功就跟我不分上下了,如今来说,这世上能杀他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许延没有吭声,丝发中的眼睛看着他。
“你是在怪我没有把青辞的事早点告诉你吗?”谢临泽驻足和他对视,被雨淋了半晌,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许延片刻叹了一口气,抬起袖子盖住男人的脑袋上,替他挡住雨水。
谢临泽弯起眉眼,忽然做出了一个让对方意料不到的举动,他仰起头在许延的侧脸上亲了一下。
许延睁大了眼睛。
第64章 谈婚
那一吻在他的心里就像尝过的糕点甜食一样, 弥漫着松软香甜的诱人香气,以至于让他不由恍惚起来。
许延怔怔地看着谢临泽脸上的笑容,又意识到了什么回过神, 转身望向后方的季府的侍卫……
他的头还没有完全扭过去, 身边的男人便扯着他向前走,完全不在意有没有被瞧见, “赶紧回去,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许延只得把那些侍卫抛之脑后, 跟着他离开飘洒着雨丝的绿荫林道。
回到太玄殿, 进入寝殿净室, 换下一身湿衣,擦干净头发,谢临泽持着蜡烛, 将殿中的灯盏全数点亮,橙黄的暖光照亮了四周。
他一头沾着潮气的长发披散在背,朝许延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跟过来。
两人穿过挂满了书画的甬路, 谢临泽推开书阁的门,让许延先走进去。
只见里面四壁嵌着夜明珠,其散发出的闪耀光线都不能盖住屋里堆积的琳琅宝物, 高架上陈列着粉彩六方套瓶、白釉红螭瓶、蓝釉灯、掐丝珐琅薰炉,还有西洋进献来的烫金镂空铜雕钟,数之不尽的瑰宝奇珍。
地上的箱子里满是华丽耀目的玉石,像是流动的黄金脂, 星星点点铺撒一地,整个屋中都散发着朦胧的光泽。
“怎么样?”谢临泽对一动不动的许延道,“比你那密室的宝物还要多吧,这些都归你了,下次可别说什么欠你多少两银子了。”
许延看着宝物,眼里倒映出熙熙攘攘的光,从刚开始的错愕中反应过来,伸手把谢临泽拉到面前,“你欠我的除非是用你这个人来还,别想用这些东西打发我。”
“那这些宝物你是不打算要了?”他问。
许延微微颔首,“聘礼我收下了。”
谢临泽忍不住笑弯了眼。
两个人在书阁门口席地而坐,望着铺着卵石的甬路,挂在廊下飘飞的水墨书画,淅淅淋淋的雨丝中微风挟着清香拂面而来,那是枝梢纷纷洒落一地的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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