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无论是街上还是茶楼中都人影稀疏, 许延走上二楼,侍从躬身替他推了门,金灿灿的阳光穿透竹帘,窗边一盆兰草含风影斜, 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清香。
青辞坐在围栏边,面前一紫檀木案几,放着一排白玉杯,宽大的袖袍中伸出修长的手指,正风轻云淡地烹着茶。
许延在他对面的凉席坐下,视线从他的动作,移到围栏外,从这个角度向下望去,可以清晰地看见街上往来的二三行人。
“你让我此,就是为了看你烹茶的吗?”许延道,“我可没你那么多时间来闲情逸致。”
“我知道,若不是看在昨夜相助的份上,你不会来此。”青辞微微一笑,“可我邀你到茶楼,也只是为了请你喝一杯茶,谈谈心罢了。”
许延盯着他道:“谈心?我很好奇,居于皇宫外的国师大人,是从何得知我在太玄殿的?”
“经过昨夜火烧越罗院,在下一猜便知。”青辞将茶末倒进杯中,“你在为皇上效力。”
许延不置可否,“看来你对宫里的情况十分了解。那你是以何种立场看待季家和皇上的?”
“自然是匡扶陛下。”青辞持着长勺,将煮好的茶汤舀进杯中,推置对方的面前。
许延接过,杯中热水腾腾,他锋利逼人的目光透过水雾,“不巧我曾与皇上谈论国师一二,从他的言辞中,不由让我对于你是否忠君存以疑惑。”
青辞举杯而饮,微微一叹,语气里带着怀念,“季家权倾朝野,在下身在渡云观而非庙堂,纵然是为陛下少时友,因为季家在其中作祟,渐渐生疏成陌人,在皇上眼里只怕我已和季家同流合污,再想伸以援手,也鞭长莫及。”
他向许延举杯,“所幸皇上身边有你相助,想要除去季家定极为艰难,在下愿助绵薄之力,还朝堂海晏河清。”
许延沉吟片刻,与他碰杯饮下茶汤,只觉得沁人心脾,口齿留香,胸膛中浊气散去,脑海里一派清明。
“在下与许公子说来也算是故交,经年一别你对朝野事务定当有不熟悉之处,若有难题,我府中有前代国师留下的一些卷宗可供查阅。”
“多谢。”一番谈话,即便是许延也不由觉得,面前此人十分平易近人,与其相处如沐春风。
青辞替他添上茶,笑道:“不必言谢,都是为了皇上。”
许延看了一眼案几边的沙漏,便喝着茶看向围栏外,“我有一个问题困惑已久。”
“但说无妨。”
“在我离开的那几年,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季家架空了皇上的权利,让他眼睛不能视物?”
青辞沉吟了一下,“这其中事务和当年叛国的镇国将军贺纪枫有关,我也只知一二,不免见解太过狭隘,不足为道。此事你不妨去问陛下?”
“你为他友又怎会不知道,他那种人无论遭遇何种苦难,都只会打碎了牙往肚里咽,不会让别人替他承担,什么也不会说。”
青辞深为感慨:“是啊……”
许延望着街道的视线忽然一凝,看见季家二房所出的四公子季浔正带着两个仆从匆匆走过,不远处的货摊边是对他们探头探脑的客栈伙计阿岸。
“我还有要事,先行一步。”他只留了这一句便快步下了楼,追上季浔的行踪,拍了拍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的阿岸。
阿岸正专注地盯着季浔,被人猛地一拍肩,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一下子冒出来,惊得差点叫出了声。
回头见是许延,他才松了一口气,惊魂未定地抚着胸膛,“老大,你不是在宫里吗?怎么出来了?”
“季家今日有什么动向?”许延问。
阿岸:“季函称病没有上朝,季家无论公子还是下人、侍卫整日都待在府里,似乎是季老爷子下令不让外出,以免出事,只有季浔在这个节骨眼跑出来,一定要大事要做。”
“走,去看看他要做什么。”
许延和阿岸跟着他们,一路进了一间酒肆,季浔带着他两个仆从在角落里坐下,酒馆中人流众多,热闹喧嚣,季浔点了壶酒,却没有与任何人说话,似乎只是在听众人谈论的信息。
许延听了一会儿没了耐心,这个时间差不多该下朝了,对阿岸道:“你跟着他,我先回宫里。”
“放心好了,老大。”阿岸道,“这个季浔一直跟人飞鸽通信,估计这会儿是来见那人一起对付穆家,若是有消息我就传回白驹门里。”
“注意安全。”许延拍了拍他的肩,向外走去。
他离开后,阿岸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季浔的举动,果不其然,半晌后又有人形色谨慎地进了酒肆,来到季浔的对面,交给他一封信后,两人走出门,分别朝两个方向而去。
阿岸看季浔是往季府的方向回去,便跟上了鬼祟的另一人,见人往小巷拐去,可是当他走去小巷时却已不见了人影。
阿岸一惊,跟丢了人愣了片刻,绕着小巷跑了几圈,还是没有找到踪迹,只能往黑集的方向跑去回禀。
殊不知,墙头上正潜伏着他所跟踪的那人,无声无息地看着阿岸远去。
许延穿过集市,已经能看见皇宫巍峨的一角,不由放快了脚步,转过拐角时,忽然感觉到身后不远处有人在跟着他。
他没有露出任何破绽,神色渐冷,向另一个路口走去,脑海中不断地涌现出遇见阿岸后的每一幕。
他说季家的侍卫今天一个也没有露面,那么会不会不在季府……
季家的公子们里偏偏只有季浔一个人离府,他要和谁见面?若是大事为何会派区区一个季浔……
或者说他这个鱼饵究竟想让谁咬钩?
许延如浸冰水,停下脚步,猛地回过头:“阿岸——”
第63章 真相
跟踪他的人不防他这一回身, 暴露在视野下,正慌忙地要逃走,被许延一脚给踹进了稻草堆里, 当即晕头转向半晌也没挣扎起来。
许延跃上房顶, 脚踏瓦檐而行,飞身从翘壁翻上另一条街, 一路疾奔来到黑集,刚落下墙冒出头, 一道箭矢擦着鼻尖飞过!
只见楼阁前站着密密麻麻的季府侍卫, 或是手持刀剑或是将弓箭对准他, 阿岸正被两个护卫挟持着,不断挣扎着,见着许延焦急地喊道:“老大别管我!快走……”
后面的话被侍卫塞块布堵在嘴里。
楼阁中掌柜的被踉踉跄跄地推了出来, 而在他后面走出门的人则是季函。
他看向许延,冷冷一笑:“果然是你,季六。”
许延抬手按在刀柄上,他的身后走出几个护卫, 堵住了巷子的出路,前方侍卫见到他按刀的动作,要挟一般扣紧了阿岸。
“就凭你们白驹门, 竟敢如此戏耍于我?”季函挂着森寒的笑意向他走去,身边的侍卫谨慎地要跟向前,却被季函摆了摆手定在原地。
隔了一丈远,季函站定, “怎么样?没有想到会有今日吧?”
许延看见他便明白从他出宫开始,在茶楼和青辞谈话,撞见季浔并非巧合,而是早就设计好等他来钻进这个圈套,好网下整个白驹门。
他道:“青辞是你们的人?”
季函定睛瞧了他数息,转身向阁楼走去,“跟我过来。”
许延穿过两边虎视眈眈的侍卫,迈进光线黯淡的屋中,旁边几个亲卫关上了门。
季函在红檀木椅子上坐下,“你是不是真觉得我忙着对付穆家,不会留意到这件事背后的手脚?你是不是真以为凭借白驹门,就能在朝堂上翻云覆雨,将季家连根拔起了?”
他阴鸷地一笑,“你太放松警惕,也太小看季家了,季六。的确,白驹门的消息网四通八达,有点风吹草动躲得没影,我也是废了一番功夫才挖出阿岸这么个探子,给了他一点莫须有的信息,就能利用他钓到……”
他打量了一圈楼阁,“你们这些个藏在下水沟的老鼠。”
许延没有说话,在考虑从现在这个距离挟持住季函的可能性。
季函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笑容越发阴狠,“我真是想知道,如果把你的脑袋送到谢临泽面前,他会是什么表情?”
许延扫了一圈屋里的侍卫,“谁摘谁的脑袋,还说不定呢。”
“你该不会真以为凭你一个人能杀得了我这么多侍卫吧?”季函想了想道,“还带着伤?”
许延神色凌厉至极。
季函从椅子上起身,“告诉我,你把除去北镇府司这件事告知谢临泽,他说了什么?”
许延语气森寒:“他什么也没有说,你不用再想着操控于他。”
季函大笑起来,“想来他也不会对你说什么,你该不会真以为你帮了他吧?是我操控的他?”
许延一字一句:“你什么意思?”
“你知不知道在岭北追杀你,带回谢临泽回京的是什么人?”季函不等他回答便道,“是玄蝎卫,可他们究竟是受命于是何人,你又清楚吗?”
“清露殿上一出戏,无数人不敢谈及的秘密,你以为是让我的狼子野心暴露在朗朗乾坤之下,挟天子令百官,冒天下之大不韪。可事实上呢,就连整个季家,也不过是棋盘上的傀儡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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